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难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发动了泸沟桥事变，使我们从各自的家乡，逃难来到大后方广西桂林。既是同乡又是同事，很自然的就相识友好，后经双方家长同意结婚，一九四四年一月，大女儿出生在风景秀丽山水宜人的桂林，产假満后，我们一家三口奔赴兴安县，湘桂铁路总机厂医务室工作。刚刚安好家，略备生活用品，开始正式上班，不到半年孩子还不大，（一九四四年）秋天，日本侵略者又打到大后方来了，我们只能急急准备二次逃难。这回可好，三个人分两批，我带孩子跟家眷坐火车先走，你和厂长、工程师们要最后才能走，我带了尚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的小人，在这兵荒马乱之時，娘家人不知何在，小家又得分离，真是欲哭无泪，要罷不能，只得含泪准备一切背上孩子，踏上艰辛的笫二次逃难之路。 　　听老人说过，我按法把细软物品缝在宽腰带内，束在腰间，再缝一个布兜四角各钉一条带子，把孩子背在背上后，再把上下带子系到胸前结好，拿上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少数几件换洗衣服，由你送我们上车按置仃当，你就下车去了，开始各走各的路，也就音信不通了。我们的车走走仃仃，经过桂林时，原来我家住的地方已是一片焦土。我上有二老双亲和兄嫂他们还有六个可爱的孩子，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因为火车不能按平时那样定时开、仃，大家都不敢下车远离，遍地垃圾。也不知走了几天，人越来越多，车上、车下连车顶上也装滿了人，寸步难行。又不知你的情况，正在为难，你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你说你是在铁路被破坏前五分钟才离开的，多悬啊！这时我的一颗心才放下，你说到南丹找不到我们，听人说我们的车还在后边，你才反回来找的。人倒是有了，理应高兴， 可更大的事又来了，火车不能开，只能坐汽车，不但要另花钱，而且车还不好找，实在难死人。没办法我抱着孩子坐在地上，你和难友们去找车，也不知过了多久回来说车有了，大家七手八脚的上了车，车开了一遐路要过一座山，天冷，柴油机发动不起来，车子排了一字长蛇阵。大家乱轰轰的又下了车，我只得还是抱着孩子，坐在小山附近呆着。不记得呆了多少个日夜。又有人说上面有命令，三天之内开不上的车，一律推下山谷，这一下吓坏了众人。你又和难友找原来的司机要他退些钱給我们，司机看我们人多势众，就还了些鈛给我们，还不错总箅有了走下一步路的准备。 再重新找一辆车，说好到六寨，独山是去不得，这一下可好了，众人忙乱了一阵，又扔了许多用品，才坐上汽车，开车上路。路上难民多、车多、更多的是军车，一路消息不断，说什么的都有，众说纷紜不知誰对誰错，这时有权威的司机下车转了一下回来说六褰近了，可车进不去近只能仃在田野，大家也只能同意。你跟师父去镇上兗鈛给他，我和难友把仅有的一点东西铺在地上，大家围成一个大圈孒，这样互相有个照应，突然听到飞机响声，有人说是盟国的不妨事，说时迟一下就听到轰轰的爆炸声，接着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呻吟声和各种吵闹声，人人听到都不无不泪下。因你还未回来，我是心急如焚。等你回来了，我一颗心才落地，难友们也为我们高兴，有人问几点了，你抬手才发现表己不翼而飞，我说人回来最要紧，表没了也罷，大家同意我的说法。人人一连数日奔波，巳困得不行，红日西下，大家什么也顾不得，各自在自巳的位置上睡下了，清晨在嚷嚷声中醒来，听说鬼子兵巳到了独山，又有人说巳经退回，反正公路不能走，要走山間小路。云贵高原山高路险，老人和小孩更难行走，那年西南还下了小雪，有些人家就不准备再走，如此减少了一部份人员。我们仅穿随身衣身服，轻装上路。我背孩子还拿了吃饭用具，你拿一条棉被和其它物品，开始几天还能坚持，谁知时间一长就不行了。