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 我的至爱： 　　您在天堂还好吗? 我很想念您. 如今70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也泪自流, 苦呀！ 还有对不起的是, 未能兑现共同参观世博会和共度钻石婚的约定，无法弥补了, 遗憾终身! 您要安心, 不久我会到您那里续约相伴的。 　　今天已是2009年2月8日。您一定记得58年前就是1951年的今天, 我在上海解放日报上登载我俩的结婚启事。 那天我到北站等侯, 迎接从无锡驶来特快列车上的您。 当时我刚刚参加工作, 先是供给制, 后改包干制, 囊中羞涩, 身边只有200元, 只能欢欢喜喜相聚, 简简单单晚餐, 快快乐乐在旅馆中清清静静住了三夜。接着随您返回无锡，到您向同事租借的现成房间里自买的新床上住了四夜。就这样过完了新婚蜜月期。在依依惜别中，我独自回到上海的集体宿舍开始分居。那天，是我俩新婚开始的一天。虽然这天不是原来计划的那样，仍是我一生中万分喜悦的日子，也是最值得纪念和永远不会忘记的日子。这一天来之不易呀！从认识开始，我俩等侯了11年，而且不是顺顺利利的11年。这11年中，有喜有忧、有甜有苦、有聚有散，实是多事之秋。人寿有限，一生中有多少个11年？若不足留恋，却值得回忆；忆苦思甜，永有幸福之感。但往年是一起怀念的，柔情脉脉，无限依依。现在是孤孤单单、泪眼淋漓。别样滋味在心头！ 　　回忆往事，我俩开始认识是在1939年的秋天。那时是您离开家乡塘市来到杨舍进梁丰初级中学寄宿读书，成为同一个初一班级的同学。但据您讲，幼时来过我家就认识的，但我没有这个印象。据大人讲，我们既是同学又是亲戚。我是您的长辈。您祖父出自顾山名门望族，未能克绍继裘，象有一些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曾先与我姑母有婚约，但又婚娶另一人为祖母，生下您父亲后因产后血冒而暴亡。为辅养您父亲，您祖父即与我姑母续约完婚。您祖父作为依旧，家道中落。嗣后您父亲为转逆势，发奋努力，得到您叔公支援提携，培养成材。接着您祖父病故早亡。旧时丁忧，须守孝三年。您父亲不得已，先办喜事与您母亲完婚；后办祖父丧事，以求两全。在守孝期间生下了您，故命名您“素”以纪念此事。您父亲在上海电报局工作。1937年日本侵略中国攻陷上海。父亲随局撤退，您和妹妹送往塘市家中辅养长大，才能与我成为同学。当时年龄都小，也都天真，觉得男女有别，很少接触往来。经过一个学年，耳闻目染，彼此脑海中都有一些概念。我觉得您秀外慧中、宽厚开朗；您认为我诚实聪颖、文静稳重。对对方都有好的印象。您十几年中，从顾山到上海，从上海又到塘市，再从塘市来到杨舍，兜上一大圈，来与我当上了同学可以说是“有缘”。 　　翌年秋天，我升初二，未见您来续学。您怎么了？我心有疑团，很纳闷，也很思念，并若有所失。这种情感还不时在我脑海里泛起。细细想来，这是不是开始初恋吧？在读完初中二学年的暑假里，即1941年夏天日寇突然侵占梁丰校舍作为驻军之用。学校当无奈让出，另在外租用老典当遗址用作秋后继续办学之地。由于地方较小，不再提供寄宿。斯时您外祖父来我家商量取得同意，让您与妹妹住进来。您乘机又介绍同乡同学叶家三姐弟一起来租住。顿时热闹非凡，我更喜出望外。见了您我很关切地问着，才知道停学一年的原因是患上了伤寒病。我为您庆幸，恢复调养得很好。自此您在我家读完了初二初三二个学年。这二年对您我的一生，非常重要。这二年朝夕相处，生活过得很丰富，也很愉快。简而言之，放学后先完成家庭作业。在学习上，相互切磋，我凭先学一年的优势，帮助您解决一些疑难问题，使您学得省力，我感到快慰。