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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胆琴心__广陵散 -- 嵇康纪念馆
剑胆琴心
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89号馆文选__声无哀乐论

声无哀乐论

嵇康

  《声无哀乐论》嵇康
  有秦客問於東野主人曰:聞之前論曰:「治世之音安以樂,亡國之音哀以思。」夫治亂在政,而音聲應之,故哀思之情表於金石,安樂之象形於管絃也。又仲尼問韶,識虞舜之德;季札聽絃,知眾國之風;斯已然之事,先賢所不疑也。今子獨以為聲無哀樂,其理何居?若有嘉訓,請聞其說。
  
  主人應之曰:斯義久滯,莫肯拯救。故令歷世濫於名實。今蒙啟導,將言其一隅焉。幅天地合德,萬物資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章為五色,發為五音。音聲之作,其猶臭味在於天地之間,其善與不善,雖遭遇濁亂,其體自若而無變也,豈以愛憎易操,哀樂改度哉!及宮商集比,聲音克諧,此人心至願,情欲之所鍾。古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極,故因其所用,每為之節,使哀不至傷,樂不至淫,因事與名,物有其號,哭謂之哀,歌謂之樂,斯其大較也。然樂云樂云,鍾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因茲言,玉帛非禮敬之實,歌舞非悲哀之主也。何以明之?夫殊方異俗,歌哭不同。使錯而用之,或聞哭而歡,或聽歌而戚。然其哀樂之懷均也。今用均同之情而發萬殊之聲,斯非音聲之無常哉!然聲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勞者歌其事,樂者舞其功。夫內有悲痛之心,則激哀切之言。言比成詩,聲比成音。雜而詠之,聚而聽之。心動於和聲,情感於苦言。嗟嘆未絕而泣涕流漣矣。夫哀心藏於內,遇和聲而後發,和聲無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無象之和聲而後發,其所覺悟,唯哀而已,豈復知吹萬不同而使自己哉?風俗之流,遂成其政。是故國史明政教之得失,審國風之盛衰,吟詠情性以諷其止,故曰「亡國之音哀以思」也。夫喜怒哀樂,哀憎□懼,凡此八者,生民所以接物傳情,區別有屬而不可溢者也。夫味以甘苦為稱,今以甲賢而心愛,以乙愚而情憎,則愛憎宜屬我而賢於宜屬彼也,可以我愛而謂之愛人,我憎則謂之憎人,所喜則謂之喜味,所怒則謂之怒味哉?由此言之,則外內殊用,彼我異名。聲音自當以善惡為主,則無關於哀樂;哀樂自當以情感而後發,則無係於聲音。名實俱去,則盡然可見矣。且季子在魯,採詩觀禮以別風雅,豈徒任聲以決贓否哉!又仲尼聞韶,歎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聲以知虞舜之德,然後歎美耶?今粗明其一端,亦可思過半矣。
  
  秦客難曰:八方異俗,歌哭萬殊,然其哀樂之情不得不見也。夫心動於中而聲出於心,雖託之於他音,寄之於餘聲,善聽察者要自覺之,不使得過也。昔伯牙理琴而鍾子知其所志,隸人擊磬而子產識其心哀,魯人晨哭而顏淵察其生離。夫數子者,豈復假智於常者,借驗於曲度哉?心戚者則形為之動,情悲者則聲為之哀,此自然相應,不可得逃,唯神明者能精之耳。夫能者不以聲眾為難,不能者不以聲寡為易,今不可以為遇善聽而謂之聲無可察之理,見方俗之多變而謂聲無哀樂也。又云,賢不宜言愛,愚不宜言憎,然則有賢然後愛生,有愚然後憎起,但不當共其名耳。哀樂之作,亦有由而然,此為聲使我哀,音使我樂也。茍哀樂由聲,更為有實,何得名實俱去耶?又云,季子採詩觀禮以別風雅,仲尼歎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是何言歟?且師襄奏操而仲尼□文王之容,師涓進曲而子野識亡國之音,寧復講詩而後下言,習禮然後立評哉?斯皆神妙獨見,不待留聞積日,而已綜其吉凶矣,是以前史以為美談。今子以區區之近知,齊所見而為限,無乃誣前賢之識微,負夫子之妙察耶?
  
