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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夜,我们说相声》
第一幕 一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北京 乐翻天(赵自强) 「千年茶园」的经营者兼相声演员,任命而保守,像广大中国老百姓一样,只求温饱平安,没事就好。 皮不笑(金士杰) 鬼才相声演员,心向往着革命、民主,广大人民更美好的未来,最瞧不起宫里所有无才无德的臭官员;世纪夜被闪电劈着后,看到未来世界奇异的景象。 贝勒爷(倪敏然) 宫里的皇亲贵族,习惯富贵贪婪的生活,爱好一切雅致的事物,在八国联军攻进北京城之后,失去大部分随从,顿时感到失落,到戏园子中找回生命中的感觉。 玩意儿(李建常) 贝勒爷唯一剩的随从,一人负责原来八人的职务。 【段子三:老佛爷与小艳红】 乐翻天:【跪着】贝勒爷,您饶命啊,这时就只能说这句了。 贝勒爷:你怎么说相声老跪?你这搞什么玩意儿? 【一直站在出将门旁的玩意儿突然回话】 玩意儿:喳! 贝勒爷:【对玩意儿】这儿没你的事,你不要插嘴。【对乐翻天】你这什么...... 玩意儿:玩意儿。 贝勒爷:【对玩】好了!【对乐】您就起来吧,我刚刚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奴才。 乐翻天:【起身】......最讨厌的就是奴才。 贝勒爷:可恶。 乐翻天:对对对......可恶。 贝勒爷:奴才是什么你知道吗? 乐翻天:奴才是什么? 贝勒爷:一直重复别人的话。 乐翻天:一直重复别人的话。 贝勒爷:一直重复别人的事。 乐翻天:一直重复别人的...... 贝勒爷:瞧你这软骨头奴才样,有没有一个骨头硬点的?换人。 乐翻天:换人?【皮不笑上】 贝勒爷:那边不是有个大高个儿吗? 乐翻天:啊?他?他不行,他......臭脾气...... 皮不笑:叫我啊? 贝勒爷:就换他。 乐翻天:他不行...... 贝勒爷:你闪边去。 乐翻天:【对皮不笑】小心一点。 【乐翻天往旁边一站,皮不笑取代。】 贝勒爷:你闪边去。我最讨厌就是说相声说得跟他那样,奴才样。 皮不笑:是。 贝勒爷:宫里头都是顺着人家话题走的,我都听烦了。【停顿。贝勒爷瞪皮不笑。】您会搭腔? 皮不笑:凑合。 贝勒爷:那咱们来说一段。【起份儿】我说啊...... 皮不笑:嗯。 贝勒爷:昨天啊...... 皮不笑:哎。 贝勒爷:下午...... 皮不笑:喔。 贝勒爷:差不多晚饭前...... 皮不笑:耶。 贝勒爷:你搭腔就这么几个? 皮不笑:还有「呦呵」,「呀嘿」,「对对」,「啊~嗟!」,「嗐!您别挨骂了!」...... 贝勒爷:你这还是个奴才!可不可以听到搭腔的人有他自己的想法?再来一遍,不要那一套。 皮不笑:不要那一套 贝勒爷:丢掉那些嗯哎啊呼嘿,好不好? 皮不笑:这新鲜。 贝勒爷:「嗐!您别挨骂了!」这个可以留,这句还有点个性,其它都不准用。 皮不笑:明白了【停顿。】 贝勒爷:【起份儿】我说啊...... 皮不笑:嗐!您别挨骂了! 贝勒爷:这也太快了吧!这个没有前因后果你就直接让我挨骂,你象话吗?再来一次!我怎么说,你就别怎么对。 皮不笑:你怎么说,我就别怎么对。 贝勒爷:耶! 皮不笑:这是您说的喔! 贝勒爷:我说的。 皮不笑:这是官逼民反。 贝勒爷:【起份儿】我说啊...... 皮不笑:我不爱听。 贝勒爷:好啊!有点个性了。【起份儿】昨儿个...... 皮不笑:今儿个...... 贝勒爷:下午...... 皮不笑:早上...... 