嬉戏时，几个人的活动多种多样，都能尽兴；我们二人时，或到后院菜圃或去宅后曾藏书五万余卷的静观楼遗址的竹园捕捉蝴蝶、蜻蜓等各种活动。多的是谈谈说说，不是谈情说爱，也有穿插憧憬未来，相互勉励，而乐在其中，十分幸福。这二年，在生活中渐移默化，从相识演变为相知，为今后由相知到相恋打下了一定基础，也可以说没有这二年就没有今后的一切。 　　1943年春天，您已到初中毕业的前夕，告诉我一个不快的讯悉，您外祖父认为您已是大姑娘了，女大当嫁，不再读高中，並已在物色对象，以便早日婚嫁成家。我闻之愕然。您问我怎么办？您随接表示，经过反复思考，不能接受这种安排，决定离开沦陷区，到抗战后方屯溪父母那里要求继续升学。对此我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您可以摆脱控制自主安排；忧的是您将远离我去，各处二个敌对的统治区犹如关山阻隔。您我的情谊会淡化还是持续？虽然我们已从相认进展到相知的阶段，出此意外事件向那一方面转折是一个严重的考验。我当然希望能向好的方面进展。但我们之间还存辈份不同这一屏障。我在没有打破这一世俗设置的屏障前，还不能昧然示爱。不知您对我的感情是否已到我对您的程度？现在我只能先暗示我对您的爱心和心态。所以我在您的毕业纪念册上写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字句来透露我的心迹。同时使您不在同学或亲人面前暴露我们的关系，我以假名“葵”（葵的彖体字）签上。这人是谁只有您知道。如果您也心同此想，远去抗战后方后，不会象断线风筝那样一去不复返。我估计您一定会来信保持联系，维护我们几年来的感情。我企盼着。 　　当年暑假分别后我在家中总是心神不定，牵记着今后会怎么样。秋天开学了，没有几天，居然就收到了您的来信，知道您经人指引平安通过敌伪封锁线到达屯溪。我很为您高兴，特别是得到父母的支持已进入江苏省临时中学师范科继续读书。此信您是寄到梁丰的。我涛哥在校内是教高三的数学老师，他先看到收下转交给我的。因此家中知道了我们有通信联系，向我诘问，告戒我要掌握分寸。为了避免他们深究，我一面通知您改变通信地址，另外我也小心翼翼地妥藏与您有关的物件，注意防范。此后家中没有发现我们还继续通信的痕迹。这样秘密不断信扎往来有二年。越是秘密，越是益增思念，更加深了感情。其间，我就向您提出，要您改变对我的称呼，您欣然同意。从此，您我掀开了久已存在心扉中一层薄膜，就是不同辈分的屏障。这是我走出勇敢的一步，也是具有决定性的一步。接着就可以相互公开随意谈情说爱了。开始从相知逐渐进入相恋阶段。 　　转眼到1945年春天，我即将高三毕业。毕业后我怎么办？象涛哥一样不进汪伪大学。您在抗战内地，我也要到内地去升学。但这么做，家庭是不同意的，哥哥遭遇，是我前车之鉴。他本来在上海租界内的交通大学读书。1941年日寇发动太平洋战争侵入租界，交大被逼停办他因而辍学。他打算去内地续学。家中不同意，怕不安全和远离后不会回来在乡继承家业。相反，要他安稳下来，强迫他接受与素不相识的女士结婚，造成后来并不是很十分美满的结合，影响了家庭和谐的气氛。所以我的打算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计划分二步走。也变成二件事情。第一步首先离开家庭不受其约束和干预。于是与志同道合的十几个同学，以帮助低班同学开办暑期补习班补习的名义，搬到母校学生宿舍里去住，我如愿离开了家庭，不受干预。补习班共办8个班级，由我们十几位同学任教，推出校务主任、教务主任与总务主任的我三人总的负责教学行政和膳宿工作。这是一件事。第二步，想去内地的同学，共同商量如何寻找内线带我们穿过封锁线去内地。