  主人答曰:難云「雖歌哭萬殊,善聽察者要自覺之,不假智於常音,不借驗於曲度」,鍾子之徒云云是也。此為心哀者雖談笑鼓舞,情歡者雖拊膺咨嗟,猶不能御外形以自匿,誑察者於疑似也,以為就令聲音之無常,猶謂當有哀樂耳。又曰:「季子聽聲以知眾國之風,師襄奏操而仲尼文王之容。」案如所云,此為文王之功德與風俗之盛衰,皆可象之於聲音。聲之輕重,可移於後世,襄娟之巧又能得之於將來。若然者,三皇五帝可不絕於今日,何獨數事哉?若此果然也,則文王之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數,不可雜以他變,操以餘聲也,則向所謂聲音之無常,鍾子之觸類,於是乎躓矣。若音聲之無常,鍾子之觸類,其果然耶?則仲尼之識微,季札之善聽,固亦誣矣。此皆俗儒妄記,欲神其事而追為耳。欲令天下惑聲音之道,不言理自。盡此而推,使神妙難知,恨不遇奇聽於當時,慕古人而歎息,斯所以大罔後生也。夫推類辨物,當先求之自然之道,理已足,然後借古義以明之耳。今未得之於心而多恃前言以為談證,自此以往,恐巧曆不能紀耳。又難云:「哀樂之作,由愛憎之由賢愚,此為聲使我哀而音使我樂。茍哀樂由聲,更為有實矣。」夫五色有好醜,五聲有善惡,此物之自然也。至於愛與不愛,喜與不喜,人情之變,統物之理,唯止於此,然皆無豫於內,待物而成耳。至夫哀樂,自以事會先遘於心,但因和聲以自顯發;故前論以明其無常,今復假此談以正名號耳。不謂哀樂發於聲音,如愛憎之生於賢愚也。然和聲之感人心,亦猶酒醴之發人情也,酒以甘苦為主,而醉者以喜怒為用。其見歡戚為聲發,而謂聲有哀樂,猶不可見喜怒為酒使,而謂酒有喜怒之理也。
  
  秦客難曰:夫觀氣採色,天下之通用也。心變於內而色應於外,較然可見,故吾子不疑。夫聲音,氣之激者也,心應感而動,聲從變而發;心有盛衰,聲亦隆殺。同見役於一身,何獨於聲便當疑耶?夫喜怒章於色診,哀樂亦宜形於聲音,聲音自當有哀樂,但闇者不能識之。至鍾子之徒,雖遭無常之聲,則穎然獨見矣。今矇瞽面墻而不悟,離婁照秋毫於百尋,以此言之,則明闇殊能矣。不可守咫尺之度而疑離婁之察,執中庸之聽而猜鍾子之聰,皆謂古人為妄記也。
  主人答曰:難云:「心應感而動,聲從變而發,心有盛衰,聲亦隆殺。哀樂之情必形於聲音,,鍾子之徒,雖遭無常之聲,則穎然獨見矣。」必若所言,則濁質之飽,首陽之飢,卞和之冤,伯奇之悲,相如之含怒,不占之怖祇,千變百態,使各發一詠之歌,同啟數彈之微,則鍾子之徒各審其情矣。爾為聽聲音者不以寡眾易思,察情者不以大小為異。同出一身者,斯於識之也;設使從下出,則子野之徒,亦當復操律鳴管以考其音,知南風之盛衰,別雅鄭之淫正也?夫食辛之與甚噱,熏目之與哀泣,同用出淚,使易牙嘗之,必不言樂淚甜而哀淚苦,斯可知矣。何者?肌液肉汁,踧笮便出,無主於哀樂,猶簁酒之囊漉,雖笮具不同而酒味不變也。聲俱一體之所出,何獨當含哀樂之理耶?且夫咸池、六莖、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樂,所以動天地感鬼神者也。金必云聲音莫不象其體而傳其心,此必為至樂不可託之於瞽史,必須賢人理其管絃,爾乃雅音得全也。順命夔擊石拊石,八音克諧,神人以和。以此言之,至樂雖待聖人而作,不必聖人自執也。何者?音聲有自然之和而無繫於人情,克諧之音成於金石,至和之聲得於管絃也。夫纖毫自有形可察,故離瞽以明闇異功耳,若以水濟水,孰異之哉?
  
