14707号馆文选__对将军的历史评价

【字幕】周恩来说："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这些人或许都不在了……" 　　 　　　　　　（一） 　　 　　　　【外景】一组城市中张自忠路的空镜头,配空旷女声，淡出字幕：北京、天津、上海、武汉、湖北宜城 　　　　【黑场字幕】一个名字承载一段往事，一段往事铭记一页难以忘却的历史…… 　　　　时间:1940年5月 　　　　地点:湖北宜城南瓜店 　　 　　　　【外景解说（爆炸声）】那一定是场残酷的战争，1940年5月16日下午，重庆方面接到第五战区右翼兵团司令张自忠，生前发来的最后一封电报：职昨率七十四师与南窜之敌，约五千余名血战竟日，创敌甚重。晚间，敌我相互夜袭，复激战终夜…… 　　　　【字幕，汽笛声】重庆 　　　　【外景解说】此时身在重庆的冯玉祥，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二十五年来共患难的荩忱兄弟，他还活着吗？冯玉祥清晰地记得一年前张自忠到重庆述职时，在南温泉诀别的情形。 　　　　【采访《张自忠将军传》作者林治波】：（当时）冯先生高兴极了，把所有的故旧都请来大吃一顿，欢迎他！冯先生本身很简朴的，那时候真是破例。后来走的时候，张自忠又去见他…… 　　　　【主持人阿忆】听说他还给冯先生磕了个头？ 　　　　【林治波】他就不忍心这样就跟冯先生告别了！（所以）他又转回来了，"扑嗵"一声就跪在那儿，跪在冯玉祥先生面前。冯先生一看，说："哟！荩忱，你这是干什么？你行这么大的礼，这是干什么？张自忠含着眼泪跟他说："冯先生，我这一生是您培植了我，我活着要像个人，要像个军人要一心一意地尽忠报国，不辜负您的名声，不辜负您对我的栽培；我死了要像个鬼雄，要像个忠魂，不辜负您一生带兵练兵的英名。冯玉祥当时很震惊！他就没料到那个时候，谁给他行这么大的礼？一个集团军的上将？当时他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外景解说】冯玉祥的确很惊异，行此大礼作这样的诀别，在炮火纷飞的战争年代是一种怎样的预兆？作为西北军的老上级，作为最了解张自忠的人，冯玉祥心里其实很清楚…… 　　　　【配音乐（松花江上）】1936年，在西安纪念"12·9运动"一周年的游行队伍中，西安市二中的同学们高唱着老师张寒晖作曲的《松花江上》走上街头，很快这首歌从西安唱到华北唱到东北，唱到燃遍抗日烽火的每一寸土地上。东北沦陷！华北危急！中华民族被推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1937年7月7日夜，卢沟桥的枪声爆发了中国人民压抑太久的抗日情绪，中国守军二十九军奋起抵抗掀开了抗战胜利的新篇章。那时候四十六岁的张自忠，正好担任天津市市长兼二十九军三十八师师长。虽然二十九军大刀队夜袭日军，声名赫赫，不过在那段非常时期，张自忠威武而儒雅的形象却是和"汉奸"联系在一起。 　　 　　　　【主持人阿忆采访】张老，您在"七七卢沟桥事变"的时候，您当时的年纪是多大呢？ 　　　　【张自忠的女儿张廉云】十四岁。 　　　　【主持人阿忆】那当时很多事情您可能记得吧？ 　　　　【张廉云】当时"七七事变"的时候，我就听到"七七事变"的炮声啊！ 　　　　【主持人阿忆】那你会不会听到一些外界对您父亲的反映？比如说"卢沟桥事变"之后，据我所知，当时的中国社会，很多人认为您的父亲是"汉奸"？ 　　　　【张廉云】当时我们心里面很坦然，在这一点上对父亲的爱国，对父亲忠于祖国这一点我们丝毫没有动摇，所以我们不觉着怎么样！就跟一个人一样，心里面没有病，他没有什么感觉！可是这个事对我父亲的打击太大了。我父亲是一个性格很刚强很刚毅的人！堂堂男子汉，他受到了这种不白之冤，在他心里面这种压力可能是一个很长时间这个阴影没有去掉。 　　　　【字幕】原天津市市府后花园 　　　　【外景解说】张自忠最早的压力应该来自这里。作为市长他不得不周旋于十九国驻津领事之间，当然其中就会有日本。