恰巧有一天我们的史地老师带来一个人，帮助他解决带来的几个青年的住宿问题后与我们认识。那几个青年是常熟人，住在另外一幢宿舍。不与我们接触，行动有些神秘，不知他们的身份，也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在等待着什么？而带他们的那个人很乐于同我们接触闲谈。他自称是军医官，我们就向他打听，有没有人帮我们介绍怎样穿过封锁线去抗战后方？他表示可以帮助想办法。我们倒也很开心。一天他暗地找校务、教务二位同学去谈，要先参加战地青年团就可保送。二人回来商量，大家认为参团不符合我们心愿不参加。不料他就翻脸，用威胁语气说，自己身份已暴露，在沦陷区会对大家性命不安全。我们很单纯，没有社会经验，无奈就于1945年8月初集体参加了。想不到只过几天，8月15日他来告诉说日本天皇已于今日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战胜利了，我们很高兴，就与早已参加战地青年团的常熟青年当夜走上大街呼喊庆祝口号，让老百姓听见，早些知道这日夜盼望、万分嬉悦的消息。8月下旬，补习班结束，我们同学就各自回家散了。之后有二件事与我有关。一件是原负责教务同学交我几份战青团委任状要我分发出去，才知道我是杨舍的副队长。我不感兴趣，其他人的也被我压下未发，后来在1947年寒假回乡为父亲庆寿时焚毁。另一件事，原负责校务的同学告诉我，要大家参加战地青年团的目的是要我们参加培训后去当美军的翻泽。蒋美当局为加强对日打击，早有打算，计划在日占区的东南沿海空降美军对日军进行前后二面夹攻，所以要一批懂外语的人员去为空降的美军服务。当时是机密，我是在胜利后才知道的。 　　抗战胜利了各种情况都有了变化。您知道江苏临时中学到无锡复校为江苏省立无锡师范的决定后，立即返回塘市家乡等待。并立即特地来杨舍我家看望。不巧我不在家未遇。您就另去探望其他同学。完后当天第二次再来，我尚未回家仍未遇。淑姐对您的这样行动就感到奇怪。她对您失望而归的态度联想到二年前您与我通信事，揣摩出“您主要是因未见到我而再来一次的”。她就这么对我说，既称赞您为人不差，又认为如果不是不同辈份倒可以考虑配对的。我没见到您而遗憾了几天。那时恰巧南京成立的南京临时大学登报招生，我就约了几个同学一起到塘市的一位同学家去商量投考事宜。我便托辞出来会见您。时间局促，谈得不多，确很重要，为约定以后成为伴侣有了默契。真是心心相印，很觉宽心。从此由相恋向相爱发展，並开始谈婚论嫁了。1945年11月，我与三位同学四人去南京进了南京临时大学。结束了与战地青年团名义上二个多月的关系。料不到是这段政历在我今后工作中影响了我的未来被“控制使用”，这似乎对我不够公正，但我把它视作追求爱情的代价，内心也坦然了。遗憾的事，这还让您和子女也受到影响，十分揪心。 　　由于你一天二次来我家看望后,又引起家中关心我的婚姻问题。这是相爱阶段中给我的考验。您不知道去内地之前，已经有热心人物色相称的女生帮我介绍，之后五年中更多。她们一次又一次来，我一次又一次婉拒，家中很不满意。家中有他们的想法，希望我也能早日成家。因为父辈一代四户共个七男丁，到我们一代七房已只剩二个男丁，哥哥已成家，留下我也希望早些物色好对象。特别是我出嗣给已亡故的二位伯伯家，更加盼望我早日生子传宗接代。就是我的心早已在您那里，冷落了那些好心人。家中就一次又一次向我唠叨，引起烦恼，大家不开心。家中已揣测到我的心已经在您那里就是不认可。以为我们若结合不符合世俗观念，不同辈分不宜结婚。这点我早已反对，为什么我要去迎合它。后来家中又指出六法全书上规定三亲等之内不能结婚，我也反辩。