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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根据文中描述,怀永堂同时也是《惲逸群故居》。谢谢陈肃先生让我们更多的了解了怀永堂的历史。
小绵 十七號院雜記 去年秋天,我和本市的一位“常州通”,一起去看十字街17號院。進門就見一截寬闊的備弄,備弄之寬,為我所僅見。據說當年這個鐘鳴鼎食人家,馬車是可以由備弄直入崇樓疊閣深處的。 就是這座被稱為“常州大觀園”的惲家花園,中有山水亭榭而蓊以琪樹的佳園(稱近園),周圍有二十三個大小院落,這17號院就是僅存的一個院子。 我們沿備弄進入院內,見當年的花圃山石均已煙廢,只有五楹古樓巍然聳峙,一副莊嚴氣象。正值陽光燦爛的中午,向南看,陰森森、黑沉沉的屋面,忽然放出一縷光來。見屋脊中央有一線空隙,耀眼的光芒就由此而來。戶主告訴我們:這叫“午時線”,在古代起著“報時”的作用。 一條“午時線”激起我對古樓的興趣。于是我們走進樓里去。樓下原為廳堂,當年堂上懸挂“惲懷永堂”的匾額。我問戶主匾額含意?他說:“說來話就長了。” 原來這座規模宏麗的惲家花園,為明代萬歷進士、湖廣按察使惲厥初(大畫家惲南田的伯父)所建。明朝滅亡,清軍統帥多爾袞率兵南侵,到處搜捕崇禎帝的逃亡兒子。其子永王朱慈火召被惲厥初藏于此園達兩月之久。後來永王被俘,惲厥初也被捕入獄。到光緒初年,厥初的八世孫惲彥琦任湖北按察使,于光緒11年建造此樓。堂上挂起“惲懷永堂”匾額,意為惲家懷念永王,蘊藉反清複明的民族氣節。 戶主意味深長的介紹,將我的思緒引領到三百年前的遙遠,使我感受到古樓深蘊的文化內涵,它籠罩著歷史風雲的氣象。 我們又到樓上去,只見一個個房間空著,已是“人去樓空”了。原來為了一家賓館的開發建設,竟要拆掉這幢古樓。而樓的朱欄綺窗,有的已被文管會保管,殘存的雖經風雨駁蝕,並蒙著塵埃,但仍可想見其華縟之美。 我們走下樓來,戶主又向我們介紹說:“你別看樓好像破破爛爛的,其實十分堅固。1938年曾遭日寇飛機轟炸。由于屋頂是雙層的,兩顆炸彈只在屋面爆炸,炸去兩角飛簷,其余完好無損,連進院覷探的日寇偵探也嘆為奇跡!” 由于戶主的熱情,我們就在院內的一張小桌旁坐下喝茶。原來戶主就是三十年代與範長江、鄒韜奮、夏衍等新聞戰士齊名的惲逸群先生的外孫。他給我們講惲先生在院內生活過的五年。 1974年3月的一天傍晚,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叟,戴著東北皮帽,穿一件破舊常青棉大衣,由兩個年輕人攙扶著,哈著腰,走進院里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在樓下迎接他,她就是老叟的姐姐,她多麼想見到一別三十余年的弟弟,可是她怔住了,當聽到叫喚“二姐”的聲音,她都不敢相認了。眼前的弟弟眼睛凹陷,毫無光澤,瘦得像個骷髏。他由蘇北阜寧縣城而來,旅途勞頓已使他疲乏得只是喘氣,喉嚨里發出吱吱的聲音,嘴里咕嚕著說:“我不行了,不行了,快讓我躺下。” 于是到車站迎接他的兩個外孫,慌忙將他扶進房去。就在古樓西北角的一間,也就在當年日寇炸去飛簷的下面,先讓他在一張竹躺椅上躺下,讓他喝口水,吃兩片定喘止咳的藥片,再服侍他在預先備好的床上睡下。 這位病重的老人,就是蒙受不白之冤,在秦城監獄熬苦十年,再到阜寧中學當圖書管理員,在校內一階木樓梯下安床度日的惲逸群。由于受盡文化大革命的折磨,患了嚴重的支氣管哮喘,于生命垂危之際,才被允許回到故鄉自己的姐姐家養病。 惲逸群在床上服藥靜養三天,才能在床上坐起來。終日服侍于床前的姐姐,才逐漸認出自己的弟弟來,她高興地對小孫子說:“他是我的弟弟長安。” 一個1925年參加革命,1926年入黨,在新聞界稱之為“百科全書”、“活字典”、“三傑之一”的人物,在此院內受到親人照顧,總算死里逃生。到1978年秋天,他才親自到北京上訪,向中央申訴冤情。胡耀邦接見他時說:“我在山東抗日解放區就聽過你的報告,你講得很好,很有水平。” 于是我們到惲先生住過的房間去看看。房內的一切還保持原貌,一架鐵床,一張書桌,一張藤椅。桌上放著一疊《歷史研究》雜志,一部《歐陽永叔居士集》,四本馬恩選集,還有《戴東原集》、《大雲山房文集》、《刻鵠集》、《公言集》等等。這都是他生前在院內養病閱讀的書。 他的外孫指著藤椅說:“1978年,他從北京回來,被安排到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當研究員。這張藤椅曾帶往南京,半年後他與世長辭,作為遺物,我們又將它帶回院內。” 我注意到牆上挂著由夏征農同志親署的《惲逸群故居》匾額,心里不由一震。現在全國有多少老領導、老同志希望該院能建立“惲逸群故居”啊!可是此樓此院,就像當年的惲公一樣蒙受著悲哀命運,又有誰來為它作文物正名,解救于危難呢? 陳肅 |
原文2004年10月6日 发表于解放日报2004年6月1日 浏览:7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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