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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喜欢读《南方周末》,因为它敢于针砭时弊,尤其在连中央电视
台的《焦点访谈》每日连篇累牍地揭批××功的今天,仍能坚持每期都向 腐败现象开炮,确实难能可贵。不过,读得多了,也渐渐地麻木了——腐 败天天曝光,却不能遏制腐败不断蔓延。我除了作一个无奈的旁观者外, 又能怎样呢? 在最近一期《南方周末》上看到的一篇旧闻,倒引起我另一番胡思乱 想。 这篇旧闻叫《刘耀梅之死备忘》,说的是1943年11月21日,晋察冀边 区阜平县罗峪村妇救会主任刘耀梅不幸被捕,日军大队长荒井得知她是共 产党员、抗日干部,立即亲自审问,让她说出边区机关和八路军的住址, 交出村干部和共产党员名单,刘耀梅昂首挺立,一声不吭,视死如归。 荒井命手下对她施加酷刑,刘耀梅厉声斥骂,荒井即令汉奸剥下刘耀 梅的衣服,亲自将她大腿上的肉割下来,让人烤熟,而后用刀叉起一块, 边吃边说,"好吃,好吃。"刘耀梅忍着剧疼,大骂日军是两条腿的野兽。 荒井指使日本兵,将刘耀梅腿上、胳膊上、胸脯上的肉一块块零割下来, 烧熟后用刀子叉起来让被逼前来的群众观看,而后吃掉,还把肉塞进刘耀 梅的嘴里。 刘耀梅成了血人,几次昏死过去。最后荒井举刀逼向刘耀梅,要挖出 她的心肝,刘耀梅用尽最后力气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荒井将她 的头割下来,扔到井里,把她身躯上的肉挖割下来,用铁丝串上,提回去 说要剁成饺子馅吃掉。 这是关于日本鬼子残暴的又一则资料。说起日本人的暴行,每个中国 人可能都耳熟能详,以至于有人发问:平常看日本人见人必鞠躬,怎能想 象当年他们怎么做得出那么残忍的事来?我以前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最 近看了一本关于捻军战史的书。 距今一百多年前,在太平天国兴起前后,在安徽、河南、山东等地农 民起义风起云涌,形成号称捻军的一支武装力量。捻军初期的组织形式有 点像今天的法轮功,有事的时候大家操起家伙聚在一起,没事就各自回家 种地,说它是乌合之众也可以,说它“组织严密”也有道理,反正打仗的 时候只求打赢即可,不太讲究什么军纪。于是,一旦某个村庄或城池被捻 军攻破,那里的百姓就遭了殃:男的被杀,有的被凌迟;女的被强奸后再 结果了性命。甚至有的孩子也被挑在枪尖上。你说日本人残忍,然而日本 人干的事,再往前溯几十年,咱中国人也干过。别跟我说日本人是侵略者 对被侵略者的残忍,而捻军是起义农民对反动派和地主阶级的残忍。在我 眼里,看到的只是人对人的残忍! 再把眼光放宽一点,在钉着斯巴达克及其6000多名战友的十字架上, 在中世纪宗教裁判所的火刑架上,在纳粹的毒气室里,在斯大林的铁腕底 下,在中央苏区杀戮所谓“AB团”的刑场上,在“文革”中那些对“剥削 阶级”斩尽杀绝的行动中,我们都能看到这两个字——残忍!最值得一说 的是“文革”时学生打老师的事。当年北师大二附中的学生批斗党支书姜 培良和校长高云,对他们大打出手,甚至还强迫姜的14岁的儿子打父亲, 还有人大叫 “拿盐撒在他的伤口上” 。校长高云的额头上被按进一排图 钉,站在烈日下被学生泼开水。最后姜培良被活活打死。类似的悲剧当时 在全国各地不断上演着。让人纳闷的是,“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罐里”的 十几岁孩子,从哪学来这五花八门残忍的手段? 我不得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残忍可能是人性中最本质的东西,是人 性区别于兽性的标志。人们往往把露出残忍本性的人骂作野兽,上述刘耀 梅临死时也大骂日军为两条腿的野兽,其实这真是太抬举这些人了。野兽 如果想吃你,第一口会先咬住咽喉,让你断了气再慢慢吃,绝不会让你活 受罪。只有经过进化脱离了动物界的人,才学会了欣赏他人的痛苦,这就 是残忍。 我说残忍是人性中最本质的东西 ,意思是说残忍是绝对的 ,无条件 的,是人一旦挣脱各种制约和限制就必然会露出的本性,因而也是人性中 最顽强的东西。人性中的其他方面,都是相对的,有条件的,因而也是软 弱的,譬如善良。 我把残忍说成是人性的本质,肯定不会有什么人赞同,正如让那些身 穿名牌、忙着追星的现代中学生设想自己摇身一变就能把老师活活折磨致 死一样不可思议。即便是我本人,自认有些文化,还能写出这篇悲天悯人 的文字,再堕落也不至于堕落到残忍的地步吧?但一想到令人高山仰止的 学界泰斗海德格尔也曾沦为纳粹的帮凶,我便立即信心全无。于是终于明 白,只要脑子被某种信仰、理想、主义、感情或情绪所左右,恍恍惚惚觉 得只要目的正确,手段就必然正确的时候,我也会向同类露出比野兽更狰 狞的面目,这是绝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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