  秦客難曰:雖眾喻有隱,足招攻難,然其大理當有所就。若葛盧聞牛鳴,知其三子為犧;師曠吹律,知南風不競,楚師必敗;羊舌母聽聞兒啼而知其喪家。凡此數事,皆效於上世,是以咸見錄載。推此而言,則盛衰吉凶,莫不存乎聲音矣。今若復謂之誣罔,則前言往記,皆為棄物,無用之也。以言通論,未之或安。若能明其所以,顯其所由,設二論俱濟,願重聞之。
  
  主人答曰:吾未能反三隅者,得意而忘言,是以前論略未詳。今復煩循環之難,敢不自一竭耶!夫魯牛能之犧曆之喪生,哀三子之不存,含悲經年,訴怨葛盧,此為心與人同,異於獸形耳,此又吾之所疑也。且牛非人類,無道相通,若謂鳥獸皆能有知,葛盧受性獨曉之,此為解其語而論其事,猶傳譯異言耳,不為考聲音而知其情,則非所以難也。若謂知者為當觸物而達,無所不知,今且先議其所易者。請問聖人卒入胡域,當知其所言否乎?難者必曰:知之。知之之理何以明之?願借子之難以立鑒識之域焉。或當與關接,識其言耶?將吹律鳴管,校其音耶?觀氣採色,知其心耶?此為知心自由氣色,雖自不言,猶將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也。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志於馬而誤言鹿,察者固當由鹿以知馬也,此為心不繫於所言,言或不足以證心也。若當關接而知言,此為孺子學言於所師,然後知之則何貴於聰明哉?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異號,趣舉一名以標識耳。夫聖人窮理,謂自然可尋,無微不照。茍無微不照,理蔽則雖近不見,故異域之言不得強通。推此以往,葛盧之不知牛鳴,得不全乎?又難云:「師曠吹律,知南風不競,楚多死聲。」此又吾之所疑也。請問師曠吹律之時,楚國之風耶?則相去千里,聲不足達。若正識楚風來入律中耶?則楚南有吳越,北有梁宋,茍不見其原,奚以識之哉?凡陰陽憤激,然後成風,氣之相感,觸地而發,何得發楚庭來入晉乎?且又律呂分四時之氣耳,時至而氣動,律應而灰移,皆自然相待,不假人以為用也。上生下生,所以均五聲之和,敘剛柔之分也。然律有一定之聲,雖冬吹中呂,其音自滿而無損也。今以晉人之氣吹無損之律,楚風安得來入其中,與為盈縮耶?風無形,聲與律不通,則校理之地無取於風律,不其然乎?豈獨師曠博物多識,自有以知勝敗之形,欲固眾心而託以神微,若伯常騫之許景公壽哉!又難云「羊舌母聽聞兒啼而審其喪家」復請問何由知之?為神心獨悟,闇語而當耶?嘗聞兒啼若此其大而惡,今之啼聲似昔之啼聲,故知其喪家耶?若神心獨悟,闇語之當,非理之所得也,雖曰聽啼,無取驗於兒聲矣。若以嘗聞之聲為惡,故知今啼當惡,此為以甲聲為度以校乙之啼也。夫聲之於音,猶形之於心也,有形同而情乖,貌殊而心均者。何以明之?聖人齊心等德而形狀不同也。茍心同而形異,則何言乎觀形而知心哉?且口之激氣為聲,何異於籟□納氣而鳴耶?啼聲之善惡,不由兒口吉凶,由琴瑟之清濁,不在操者之工拙也。心能辨理善譚而不能令內□調利,由瞽者能善其曲度而不能令器必清和也。器不假妙瞽而良,□不因慧心而調。然則心之與聲,明為二物:二物誠然,則求情者不留觀於形貌,揆心者不借聽於聲音也。察者欲因聲以知心,不亦外乎!今晉母未得之於考試,而專信昨日之聲以證今日之啼,豈不誤中於前世,好其者從而稱之哉!