贝勒爷:老佛爷传旨召见我。 皮不笑:小艳红托人传纸条给我。 贝勒爷:然后......「小艳红」是谁? 皮不笑:不告诉你。 贝勒爷:【微笑】好! 皮不笑:坏了!【低声】把自个儿的事抖出来了。 贝勒爷:我心情沉重...... 皮不笑:我心情开朗...... 贝勒爷:我不知该怎么禀奏。 皮不笑:我全都计划好了。 贝勒爷:我马上跑到紫禁城...... 皮不笑:我慢慢晃到胡同里...... 贝勒爷:我想今儿个马路上怎么人群这么多? 皮不笑:我想今天怎么胡同里嫖客一个都没有? 贝勒爷:怎么都在跑啊? 皮不笑:怎么都没动静呢? 贝勒爷:到了东暖阁,我瞧见了老佛爷,我是大吃一惊! 皮不笑:到了满春园,我找到了小艳红,我是心花怒放。 贝勒爷:只见到老人家,满头乱发,面色惨白,两眼空洞。 皮不笑:只见到大姑娘,梳妆整齐,身穿红袄,头戴红花。 贝勒爷:我跪下说,「老佛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皮不笑:小艳红抱着我说,「哥哥哥哥亲哥哥......」 贝勒爷:「老佛爷,奴才有急事禀奏。」 皮不笑:「小艳红,哥哥有话要对你说。」 贝勒爷:您要先听好事还是坏事? 皮不笑:你要先听坏事还是好事? 贝勒爷:「那么先听好事吧。」 皮不笑:「先听坏事嘛。」 贝勒爷:启奏老佛爷,好事是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游。 皮不笑:小艳红,坏事是,我家破产了,我现在没半点银子。 贝勒爷:「那坏事是什么?」 皮不笑:「那好事是什么?」 贝勒爷:启奏老佛爷八国联军洋鬼子打进来了,你不走也得走! 皮不笑:小艳红,我决定替你赎身,脱离苦海,你不走我也不走! 贝勒爷:你等等,你这矛盾啊,没银子怎赎身? 皮不笑:我没银子是事实,我这预备先把她......,耶,你听我词干嘛?你好好把你的词讲好就行了! 贝勒爷:喔......是。 皮不笑:【继续】小艳红,我们虽然没钱,我们私奔,离开这八大胡同! 贝勒爷:老佛爷,我们虽然什么都有,但咱们非走不可! 皮不笑:披啪小艳红赏我两儿锅贴。 贝勒爷:「喵、喵」两声打我们头上飞过去。 皮不笑:我......等一下,「喵喵」是什么? 贝勒爷:这你都不知道?老佛爷也不知道,问了:「怎么有猫打头上飞过去啊......?」 皮不笑:是啊,怎么会有猫打头上飞过去呢 贝勒爷:那是......耶,你听我词干嘛?你好好把你自个儿的讲好就行了! 皮不笑:那是。 贝勒爷:启奏老佛爷,那是枪子儿的声音您没听过?咱们快跑吧。 皮不笑:【小艳红声音】傻哥哥,满春园是个天罗地网的大笼子,谁都跑不出去。 贝勒爷:【老佛爷声音】傻小子,咱们紫禁城是个世外桃源啊,谁都不必离开。 皮不笑:我说小艳红,大门不是敞开着吗?快走吧! 贝勒爷:我说老佛爷,洋鬼子军队马上就要到了,保命要紧! 皮不笑:【小艳红声音】只要一出大门,老鸨头就会派人把我们逮回去。 贝勒爷:【跪下】奴才在这儿守着! 皮不笑:老鸨头在那里?没人啦! 贝勒爷:老佛爷,赶快上轿! 皮不笑:我拉着小艳红的双手,心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软又嫩的手? 贝勒爷:我抓着老佛爷的脚,心想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小又臭的脚? 皮不笑:我们走出满春园,回头望一眼...... 贝勒爷:我们跑出养心殿,穿过九龙壁...... 皮不笑:「唉呀,不行,哥哥,我忘记带你上回送我的戒指。」 贝勒爷:「唉呦,老佛爷我忘记把珍妃丢到井里头去了。」 