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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多,时牧言打来了电话,平常都是我打电话给她,今天有些不寻常。电话里,她显得很焦急,让我赶紧帮她找WILL,我想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有一件事,能让一向很沉着的她表现的如此不冷静。十一点多,我终于联系到了WILL。在他们通话时,我一直注意着WILL的表情,直到他沉重地放下了电话,告诉我陆幼青走了,我才敢相信这一切都已发生。
下午两点多,我和WILL赶往陆幼青家。一路上,WILL不停地催着司机开快些。看着路旁熟悉的景致,我忽然发现,这竟然是我第二次去他家,也是最后一次。而第一次去采访他时,还没有“死亡日记”。有始有终,这也许是天意吧。 房门半开着,小狗蓓蓓作为陆幼青家的一员,先迎了出来。看得出,它有很久没洗澡了,四只黑爪不安地在门前打转。正对着门的,是一个简易的灵堂,由于时间匆忙还没来得及放上陆幼青的遗照,只摆放了两根白烛三支香及一些供品。他们的家人则在一边的桌上折着锡箔,不时地轻声交谈几句。一大串四色千纸鹤挂在一只粉嘟嘟的Kitty猫上。黄色的灯光下,我感觉陆幼青并没走,这只是一个温馨的家庭聚会。 我们将黑布别在左臂,然后静静地坐在屋里,等待时牧言的到来。 三点四十五分,她回来了。我不敢确信眼前这个剪着短发,面容憔悴的女人就是我以前所见到过的时牧言。自从陆幼青七号进了医院后,她没回家睡过一天。她捧着自己亲自去挑的花篮,站在灵堂前。没哭,但已让我感觉到了无法言语的悲痛。 随着电话铃不停地响起,时牧言的心情也越来越糟。这时,事先什么都不知道的陆天又放学回来了。没我想象中的嚎啕大哭,母女两只是紧紧地抱着,时牧言曾对女儿说,不哭,让爸爸安心地走。天又做到了。而四周,一片寂静,惟有唱经响彻耳边。一个十岁的女孩,穿着校服跪在没有父亲遗照的灵位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陆幼青,你看到了吗? 安排陆天又进房休息后,时牧言才有空坐下和我们交谈。她说陆幼青走时神智很清楚,睁着眼不放心地看着她。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安心地去吧,很多话你没法说的,我会帮你说,可陆幼青仍没合上眼。时牧言知道他很自爱,临走前一晚,已无法动弹的他,强忍着病痛,要把插在腰里的管子拔掉,并作势要把脖子上的肿瘤也拿走,他是想干干净净的走啊。于是时牧言告诉他,等你全凉了,我会帮你弄得,你放心的走吧。就在那天下午,来了两个还在念书的小朋友,因为崇拜陆幼青,一定要自己买卡买花让父母带着来看陆幼青,陆幼青虽然已有些昏迷,但仍替他们签了名,他觉得那也是缘分。这是他签的最后两本书,当晚他就停了血压,进入深度昏迷,时牧言说他是要把该做的事都做了。 时牧言说得很平静,还带着一丝微笑。他就是那么的坚强,我刚认识他时是大学一年级,毕业实习找搭档,想想班里没什么特别好的,觉得他不错,于是找了他。他看起来很普通,个子小小的,没什么特别的才华,而且不愿受规矩,有一点点的浪荡,到了结婚后才发现原来他那么能吃苦,那时我们过得很苦,可我现在问他,他摇摇头说不苦。他还特别能揣摩人的心理,因为有个姐姐的缘故,他知道女孩怎么想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喜欢聊天,就是面对面的坐着聊。在他走前一个的星期五,我还在床边对他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希望他能安心地走。以前的家很小,他的书房里有一大堆的稿子,每天他都趴在那里写,我是他第一个读者。很早他就说要做个作家,所以当他知道只有一百天的寿命时,说要写死亡日记,我很支持他。一开始没想到会那么苦,许多事都是无法预料到的,当然更多的是乐趣。拿到书的那天,他说这本书是从死神手里抢来的,如果没那最后的一拼,就没有现在的成果。 说到这时,小狗蓓蓓亲昵地跑到时牧言身旁,她疼爱地抱起它,告诉我们,蓓蓓很通灵的。这我相信,因为就在刚才,我看到它突然四脚朝天作撒娇状,像是有人在和它玩耍。可前一秒钟,它还安静地趴在陆幼青的灵位前的地上,一动不动呢。时牧言说,陆幼青回来了,当香烧到最后一段横过来时,他就回家了。 回家就好,WILL起身点燃一支中华烟,放在陆幼青的灵位前,这是WILL进屋后点的第三支烟了,WILL说陆幼青和他一样都爱抽这种烟。他说的时候很开心,可我却看到他眼中分明有泪水在闪动。陆幼青生前给WILL留了句话:尽在不言中。现在,WILL在陆幼青的灵位前告诉他,这句话将会帮助我们战胜今后的痛苦。 陆幼青,你听到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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