三亲等是指有血缘关系的亲等，你虽是我姑母的孙女，但您与她无血缘关系。这一规定不适用我们，不存在约束力。我表示既然不赞同我们结合，我就不结婚了。同时我凭籍承嗣房产的收入在上海读大学后不论寒暑假有意都不回家。家中无可奈何，开始软化。再看到勉强哥哥结婚的结果並不理想，开始让步。同意让我自已决定，取得了胜利。您也让家中知道此事。于是在1947年寒假我才回家，为父亲69岁预先庆寿。您父母从无锡回塘市探亲，就借向我父祝寿之名来我家兼带看看我和探知我家对结亲的真正态度。我父亲已不管事，哥哥已去台湾工作未归，淑姐自觉尴尬未表态，我则羞答答地胆怯未当面求婚。这应该是男方主动先提出的，又看到我身材矮小，心中不顶满意。幸好你父母去新宅看望我承嗣的母亲和二姐时，她们开门见山欢迎您，直接了当提出求婚，並希望早日结婚。这样您家中产生了不同看法。外祖父母非常赞同，你母也同意，你父亲犹豫，你姨父母表示可以在姨父工作的中央大学内在学生中另外物色找找看再定。您在无锡的同学把这一情况迅速通知我，我即立刻返校先在无锡停留找您商谈，共同决定几个月后在上海简单地举行订婚仪式定下来。同时我承诺在我大学毕业后即正式举行结婚仪式。您也赞成同意。由相爱确定了婚约，至此应该是一切定局了。 　　我读大学，要到1950年春才毕业，离订婚只有一年多。这与从认识到订婚10年的时间比是算不上什么的，很快就到，可以安心等待。不料好事多磨，1949年后，我与我家的经济情况发生突变，现实使我估计难能如期兑现承诺原定的计划。又是给我一个考验今后怎么办？我慎重思考面临的一些问题。我还能读完大学吗？读完大学能顺利找到工作吗？找到的工作报酬能应付大小二个家庭负担吗？怎样结婚和婚后能不让您来吃苦给您幸福吗？如改读军政大学，学期甚短。结业后可以分配工作能保证解决我的实际困难吗？这个经济突变对我的打击怎样才能不累及您呢？大学当局已明确对未读完学分的同学可给出具证明到台湾去续学，我去找涛哥会是出路吗？等等。另外我又收到一封匿名信，一定要我考虑形势，放弃与您的婚约，这是为什么？最后我决定：首先一点是我对您的爱已藏之于心，是终身不减的。不管匿名信是何人所写，是何动机，丝毫不能动摇我的爱心，不予理睬。其次一点是对爱情怎样认识？我理解爱情是自私的，不容他人插入；但爱情是伟大的，可以为之作出牺牲。爱一个人主要是要给她幸福共同享受，如果自己无力给她幸福，让她另找幸福也属于爱。在特定条件下，爱不一定要占有，放弃也是爱，为的是她能真正得到幸福是高一级的爱。基于这样认识，我才决定把我的处境坦诚告诉您，给您再行考虑重作选择的自由，不要被已有的所束缚。如离我而去不算违约，要算的话是我背约，但无损我的爱。结果使我很感动，谢谢您的真心。复信表示您选择爱人是看他的人品，而不是着眼于物质。希望我不要顾前顾后；若遇困难，愿意共同承担。首先要我一定读完大学，其次毕业后即行结婚，在工作上互相勉励，努力奋进；在生活中相互照顾艰苦奋斗，保持心态平衡，同甘共苦，自然会得到幸福。由于您的真诚支持，我又安心度过这一难关。但在如何结婚时我又觉得为难。还是由于您的谅解，简简单单地就在1951年2月8日结婚。 　　现在回忆这往事来纪念结婚日子，百感交集。达成结婚的过程很长，实事很多，我的思绪也是万千。由于感情穿插，思思想想，写写停停，有些简而不详；有些详而未简，主要是没有您的共同参与，无法完整，无法达意，只有抑住悲痛，强作欢笑。您我虽阴阳路隔，而心灵相通，不会在意，就这样作为纪念吧！知名不具。

浏览：1045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9/3/11 16:2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