皮不笑:我说小艳红,快快走吧。 贝勒爷:我说老佛爷,您就慢慢丢吧。 皮不笑:「哎呦,原来戒指就在我兜里,我们赶紧套上吧。」 贝勒爷:「老佛爷,珍妃就站在井边,您就赶快往下塞吧。」 皮不笑:我们赶快套吧。 贝勒爷:老佛爷赶快塞吧。 皮不笑:我心里想:她手指怎么那么短啊? 贝勒爷:我心里纳闷:这珍妃怎么那么胖啊?她拼命塞...... 皮不笑:我拼命套...... 贝勒爷:她塞塞塞...... 皮不笑:我套套套...... 贝勒爷:塞塞塞...... 皮不笑:套套套...... 贝勒爷:就听到一声,「咚」! 皮不笑:就听到一声,「滋」! 贝勒爷:下去了。 皮不笑:套上了。 贝勒爷:咽气了。 皮不笑:定情了。 贝勒爷:死了。 皮不笑:行了。 贝勒爷:我们拼命往前走。 皮不笑:我们手拉手,四目相望。 贝勒爷: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皮不笑:附近鸦雀无声。 贝勒爷:「救命!......」 皮不笑:【对贝勒爷】那珍妃在井里还没死啊? 贝勒爷:嗐!什么?!后面一大堆人在喊哪! 皮不笑:谁啊? 贝勒爷:八国联军洋鬼子打进来了! 皮不笑:那您快跑吧。 贝勒爷:那我不招呼您了,我这边忙和。 皮不笑:那您忙您的。就在这时候...... 贝勒爷:天摇地动。 皮不笑:石破天惊。 贝勒爷:哄隆哗啦...... 皮不笑:霹哩啪啦...... 贝勒爷:匡啷希哩...... 皮不笑:空洞夸啦...... 贝勒爷:冲! 皮不笑:啪! 贝勒爷:当! 皮不笑:唬! 贝勒爷:一个炮弹出来把长寿亭半面墙都杂毁了! 皮不笑:一阵狂风沙吹来,眼前一片黄蒙蒙,什么也看不见了! 贝勒爷:匡啷啷,匡啷啷,洋鬼子的脚步声近了。 皮不笑:霹哩啪,霹哩啪,我拉着小艳红穿过天桥。 贝勒爷:我看着老佛爷的轿子渐行渐远。 皮不笑:我们站在胡同口,一看,四下无人。 贝勒爷:【跪】「老佛爷万福平安,奴才誓死尽忠职守。」 皮不笑:「哥哥,前途茫茫,我们何去何从?」 贝勒爷:糟糕!我想到好多东西。 皮不笑:别怕,我想到一个好地方。 贝勒爷:我毫不迟疑,一转身杀呀子就往养心殿狂奔而去。 皮不笑:我二话不说,拉着她直奔千年茶园。 贝勒爷:洋鬼子随时要闯进宫了,多少宝物怎么办? 皮不笑:这年头连命都不值钱,只有那老戏台是我们的命根子。 贝勒爷:我必须要比洋人先一步抢到宝物。 皮不笑:我必须......【跳出】您等等,您抢啊,您趁火打劫,抢宝物啊? 贝勒爷:我着抢救宝物,我多救一个他们就少抢一个,我多救两个,他们就少抢一双您别管我,您就管你那破戏台吧,我这来不及了,你快去吧。 皮不笑:好,回戏台,回戏台。小艳红,走,我们回戏台。【皮从出将门下】 贝勒爷:我到了养心殿一打开,满目疮痍。 皮不笑:【从入将门上】......唉呀!我的妈啊,这戏台全垮了。 贝勒爷:打破的打破,被砸的被砸...... 皮不笑:这千年以来生旦净末丑轮番上阵,畅所欲言的戏台怎么能说没就没啦? 贝勒爷:不过我还是有太多东西可抢......呃,救呢。 皮不笑:「哥哥啊!这些都是过去的东西了,没什么好留念的,走吧。」 贝勒爷:我挽起袖子,心想......拿就拿吧。 皮不笑:小艳红,这是我们的家,我们来重建它吧。 贝勒爷:我是扛在肩上,拿在手上,看在地上,想在墙上。右胳臂夹着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图帖,干隆爷御览的清明上河图...... 皮不笑:我把勾栏扶起来,把旁边跌落的砖啊,瓦啊,一个一个捡起来,堆成一落,落成一堆...... 贝勒爷:......