1937年3月，在全国抗战形势渐浓的情况下，他又率团访问了日本，当时人们的猜测就很多了。 　　　　【采访《张自忠将军传》作者林治波】访问日本，是因为日本的天长节，天皇的生日，他们邀请冀察政务委员会派个代表团去访问日本，他们的意思实际上是想邀请宋哲元去。宋哲元当时是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兼二十九军的军长。但是宋哲元他不愿意去，为什么呢？他说：我作为这个一把手要是去的话，他知道日军的目的是什么，要去跟他谈这个谈那个的，要修铁路、要长芦盐场、煤矿什么的，各种权益、航空权益，谈各种事情，就是掠夺华北的资源！ 　　　　【主持人阿忆】一把手一去没有回旋余地了？ 　　　　【林治波】对，是这样的。一旦宋哲元去，他就不好说什么，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啊？你同意了卖国；你不同意，关系立刻就僵了。在整个全国抗战没有爆发的情况下，他们不愿意跟日本军发生冲突，闹成僵局。 　　　　【主持人阿忆】我就是不明白，宋哲元为什么一碰到这种尴尬的事情，就把张自忠拿出来跟日本人去谈判？ 　　　　【林治波】在二十九军的将领里面，张自忠还是比较稳重的一个人，他这个人比较沉默寡言，想问题又很深。 　　　　【主持人阿忆】即使生气也不会马上爆发出来？ 　　　　【林治波】对！另外一个因素是什么呢，日本在很多问题上很狡猾的，他会挑拨。在二十九军里面他就挑拨，把二十九军里分抗战派、分亲日派。他就给张自忠扣上亲日派的帽子！因为张自忠在抗日过程中，他嘴上不喜欢说，但是他和宋先生是一个原则：就是不说硬话，不做软事！ 　　　　【外景解说】张自忠，字荩忱，1891年出生于山东。早年就读于天津北洋法政学堂，后来投笔从戎参加了冯玉祥的西北军。1933年在宋哲元的率领下，参加了长城喜峰口抗战，使日军受到六十年来没有过的创伤！为了纪念胜利，他特地给自己刚出生的孙子取名庆安。可惜不久，欢庆平安的日子却因为其它防线的崩溃而使二十九军腹背受敌，长城抗战最终以失败结束。屈辱的《塘沽协定》从事实上承认了日军对东三省的占领。一支部队是救不了国的，或许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明白了：只有全民族抗战才有可能获得抗日的胜利，而现在他们需要等待。 　　　　【采访《张自忠将军传》作者林治波】虽然在暂时的情况下，二十九军愿意维持一个地方的实力空间，因为他们要谋求生存。对蒋介石来说它是一个杂牌军，是一个地方实力派，所以二十九军愿意维护自己的生存！但是在民族立场上没有任何改变，跟长城抗战时是一样的！ 　　　　【原黄埔军校军官李赣驹】我们当兵的那时候都知道，应付敌人又不能打！因为我们的国力还抵抗不住。而且二十九军也不能决定，它还要很多事情要请示南京政府。 　　　　【林治波】有一次日军挑衅，张自忠非常生气，那时候在天津。他说；"如果抗战是我一个人的事，老子早就跟日本鬼子拼了！"因为日军不断地挑衅，它为了扩大侵略制造借口，所以不断地挑衅。当时大家非常难受，维持局面是度日如年。当时在地方维持并不容易，很痛苦。 　　　　【张自忠的女儿张廉云】这些父亲也没有跟我们说过什么，可是我看过父亲给他的部下的一封信，写的是："我到天津任职以后，自己感觉是不胜任的。我感觉着很痛苦特别是精神上，我感觉非常痛苦。" 　　 　　　　【外景解说】尽管在日本的访问，没有签定任何协议，但是毫无疑问，张自忠在民众的心中，离"汉奸"只有一步之遥。"七七事变"的爆发，全国民众同仇敌忾，群情激愤。中共中央发出通电呼吁全民族抗战！而就在这个时候，1937年7月29日早晨，当二十九军全部撤离北平之后，张自忠竟然被留下代理北平市长！消息一经传出，舆论上的谩骂已经是铺天盖地。 　　 　　　　【主持人阿忆采访】这些议论可能不会直接传到您父亲的耳朵里，却被你们知道了？ 　　　　【张自忠的女儿张廉云】当时这个议论就很多了。因为他是代理冀察政务委员会的委员长代理北平市长，所以要出布告。