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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家国梦__粉身碎骨浑不怕--于谦纪念馆
千秋家国梦

于谦之死——士人的尴尬与绝望

左东岭

  
  
  从台阁体到于谦之死,其间跨度虽嫌稍大,但二者之间却并非毫无关联。于谦初入仕途乃是由杨士奇所荐,此为其直接关联。更重要的是,于谦之死乃是仁、宣以来各种历史因素运演的必然结果。简而言之,于谦之死源于“夺门”,“夺门”源于土木堡之变,土木堡之变源于王振专权,王振专权源于仁、宣士风的疲软。其实王振当时的势力尚未达到后来刘瑾、魏忠贤的程度,用历史学家的话说是“势若孤雏,根非磐据,”(《明史纪事本末》卷二九)最后却弄得生灵涂炭,几于亡国。这除了皇帝的昏庸柔弱外与士风的疲软也有直接联系。诚如上述,三杨等阁臣与皇上的关系中师生情感占有相当的比重,随着仁、宣二帝的逝去,此种情感已不复存在。正统初年的短时太平无事,实在是因为皇权尚握于太皇太后手中,而随着她的去世,太平的局面也就悄然隐去。就与皇上的情感而言,也许更有利于太监而不是阁臣,因为宦官多顺从帝王的情趣爱好而得其欢心,阁臣则多以君道限制其欲望而招致厌恶,②尤其守成之君更是如此。从王振引导刚登基的英宗在将台观看比武,到唆使其御驾亲征,再到土木堡之变的英宗被也先俘获,该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过程。士人在失去了与皇帝的情感纽带之后,显然也失去了驾驭朝政的能力。清慎的心态只能使大多数士人在宦官专权下走向无可奈何的自保,更进一步,在自保亦难的情势下,许多人便不免弃道从势,捞取实惠。于是王佑这类士人出现了,他为了讨王振的欢心,竟使其面对“王侍郎何无须”的戏弄作出如此回答:“老爷所无,儿安敢有?”(同上)无论是清慎的自洁还是无耻的自污,都不能阻止宦官势力的恶性膨胀,于是明王朝政治的恶
  化也就势所难免了。在这种背景下,出现了于谦。
  于谦(1398—1457),字廷益,钱塘人,永乐十九年进士。他从入仕为官至夺门之变时被冤而死,共经历了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五朝他死后被谥忠愍,又谥忠肃,现代学者则大多称其为抗敌保国的民族英雄。于谦的确有忠诚无私的高洁人格与济世为民的远大抱负,这不仅有他那再造社稷的盖世功勋为证,而且凡是对中国古代文学略有了解者,可能都读过他那“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石灰吟》,以及“但愿苍生俱饱暖,不辞辛苦出山林”的《咏煤炭》。然而这只是于谦人格心态的一半。在王振专权的正统年间,他的确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了不少实事,也保持了清白的自我节操,留下了两袖清风的佳话。但面对混乱的政局,他也只能表示无可奈何的苦闷心态:“鬓花斑白带围宽,窃禄无功久旷官。岸帻耻为寒士语,调羹不用腐儒酸。逢人只说还家好,垂老方知济世难。恋恋西湖旧风月,六桥三塔梦中看。”(《忠肃集》卷十一,《自叹》)在于谦数量并不很多的诗歌中,有相当的篇幅是吟咏苦闷与退隐的内容,应该说显示的是那一时代许多士人的共同心态。尽管于谦后来的赫赫世功曾一度掩盖了此种
  心态,但如果仔细辨析,它不仅在其人格中存在过,而且在以后的岁月里还将继续存在,并对其人生产生重大的影响。