爬山越岭风餐露宿，食无定时，饥一餐饱一顿，共走了十七天。害得我膝盖打不了湾，孩子腹泻兼脚上生冻疮，你满身疥疮，每人身上都有食客三千。好容易到了独山。真的鬼子退了，谢天谢地，我们可以顺利走以后的路了。一路上只雇逃命，那还想到盟国飞机为什么炸我们，（半个世纪后我看到新民晚报上的“一字之差”的文章，说的是当时日军在六甲，国军在六寨两地相距约一百多里，两地地名只差一字因而误炸，我推算正是个一九四四年秋冬，我们经过时的事，我是目击者之一。我们走到独山（贵州地界）天也晚了，急于找个休息地点，看到一空房灯还亮着，地上有干草，有人用脚试试觉脚下有物，再一细看原来是屍体，大家吓坏了只得另找住地，将就一宵，次日找车赴贵阳。去贵途中总算一路平安，在貴阳我找亲友暂时借住。领到些津贴后，又是亲友们代购去重庆汽车票，票买好后立时赶赴目的地，经四天四夜平安抵达，你把我送到我大姑母家，你又到你二娘娘家，然后再到你母校联系工作，约一个月后，你接我和女儿同到北培，正是一九四四年末，你上班，我伴孩子住院治病，孩子病好后我也有了工作，又重炉灶开始经营我们的小家，平价粮食吃得也很香，逃难生活暂告一段落，我要在此诚恳的向一路帮助我们的亲友和素不相识的难友们致谢。一九四五年八月中，喜从天降，日本帝国无条件投降，真是大怏人心，全世界谁不高兴，尤其是我们这些离故乡亲人的游子，谁不想早回几千里外的家乡。恨极了横行霸道的鬼子，欢庆胜利时{那时没有烟火}用土法烧铁水往高处喷射，落下来成了碎花也很好看。高潮过去议论的最多就是搬迁大事。这谈何容易，这么多人和物，要用多少车和船，要费多少日孒才能起程，真是我想都想不清楚？说来也快。一九四六年上半年开始搬迁，我因怀老二不能随队出发，想等生了再说，可到最后也没生，总务科的人说你们现在不走，将来就麻烦了，要不有两张飞机票你们坐飞机回去吧，只用一天。我们一家三人就收拾行李，又扔些无用之物，做梦似的在一九四四年九月二十二日回到南京，当夜坐火车到镇江，次日坐船过长江到你的故乡扬州，当夜你去急诊请产徉医生时，值班大夫正是你医学院的同学，聚談中又得知那位年青的助产士还是你舅爷爷的女儿，我们得尊称她一声姑姑，二十三日凌晨就生了个胖小子，合家欢喜，家中人很多，我一时还认不清，且先做了月子再说。产假后，我们一家四口就到了镇江，两人都在江苏医学院工作，在镇江呆了十年，风平浪静日子过得自在，工作也顺当，你从助教、讲师、直到副教授。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镇江解放，小保姆早上来说，今日解放军进城了，我爸说，”等会儿我送菜来，要你们不要上街，也不要乱说话”。我院位于北固山下离长江边很近，听说要解放也怕炮火无情，思想有些顾虑，但22日晚一夜并无動静，可是事实证明解放军真来了，医院门诊只仃了两三天，真是奇跡，他们是如何越过自古以来就是天险的长江？几后天解放军接收医院，院长很年轻，说话和谒，办事合情合理，很受大伙欢迎。开始办公，先招集各科负责人开会，教同志们如何招集会议和掌握会埸，并要各科室选几个思想进步的年轻人协助科室领导工作，条理清淅很受人们爱載，慢慢的工作走上轨道。 　　一九五五年开始肃反，做动员报告后，当晚就死了两位副教授，学院从此乱了套诊，捕风促影。原来都是同事、同学、职工很熟悉，内迁时，大家同去四川，迁回时又一起回到学院原处，同过患难，都是好兄弟妹，平时相处得很融洽。现在可好人们正整天说长道短，疑神疑鬼，人人无心工作，，惶惶不可终日，因为这些人都没见过这种大埸面吓得不行。一九五六年署假，我们调保定河北医学院，你任内基教研室主任兼二院内科副主任，我在五官科做护士长，五八年全学院搬到石家庄，五九年我去护校任教，后我们同在四院工作，你在内科，我在外科。一九五七年反右，一九五九年拔白旗，六零年三年自然灾害刚过去，六四年又来了四清运動。六六年三月邢台地震忙得人晕头转向，伤员尚未全部出院，大字报己贴満地震棚。许多人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真让人如在五里雾中。