  秦客難曰:吾聞敗者不羞走,所以全也。吾心未厭而言難復,更從其餘。今平和之人,聽箏笛琵琶,則形躁而志越;聞琴瑟之音,則聽靜而心閑。同一器之中,曲用每殊,則情隨之變。奏琴聲則歎慕而慷慨,理齊楚則情一而思專,肆姣弄則歡放而欲愜,心為聲變,若此其眾。茍躁靜由聲,則何為限其哀樂?而但云至和之聲無所不感,託大同於聲音,歸眾變於人情,得無知彼不明此哉?
  主人答曰:難云「琵琶箏笛令人躁越」,又云「曲用每殊而情隨之變」,所誠所以使人常感也,琵琶箏笛,間促而聲高,變眾而節數,以高聲御節數,故使形躁而志越。猶鈴鐸警耳,中古駭心,故聞鼓之音,則思將帥之臣,蓋以聲音有大小,故動人有猛靜也。琴瑟之體,閒遼而音埤,變希而聲清,以埤音御希變,,不虛心靜聽,則不盡清和之極,是以聽靜而心閑也。夫曲用不同,亦猶殊器之音耳。齊楚之曲多重,故情一;變妙,故思專。姣弄之音,挹眾聲之美,會五音之和,其體贍而用博,故心役於眾理;五音會,故歡放而欲愜。然皆以單複高埤善惡為體,而人情以躁靜專散為應。譬猶遊觀於都肆,則目濫而情放;留察於曲度,則思靜而容端。此為聲音之體盡於舒疾,情之應聲亦止於躁靜耳。夫曲用每殊,而情之處變,猶滋味異美而口輒識之也。五味萬殊,而大同於美;曲變雖眾,亦大同於和。美有甘,和有樂˙,然隨曲之情,近乎和域;應美之口,絕於甘境,安得哀樂於其間哉?然人情不同,各師所解,則發其所懷。若言平和哀樂正等,則無所先發,故終得躁靜;若有所發,則是有主於內,不為平和也。以此言之,躁靜者,聲之功也;哀樂者,情之主也;不可見聲有躁靜之應,因謂哀樂皆由聲音也。且聲音雖有猛靜,猛靜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發。何以明之?夫會賓盈堂,酒酣奏琴,或忻然而歡,或慘爾而泣,非進哀於彼,導樂於此也。其音無變於昔,而歡慼並用,斯非吹萬不同耶?夫唯無主於喜怒,亦應無主於哀樂,故歡慼俱見;若資﹝偏﹞固之音,含一致之聲,其所發明,各當其分,則焉能兼御群理,總發眾情耶?由是言之,聲音以平和為體,而感物無常;心志以所俟為主,應感而發。然則聲之與心,殊塗異軌,不相經緯,焉得染太和於歡慼,綴虛名於哀樂哉?
  秦客難曰:論云:「猛靜之音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發,是以酒酣奏琴而歡慼並用。」此言偏重之情先積於內,故懷歡者值哀因而發,內慼者遇樂聲而感也。夫聲音自當有一定之哀樂,但聲化遲緩,不可倉卒,不能對易,偏重之情觸物而作,故令哀樂同時而應耳。雖二情俱見,則何損於聲音有定理耶?
  