左胳臂绣花梅竹山情图,洋人儿利玛窦的白玉十字架,元顺帝的二十四尊金铜八宝欢喜佛,,,,,, 皮不笑:......我往下一看,哎,我踩着一个木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金字「千年茶园」...... 贝勒爷:......来到太和殿,脖子上挂着西周毛公鼎,宗周钟,散氏盘,横架一柄关云长的青龙偃月刀...... 皮不笑:......我赶紧把大匾额捡起来,突然被拌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到六脚大灯笼上...... 贝勒爷:......再冲到右手边的军机处,套上薛仁贵的金钟罩,楚霸王的铁布衫,扣上一个万历五彩龙凤大盘!...... 皮不笑:......再把出将入相的布帘捡起来,把灰尘,抖一抖,拍一拍,再把我说过千遍万遍的相声讲台给扶起来...... 贝勒爷:......上上下下,我是连滚带跑,连拖带爬,终于让我把这宫里的宝物都拖离紫禁城了...... 皮不笑:......我登高一站,说:「小艳红,来,我们上台一鞠躬!」...... 贝勒爷:......我说「来人啊!快帮忙!」 皮不笑:......没回声,一瞧人不见了。 贝勒爷:......怎么没响应?八个人手呢? 皮不笑:......小艳红,妹妹...... 贝勒爷:回来啊...... 皮不笑:人哪儿去了?......【皮从出将门下。】 贝勒爷:怎么一个人都不见了?八个人手呢?人呢? 皮不笑:【从入相门上】我仓皇追去,满城满巷找啊,不但小艳红不见了,整个城都空荡荡了。 贝勒爷:......我满满的满满的晃到长安大街上...... 皮不笑:......我空空的飘在满城空空的街道上...... 贝勒爷:我看到前方有一座窄桥,过了桥,我这些宝物就安了。 皮不笑:小艳红肯定就在桥的那头。 贝勒爷:......我停下来,喘口气......唉呀,狼烟四起...... 皮不笑:......烟雾中,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贝勒爷:我斜眼一瞄,嘿,远方一个人影...... 皮不笑:我的妈呀,我仔细一瞧,怎么一个古董架搁在大马路上? 贝勒爷:不管,我往桥开始走...... 皮不笑:呦呵,怎么古董架会走路?我的天啊...... 贝勒爷:我一步一步的迈向桥去...... 皮不笑:管不了那么多,我先过了桥...... 贝勒爷:我心想:「这么狼狈的瘦高个儿,一定是个土匪。」 皮不笑:我心想:「这么全身上下的宝物,肯定是个洋匪。」 贝勒爷: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先看着桥的那一头...... 皮不笑:前面是什么呀? 贝勒爷:雨蒙蒙...... 皮不笑:雾茫茫...... 贝勒爷:秋风起...... 皮不笑:枯叶飘...... 贝勒爷:到底有没有......? 皮不笑:这桥是不是断了? 贝勒爷:【动作】我右脚迈开一步...... 皮不笑:【动作】我左脚往前一踩...... 贝勒爷:唉呀,卡住了...... 皮不笑:唉呦嘿,扭到了...... 贝勒爷:「土匪哥哥,劳驾您借个光,这桥太窄了,我先走一步行不行?」 皮不笑:「洋匪叔叔,麻烦你把顶着我的脊梁骨那把关云长的大刀,挪开点行不行?我都快见血肉了!」 贝勒爷:土匪哥哥,我是身不由己啊! 皮不笑:别动别动,您胸口是不是有个蛐蛐罐? 贝勒爷:是啊。 皮不笑:您别动,您蛐蛐已经爬出罐子来了,沿着您的鼻毛往上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