我听到的是，老百姓看到那个布告就给它撕掉。确实当时一些人把他作为"汉奸"。你留下了，可他们都走了！你留下了，你还代理这些？当时这不叫做汉奸吗？！ 　　 　　　　【外景解说】廉云不知道，在29日前一天，也就是1937年7月28日下午张自忠推开了这扇门，参加了宋哲元召开的会议。虽然在17日的庐山会议上，蒋介石发表了同意抗战的谈话，但是宋哲元接到的紧急密电却是立刻撤离至保定。正当会上为二十九军去留的问题争执时，突然传来了佟麟阁、赵登禹将军阵亡的噩耗。 　　 　　　　【采访《张自忠将军传》作者林治波】宋哲元当时就哭起了。他说："断我左臂！"当时是文言"断我左臂！此仇不共戴天！"然后大家都很悲愤，但是当时也拿不出办法来，形势很危急，炮声隆隆枪声四起。那时候大家怎么办呢？后来当时应急研究一个办法，宋哲元说："我领着部队南撤，这个地方不能交战否则北平会毁于炮火。当时就商量谁留下来，留下来的意思就是看看有没有转圜的可能。 　　　　【主持人阿忆】能不能暂时把日军稳住？ 　　　　【林治波】等稳住以后我们再回来，他们是不想南下的。这个时候谁也不愿意留下来。叫北平市长秦德纯留下来？秦德纯不愿意留。留冯治安？他是主张抗战的言辞很激烈，万一留下来，根本不能谈。宋先生考虑只有留张自忠。 　　　　【主持人阿忆】有冤还不能说的时候，那真正就叫忍辱负重了？ 　　　　【林治波】是，这是真正的忍辱负重，而且这涉及到自己的名声、气节，涉及到民族立场上的一个问题，它还不是小问题，所以还不是一般的委屈。 　　　　【主持人阿忆】他是说不清还是不能说？ 　　　　【林治波】他说不清。他怎么说呢？他说了就是把责任推给宋先生，他是不可能这样说的。后来秦德纯把真相在回忆录里写了这个事。 　　 　　　　【外景解说】二十九军副军长秦德纯在回忆录里写道：留张所率部队在平津与日本人周旋。同时还记载：当晚临行，张将军含泪告我曰你同宋先生都成了民族英雄而我怕成了汉奸了。29日的北平彻底沦陷了。这里是张自忠当年的住所，如今已经是一座学校。不过六十六年前的这个家也像现在这样安静吗？ 　　 　　　　【主持人阿忆采访】有没有发现有一些亲属或者朋友，原来对自己家很好，由于父亲的这个转变以后对自己家冷漠了？ 　　　　【张自忠的女儿张廉云】当时在位的时候，亲朋好友来来往往。后来到了天津我们就隐名埋姓躲起来了。有一次母亲说：咱们去看一个朋友吧。就到了这个朋友家里面，可是这个主人看见我们，打了个招呼：你们坐，主人就走了。我们就等了一会儿，后来才知道人家已经出去了。这个时候我们感觉出来了，人家不愿意跟我们来往了。 　　　　【主持人阿忆】那您不愿意假如有机会的时候，当面问一下父亲：你会不会是别人说的"汉奸"？ 　　　　【张廉云】不会。我们家里面，父亲从来不在家里面说这些事情。我叔叔有时候想问一问，一个沉默，一个不响，就过去了。 　　 　　　　【外景解说】张自忠沉默着，在满城的风雨中忙碌处理二十九军遗留事务：安置伤员、派遣家属。不久日军要求张自忠通电反蒋，但遭到严词拒绝。代理市长第十天，眼看周旋无望，张自忠正式发表声明，辞去代理的所有职务，然后为了躲避日本人的盘查悄悄化装逃离北平。几经周折，一个月后的黄昏，廉云在天津见到了父亲。 　　 　　　　【采访张自忠的女儿张廉云】这次父亲回来脸瘦瘦的，很沉闷。平常一回来，我们家里面高兴极了，孩子们就叫爷爷呀，我们几个就围着父亲。这次回来很沉闷、很严肃。父亲就把我母亲、叔叔叫到一起安排家事，说：我很快就走了，我去找军队去了，家里面的事情让我母亲跟我叔叔共同安排，今后我顾不了你们了。然后父亲留了一点钱，就是我跟我叔叔的几个女儿每人一份，他说作为将来这些女孩子结婚时候的嫁妆费。其他孩子们都躲开了，我们就在那儿坐着。后来，天慢慢地黑了，父亲就走了。这个时候，我们不敢把父亲送到门口去，我们就在这个楼里，父亲就悄悄走了。当时我们也很难受，可是我们不知道这就是最后的一面，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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