  倘若孤立地看于谦之死,乃是由于石亨、曹吉祥、徐有贞等小人的报复与陷害。但如果深入研究,其原因不仅非常复杂,而且其结果实难避免。土木堡之变后的京城保卫战无疑成就了于谦的盖世英名,显示了他的耿耿忠心与处危不惊、指挥若定的气度才能,但同时也种下了他尸横法场的死因。因为他再一次陷入了在明代最为麻烦也最为危险的皇室权力之争中。于谦的悲剧在于,他深知陷入这口陷阱的尴尬与凶险,却又义无反顾地投了进去。当也先拥英宗为奇货而要挟明朝廷时,此刻以于谦为核心的明政府断然采取措施,立英宗之子朱见深为皇太子,以郕王为辅代总国政,决不接受任何以英宗为要挟的议和条件,于谦甚至表示了“社稷为重君为轻”(《明史纪事本末》卷三三)的决绝态度。继之又决定以郕王即皇帝位,改元景泰,遥尊英宗为太上皇,彻底断绝了也先的要挟念头。当也先感到英宗已失去奇货作用而欲送其归国时,代宗又恐其归后自己会失去帝位而一再拒绝,此刻又是于谦从容地说:“大位已定,孰敢他议!”代宗这才放心地说:“从汝,从汝。”(同上)最终解决了英宗的归国难题。再此过程中,于谦的处置可以说对国家、英宗、代宗均无不利,尤其对英宗的归国来说更有促成的作用,对此孟森先生曾分析道:“景帝之于上皇,始终无迎驾之说致也先,其不欲上皇之归,自是本意。但其阻上皇之归,乃纵令诸将奋勇御敌,而不与敌和,使敌失贡市之利,则愈阻驾返而敌之送驾愈急矣。”(《明清史讲义》上,第139页)但可惜的是英宗不仅不会领于谦这份儿人情,恰恰种下了杀于谦的最初动机。这从勋戚郭登的同类事件中便可得到证明,当时也先曾拥英宗至大同城下索要金银财物,谎称得钱物即可送回皇上,守城都督郭登断然闭门不纳。此时,英宗“遣人谓登曰:‘朕与登有姻,何拒朕若是?’登奏曰:‘臣奉命守城,不知其他。’英宗衔之。”(《明史》卷一七三,《郭登传》)那么对于始终主战而不主和议,且声称“社稷为重君为轻”的于谦,英宗心中又焉能不“衔之?”更何况在英宗归来之际,众人都不敢发表如何安置二位皇上的意见,唯有他于谦断言“大位已定,”英宗又焉能不“衔之?”再此,于歉的二难在于,他要解决国家危机就不能不介入皇位更替的敏感问题,而介入此一难题他便不能不冒身家性命的风险。于谦的可贵处也许就在于,他主动选择了国家危亡的大局而置自我性命于不顾。否则他不必感慨万分地说:“此一腔血竟洒何地!”(《明史》卷一七0,《于谦传》)
  如果说他在京城保卫战中的选择具有强烈的悲壮色彩的话,那么在景泰年间的一系列作为则处于一种无可奈何的尴尬境地。明人于慎行曾对于谦的不幸发过一通感叹:“嗟夫,于少保之功岂不大哉!然君父蒙尘,普天怛痛,而少保以社稷为重,拥立新主,无一语及于奉迎,岂非虑祸之深不暇两全耶?吁,亦忍矣。是时,去建文时方四十年,而人心不同已至如此。然天下莫以为非,岂非利害之说深溺而不可返耶?少保尝自叹曰:此一腔血竟洒何地。其言悲矣。夫一心可以事百君,死生利害惟其所遇,尽吾心而已,何所不可洒耶。当时群臣奉迎之请,景帝不欲也,使少保一言,未必不信。其后易储之议,使少保以死争之,宪庙亦未必出宫。徘徊隐忍,两顾不发,身死西市,饮恨无穷,可不哀耶! ”(《谷山笔麈》卷三)于慎行的话尽管充满激情,但却不能算是中肯。他似乎忘记了,于谦所面对的是两位皇帝:一位是无权的旧帝,一位是在位的新帝,他究竟该听从何人或者说感情上该更倾向何人,就不能不存在选择的困难。在生死存亡的国家危难中,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作出抉择。但是在危机已过、二帝并存时,旧时的清慎心态不能不重新占据其心头。在京城保卫战中精明果断的于谦,后来却表现得那么犹豫不决甚至近乎迟钝,可见他的确已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首先使于谦为难的是更易太子之事。当初本是立英宗之子朱见深为皇太子,而令郕王监国,意思显然是待英宗回来后复位。但后来代宗登基做了皇帝,朱见深的太子地位当然也就存在着危机。代宗无疑想传皇位于亲子,可对这样的大事满朝大臣没一个敢于提起。有一次代宗试探太监金英曰:“七月初二日,东宫生日也。”金英却