后经过多次学习才略知情况，原来文化大革命又来了，事态越来越严重，弄得人贤愚不分，是非不明，先是学生接收医院，后换解放军，再后用工宣队。人们分成好多派别，各有各的理，革命没搞好，工作乱了套，我们那一派也得罪不起，工作又不能误，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一九六七年上半年我下乡，六八年你下乡巡回医疗，我知道你生活自理能力差，也曾托人照顾你，刚下去时还有信来说房东待你很，照顾也周到，我就放心了，不想以后就很少收到你的信，也不知你人在何方，运動日益紧张，我急得不行，没办法就写了封挂号信，收到回条才知你在何处。后听人说大队六月廿十日回院，你我在两地同时兴奋不己。六月廿十日，大队回来了，可不见你的人影，你也不回家看看孩子，也没聚一聚别情。送日用品给你时，你我什么也不能说，拿了本红宝书挥了挥两人会意，我就回病房工作。我既不能担误工作，更不能少参加早詴示，晚汇报和政治学习，还有点不能不做的家务事，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当时你如能想想家中还有两位老年人，还有个要你抚养的妹妹，还有四个没完成学业，前途未扑的孩子，想想你妻子是个胆小没挑过重担的人，不该胡里胡塗的就此一去不返，你知道我有多少事想和你商量，想跟你说说，可你回来才十天就走人，让人无法理解，真是“一刹时隔幽冥欲诉情难通。“。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跟誰去说。我只能告诉孩子们在外不要惹事，和同学要友好相处。在家中我尽量呵护着他们吃好喝好，希望他们有个结结实实的好身体能应付一切 。 运動中我尽量多做事，少说话，怕祸从口出，不用笔或手隋便乱画，怕招来无妄之灾。 我七四年退休后就忙于四个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结婚，生孩子，年年有喜事，这些年孩子们巳长大，各有所长，也算有了工作，现已有退休的，或正在准略办理之中的。大女儿有两个儿子，老大在去美国之前結的婚，两人一同赴美学习尚未回国， 二小子在北京工作，我们在大儿子有一女儿尚未成家，二儿子有一小子去年已结婚，小女儿也有一个儿子在澳大利亚。我现巳年过八十身体还好，生活基本能自理，我们有五个小家，我住四院在市中心，他们分别隋城市扩展，先后在东、南、西、北按了家，来去方便。不过我处经常没人住，天气暖和了就到他们各家住些时换换环境，大的节假日，全家人都到一起（海外两个不能来）聚一聚，平日也常来往，过得还算融洽。春、秋两季我有时同他们一起去效外看看红花绿叶散散心，挖些野菜回家做菜吃，别有一番风趣，秋天效游看红叶呼吸新鲜空气，日子过得还可以，你知道吗？这儿也有我们家乡的荠菜，是在医院对面长安公园发現的，自此后每年都同孩们去挖。还发現秋天的比春天更好，又大又嫩真是好极了，遗憾的是你我同了患难，未能同享安乐。改革开放以来全国人民精神解放，工作热情高，再加上科技发展快，各行各业都增产，货源充足，供应及时，特别是与人民有关的生活用品和农副产品真是丰富多彩，要什么有什么，市场繁滎，人民生活好，年轻人努力吧，世界是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在这儿我们得衷心感謝热情的朋友和亲戚们的帮助，把大女儿夫妇从宁夏调进省会石家庄，才有我们今日全家，隋时可见面，打几个电話能团聚的好机会，谢谢再谢谢。无题分别巳近四十年，音信不通。我想如果你当时能回家看看孩子，聚一聚亲情，如果能想想家中还有老人和妹妹，再想想我们还有四个学业未成，前途渺茫的儿女们，更应想想你妻子是个胆小怕事。从没挑过重担的人，你不会如此去不返，不是吗？現在虽然儿女们都在我身边，全家团聚了，但天塌一方.，遗憾无穴，徒叹无奈，无奈，无奈。

原文2004-9 发表于沈同馨电脑稿  浏览：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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