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的百年冥诞日,如若以人生百年而论,他老人家就算来过这个世界完整的一生了,尽管包含了二十五年的阴寿,但我一直感觉他老人家始终在我们身边。 父亲出生在山东禹城一个普通的农家,自幼过继给漆下无子的叔父,幸运的是识文断字的叔父送他去读了三年的私塾,也算是那个年代中国农村少有的文化人了。一九四一年刚满二十岁的父亲就在同村伙伴儿的引领下参加了共产党的地下抗日组织,做起了文书,三年后即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组织。还记得他津津乐道于怀揣盒子炮、常为了躲避日本鬼子藏在高粱地里的情景,身上一个很大的枪伤伤疤也佐证了他曾经有过的那段并不浪漫的战争岁月。但这段老革命的经历后来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幸运,更多的是不安定的工作变更和对共产党失望的晚年。1948年进城后先在平原省交通厅任职,后因撤省又到了北京。于一九六零年参加中央工作组离开北京三机部第四设计院到了甘肃任职,结束了他最为安定的十年北京生活。很早他就告诉过我他初到甘肃时是住在粮库,下乡要带两样东西,干粮和枪,粮食救饥民,枪用来打啃食死尸的恶狗。是他告诉我们在饿殍遍地的乡间偶有遇到生还者时要喂少量稀饭,敞开吃会撑死人。也是他告诉我当时甘肃省地市级以下领导干部十有八九都因虚报浮夸饿死人而落马了,因此周恩来总理原本许诺的短期工作没有兑现,让他在大西北一待就是大半辈子。七十年代初期,曾经励志实业救国的他离开了政府机关到了工厂,成为了他一生中最大的错误选择,当政府中与他同级别官员月入近两千元时,他老人家在工厂只有八九百元的收入。他是老共产党员,文革挨整、被贬五七干校劳动改造时都没说过什么,又怎么去跟他的党为了待遇而讲理呢。或许只有我和弟弟都考上了大学成为了他老人家晚年最大的慰籍。在我眼中他绝对称得上是党的好干部。 父亲的原配夫人是在农村时家长做媒的邻村人,与父亲同岁并育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后因注射药物过敏而夭折了。在父亲滞留西北无法返京已成定局时,她因为要照顾当时在北京的女儿而无法去往甘肃,最终只能协议离婚了,我也因此有了一个姐姐,也多了一个妈妈。她们待我非常好,我每每去北京看望她和姐姐时,她总是向邻居说我儿子来看我了,能看得出她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这是长辈们共同的功劳,用他们的善良和宽容维持了这样一个特殊而又和谐的亲情关系,远比很多我们现代人做的要好。 父亲性格温和,待人宽厚。总是以友善对待家人、朋友和同事,在他的影响下,直到今天我们仍然与他当年的一些同事挚友及他们的家庭都保持着密切友好的往来。在那个供给并不丰富的年代,我还记得去特供商店给父亲买墨菊恒大和西凤,也还清晰记得父亲拿一个小小的酒杯给我们均分难得稀有的炒花生米。我记忆中很少见他老人家生气发火,只有吸烟数量加大和沉默无语时才能猜测到他在忧郁之中的徘徊。 我十六岁就离开父母独自一人去武汉上学了,从此只有每年寒暑假回家团聚,参加工作后更只有春节假期有机会回家。成年后很少有与父亲长时间相处的机会,即便在一九九五年父母迁居唐山后,我也是因为大多时间都在忙工作,印象中几乎没有时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少了很多关于父亲的故事,这也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父亲一百岁了,也离开了我们整整二十五个年头。佛说:死亡,只是此期生命形式的消失,离开这个世界,却离不开轮回不息的六道,离不开炙然火宅般的三界。无论对于生者或者是故人,相信我们总会有一天在轮回不息的善道相遇,因为我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叩首遥祝父亲生日快乐、在天安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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