  顿首回答:“东宫生日是十一月初二日。”尽管代宗当时只好“默然”作罢,但却已打定了易太子的主意。他先分赐给诸内阁学士各金五十两与银百两,以笼络其心,但还是无人敢于出面挑明。正在此时,广西浔州有一位姓黄的守备都指挥因获罪怕死,乃上疏请易太子。皇上得知大喜曰:“万里外有此忠臣。”遂令众臣廷议,尽管“王直、于谦相顾眙愕。”却依然全体通过了。只有老臣王直扣案顿足曰:“此何等事,吾辈愧死矣。”(《明史纪事本末》卷三五)于谦却并未有更多的表示。如果此事就此了结也就罢了,不料不到半年,新立太子朱见济却又一命呜呼,太子问题成了争议更大的难题。是将原太子朱见深复位,还是等皇上生下另外的子嗣,朝臣们见解各不相同,其中不少上疏要求复原太子位者还获罪遭贬。于谦显然对获罪者持同情态度,如礼部郎中章纶、御史钟同为复太子事下狱时,进士杨集曾致书于谦曰:“公等国家柱石,乃恋官僚之赏,而不思所以善后乎?脱章纶、钟同死狱下,而公坐享崇高,如清议何! ”于谦将信拿给王文看,王文曰:“书生不知朝廷法度,然有胆,当进一级处之。”于是便让杨集任六安州知州。(同上)书生由于不知朝廷法度而放言高论,王文、于谦等人则知朝廷法度而不敢乱说,看来这就是问题的实质。这当然不是说于谦胆小怕死,而是无论从情感还是实际效果上,他都很难作出自己的选择,在对待皇室问题上,以前曾有过那么多的教训,他于谦能不多方考虑吗?一直到了代宗病危之际,于谦才不得不与廷臣一起上疏请立朱见深为东宫。但是为时已晚,还未等议出结果,石亨诸人已拥立英宗复辟,等待于谦的也只有死路一条了。于谦并非不知道自己处境的危险,而是无可奈何。当年在代宗因其功勋而赐其宅第时,他曾坚决拒绝而未被允准,他只好将其封存,“取前后所赐樨书、袍、锭之属,悉加封识,岁时一省视而已。”(《明史》卷一七 0,《于谦传》)他似乎已经预感到那不幸结局的不可避免,而做好了一切准备。看一看于谦临终前的言行,便会相信上述的推测并非毫无所据:“文愤怒,目如炬,辩不已。谦顾笑曰:‘辩生耶?无庸,彼不论事有无,直死我耳! ’”(《明史纪事本末》卷三五)他面对死亡竟如此地平静,是早已做好心理上的准备,还是对一切都已完全绝望。其实此二者应该是兼而有之的,因为自景泰元年代宗登基与英宗被尊为太上皇而入南宫,至今已经整整八年了,于谦有足够的时间把其中的一切全想清楚。他知道英宗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且不讲曾说过“社稷为重君为轻”的绝情话,单是那长达八年的南宫生涯,就足以令英宗充满怨恨,谈迁《国榷》曾如此记述其南宫生活:“在南宫重门内,前后两殿庑甚湫隘,侍卫简寂,膳自窦入,楮笔不多给,恐其通外也。皇后至刺绣出卖。”(卷三二,英宗天顺元年)长期的精神孤寂,极度的物质匮乏,这一切尽管不是于谦的初衷,但作为景泰朝廷的实权人物,他当然不会被英宗所轻易原谅,更何况英宗复辟的登基仪式也极需要合适的祭品,则他于谦的死还能避免吗?然而于谦死时又很难产生殉道殉国的悲壮感,因为他眼中的代宗不可能再作为道义的代表。尽管他也做过于国于民有利的实事,也曾对于谦有过充分的信任,但在其人格中也充满了自私与狭隘,千方百计地阻止身陷敌国的英宗归朝,残酷无情地虐待囚困于南宫的太上皇,不择手段地更易皇太子,心狠手辣地摧折稍持异议的大臣,所有这些难道会轻易地在于谦的记忆中消失?他有什么必要象方孝孺那样表现出慷慨陈词、大义凛然的崇高悲剧精神呢?在这场皇室内部的兄弟之争中,没有正义,没有是非,所拥有的只是政治权力的争夺与个人私利的算计。于谦的迟钝是因为他没有介入的兴趣,但最后却成了这场闹剧的牺牲品。因而于谦死前的笑是绝望的笑,他已对朝廷失去希望,他对政治已没有热情,他感到将生命投入到如此的纷争中已失去其意义,于是他死得冷静而从容。这乃是清慎士人品格在残酷政治