  主人答曰:難云:「哀樂自有定聲,但偏重之情不可卒移,故懷感慼者遇樂聲而哀耳。」即知所言,聲有定分,假使鹿鳴重奏,是樂聲也;而令慼者遇之,雖聲化遲緩,但當不能便變令歡耳,何得更以哀耶?猶一爝之火雖未能溫一室,不宜復增其寒矣。夫火非隆寒之物,樂非增哀之具也。理絃高堂而歡慼並用者,直至和之發滯導情,故另外物所感得自盡耳。難云:「偏重之情觸物而作,故令哀樂同時而應耳。」夫言哀者,或見机杖而泣,或□輿服而悲,徒以感人亡而物存,痛事顯而形潛,其所以會之皆自有由,不為觸地而生哀,當席而淚出也。今無机杖以致感,聽和聲而流涕者,斯非和之所感,莫不自發也。
  
  秦客難曰:論云:「酒酣奏琴而歡慼並用,欲通此言,故答以偏情感物而發耳。」今旦隐心而言,明之以成效。夫人心不歡則慼,不慼則歡,此情志之大域也。然泣是慼之傷,笑是歡之用也。蓋聞齊楚之曲者,唯□其哀涕之容而未曾見笑噱之貌,此必齊楚之曲以哀為體,故其所感應其度,豈徒以多重而少變,則致精壹而思專耶?若誠能致泣,則聲音之有哀樂,斷可之矣。
  主人答曰:雖人情感於哀樂,哀樂各有多少。又哀樂之極,不必同致也。夫小哀容壞,甚悲而泣,哀之方也;小歡顏悅,至樂而笑,樂之理也。何以明之?夫至親安豫則怡然自若,所自得也;及在危急,僅然後濟,抃不及舞。由此言之,舞不若向之自得,豈不然哉!至夫笑噱雖出於歡情,然自以理成,又非自然應聲之具也。此為樂之應聲以自得為主,哀之應感以垂涕為故,垂涕則行動而可覺,自得則神合而無變,是以觀其異而不識其同,別其外而未察其內耳。然笑噱之不顯於聲音,豈獨齊楚之曲邪?今不求樂於自得之域而以無笑噱謂齊楚體哀,豈不之哀而不識樂乎?
  秦客問曰:仲尼有言:「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即如所論,凡百哀樂,皆不在聲,則移風易俗果以何物耶?又古人慎靡靡之風,抑滔耳之聲,故曰「放鄭聲,遠佞人」。然則鄭魏之音,擊鳴球以協神入,敢問鄭雅之體,隆弊所極,風俗移易,奚由而濟?願重聞之,以悟所疑。
  主人應之曰:夫言移風易俗者,必承衰弊之後也。古之王者,承天理物,必崇簡易之教,御無為之治,君靜於上,臣順於下,玄化潛通,天人交泰。枯槁之類,浸育靈液,六合之內,沐浴鴻流,盪滌塵垢。群生安逸,自求多福,默然從道,懷忠抱義而不覺其所以然也。和心足於內,和氣見於外。故歌以敘志,舞以宣情;然後文以采章,照之以風雅,播之以八音,感之以太和。導其神氣,養而就之;迎其情性,致而明之;使心與理相順,氣與聲相應。合乎會通以濟其美,故凱樂之情見於金石,含弘光大顯於音聲也。若以往則萬國同風,芳榮濟茂,馥如秋蘭,不期而信,不謀而成,穆然相愛,猶舒錦布綵而粲炳可觀也。大道之隆,莫盛於茲,太平之業,莫顯於此。故曰「移風易俗,莫善於樂」。然樂之為體,以心為主,故無聲之樂,民之父母也。至八音會協,人知所悅,亦總謂之樂,然風俗移易,本不在此也。夫音聲和比,人情所不能已者。是以古人知情不可放,故抑其所遁;知欲不可絕,故自以為致。故為可奉之禮,致可導之樂。口不盡味,樂不極音,揆終始之宜,度賢愚之中,為之檢則,使遠近同風,用而不竭,亦所以結忠信,著不遷也,故鄉校庠塾亦隨之。使絲竹與俎豆並存,羽毛與揖讓俱用,正言與和聲同發,始將聽是聲也必聞此言,將觀是容也必崇此禮,禮猶賓主升降,然後酬醡行焉。於是言語之節,聲音之度,揖讓之儀,動止之數,進退相須,共為一體。君臣用之於朝,庶士用之於家,少而習之,長而不怠,心安志固,從善日遷,然後臨之以敬,持之以口,久而不變,然後化成,此又先王用樂之意也。故朝宴聘享,嘉樂必存。是以國史採風俗之盛衰,寄之樂工,宣之管絃,使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誠,此又先王用樂之意也。若夫鄭聲,是音聲之至妙。妙音感人,猶美色惑志,耽槃荒酒,易以喪業,自非至人,孰能禦之!先王恐天下流而不反,故具其八音,不瀆其聲;絕其大和,不窮其變;捐窈窕之聲,,使樂而不淫,猶大羹不和,不極勺藥之味也。若流俗淺近,則聲不足悅,又非所歡也。若上失其道,國喪其紀,男女奔隨,淫荒無度,則風以此變,俗以好成,尚其所志,則群能肆之;樂其所習,則何以誅之?託於和聲,配而長之,誠動而言,心感於和,風俗壹成,因而名之。然所名之聲,無中於淫邪也;淫之與正同乎心,雅鄭之體亦足以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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