  斗争中所得到的必然结果。
  尽管于谦的冤案后来得到了昭雪,但于谦之死依然对明代士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首先是对朝廷的不满,如袁帙曰:“己巳之变,至今可为寒心。……夫功盖天下者不赏,于公之谓也。”(同上)所谓的寒心,显然系指朝廷的薄情寡恩,只是语气稍微含蓄些而已。程敏政的话便讲得更为直率:“故窃以为肃愍公之死虽出于亨,而主于柄臣之心,和于言官之口,裁于法吏之手,不诬也。首罪之祸,则通于天矣。”(同上)窥诸史实,程氏之论确有见地,因为后来陷害于谦的石亨、曹吉祥、徐有贞诸人虽被斥逐殆尽,但
  终天顺朝仍未能给于谦平反冤案,就充分显示了英宗对他的怨恨之情。这种不满对士人心态的转变意义巨大。在仁、宣时代,对士人价值评判的标准来自于皇上,如李昌祺曾自赞其像曰:“貌虽丑而心严,身虽尽而意止。忠孝禀乎父师,学问存乎操履。仁庙称为好人,周藩许其得体。不劳朋友赞词,自有帝王恩旨。”(叶盛《水东日记》卷十四)帝王的称许与恩旨成为他生命价值的唯一根源,甚至连朋友的评价都是多余的,这固然说明了君臣间的相互信任关系融洽,但是将自己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地托付给皇上,是否能够永远得到公正的对待?于谦之死毫不留情地粉碎了士人的幻想,使他们不得不在朝廷之外重新寻找生命的寄托。这就接触到了本书的一个重要方面,即阳明心学产生的原因问题。其次是对朝廷政治的恐惧。士人中也有象于慎行那样批评于谦优柔寡断的,但更多人则表示了对其尴尬处境的理解。王世贞曰:“夫人主以私爱欲易太子,虽留侯不能得之汉高,而谦能得之景帝乎哉! 天命所昄,大宝中夺,小人贪功,伏机猋发,元勋甫就,膺此祸烈,智不及避,勇不及决,悲哉天乎! ”(《献征录》卷三八,《兵部尚书于公谦传》)王世贞除了对于谦的无奈表示充分的理解外,同时指出了两点遗憾:“智不及避”与“勇不及决。”那么反过来看,王世贞心中合理的处置方式便应该是“避”与“决”的选择。所谓避便是远离这是非之地,妥善地保全自我;所谓决便是当机立断作出抉择,从而在政局中处于有利的位置。王世贞的话是有相当分量的,因为明代后期的许多士人正是作出了此二种抉择:要么退隐自适以全身远害,要么奋身投入做一次政治的赌博。
  其实上述影响当时就出现了明显的迹象,更不必等待王世贞加以指点。比如在代宗易太子时差点儿“愧死”的老臣王直,在于谦死后便立即请求致仕回乡,甘心于和佃仆们一起种地栽树,过那种“击鼓歌唱”的平淡生涯,并对儿孙们发感叹说:“曩者西杨抑我,令不得共事,然使我在阁,今上复辟,当不免辽阳之行,安得与汝曹为乐哉! ”(《明史》卷一六九,《王直传》)王直在宣德、正统年间名气颇大,与王英一起称“二王,”却因杨士奇的抑制而未能入阁,作为文臣其心中怨气之大可想而知。但在躲过夺门之变的灾祸后,他却衷心感谢起曾压抑过自己的杨阁老了。这说明对于夺门之变这样巨大的心理恐惧来说,其他的恩恩怨怨也就算不了什么了。此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天顺朝想必决非王直一人所具有。
  
原文 发表于——《王学与中晚明士人心态》  浏览:2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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