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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麦纪念馆

让不可能的成为可能:纪念戈麦去世十周年

三米深

  戈麦简介:
  
    戈麦,1967年出生于黑龙江农场,1985年考入北大中文系,在校期间开始写作诗歌。1989年毕业,1991年9月24日自沉于北京万泉河,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在短暂的写作生涯中,他创造出了许多优秀的诗作,体现出了对语言的自觉关注和依赖,以及在艺术气质上的“严峻和执着”;他是一个渴望“发现奇迹”的诗人,又独自承受着语言对他的压力。曾自编有《核心》《我的邪恶,我的苍白》《彗星》《铁与砂》四种诗集。在他去世以后他的好友诗人西渡编订了《戈麦诗全编》1999年由上海三联出版社出版。
    十年过去了,我们并未忘记这位过早离开我们的杰出诗人。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种单纯而深永的纪念,西渡曾说:“或许他是半神,他是天使”。我们今天重读他的诗也愿他能获得“永生的自由”。
    诗人戈麦最喜欢的一句诗是:“让不可能的成为可能”。他说:“诗歌应当是语言的利斧,它能够剖开心灵的冰河。在词与词的交汇、融合、分解、对抗的创造中,一定会显现出犀利夺目的语言之光照亮人的生存。诗歌直接从属于幻想,它能拓展心灵与生存的空间,能够让不可能的成为可能。”
    这是五四文学社为纪念诗人戈麦去世十周年举行的一次活动,著名诗人西渡、桑克、臧棣、王家新以及北大中文系的一些老师和博士生还有许许多多热爱诗歌和诗人戈麦的同学参加了此次活动,西渡、桑克、臧棣和胡旭东在纪念会上了做了主要讲话并各自朗诵了自己喜爱的戈麦的诗。
    (注:限于篇幅,在这次纪念会上所有朗诵到的戈麦的诗歌全部省略,大家可以看漓江出版社的《彗星 戈麦诗集》和三联出版社的《戈麦诗全编》,这两本书都是西渡编订的。)
  
    西渡在纪念会上的讲话:
  
    我想对诗歌的理解大家都是平等的,我并没有更多的发言权。有不少读者热爱戈麦的诗歌,希望我讲一讲。我在讲完《拯救诗歌》以后再也不讲他的诗了。作为朋友,能做的我都做了。
    很多人问我戈麦为什么要自杀?他那么年轻又有才华,他为什么选择死亡的道路?对于他死亡的原因我没有比别人更多的解释,但是我想说诗戈麦的死让我活下去。90年代在那种氛围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自杀的,我自己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戈麦死后,我作为他的朋友不能再去选择这条道路了。因为戈麦虽然有才华可是当时在诗歌界他是默默无闻的,他没有发表过什么诗歌。如果我也步他的后尘的话,他的诗歌就从此烟消云散了。所以我要想办法出版他的诗集。他的第一本诗集是1993年由漓江出版社出版的,当时好多同学为此捐款、捐助。这本诗集出版之后,上海三联出版社的一位编辑看中了它,所以1999年就有了三联出版的《戈麦诗全编》。当时我建议把戈麦所有的作品(各种体裁)都收进去,但是出版社考虑到体例问题就没有把另外一些作品收进去比如戈麦的小说。
    戈麦的死是对人生的绝望。1989年在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之后在实际的分配工作中,许多人为了实际的利益要求入党,很多东西很快就被遗忘了。戈麦因此对人感到绝望。他曾经对我说:“为什么我是人中的一个?”我们俩曾想过一起反人道、反人性。他说北岛是最绝望的作家,他还说我和他都是绝对的诗人。我说我不是,你是。戈麦对人的绝望指向他自己。他跟我说起过戈多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在马桶上电死。他觉得这种方法表达绝望,这跟他自己的心理有很大的关系。
    戈麦的尸体在万泉河发现,他的诗歌几乎全部被毁弃了,他和朋友的通信以及其他诗稿都丢在北大公厕里。书包找到时,里面的书稿已经被粪水泡脏了。我记得当时我是戴着手套一点一点整理出来的。
    人能否活下去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我常想如果他活到今天,他会对今天怎么看?从我现在的心理看,我会劝他不要走这条路。91年中秋前他一个人喝了两瓶葡萄酒。我没有解劝他、安慰他,当时我们大家都很悒郁,我们的情绪是互相感染的。戈麦的自杀与时代氛围有关系,还与诗歌界不太正常的现象有关。戈麦有才华但几乎没有发表过任何文章。我们一起投稿的时候,我的稿子用了,他的没有用。他也不是特别在乎这些,他很清楚自己的才华。就在他死前的一个月,他在写给他哥哥的信里说:“我在打文学竞争塔的地基。”但他是不屑于用这种方式求得生存和妥协的。89年海子之后,很多诗人走了这条路,这也是时代氛围,还和他本人刚烈的性格有关。
    我比戈麦多活了十年,也比他多写了这十年,但是我写的总量没有他多,我写的算得上好的东西也远不及他。他写的基本上没有废物,而我写的很多都扔进纸篓里去了。一个人能否成才和他出手时写什么东西有很大的关系,我是一个笨人,写得比戈麦早,但写到差不多的时候就满足了。
    戈麦死后的几年里我经常会梦到他,有一次他说:“你们动作真够快,把我的户口都注销了。”在这里我要念两首诗。西渡念的诗是《我要顶住世人的咒骂》和《浮云》。
  
    桑克在纪念会上的讲话:
  
    原来在北京搞的几次纪念活动我都没有参加,不是因为住得太远,而是因为这件事情过去得太久,我不愿再提起。有些人让我谈谈戈麦,我说不要和我谈生命、死亡,说诗歌韵律都可以。该说的话在诗里(指《戈麦诗全编》里作者写的代序二)都说了。我觉得那时大家岁数小,理性的东西也少。大家都沉浸在一种氛围里跳不出来。在我们中间他是一位忠厚的长者。有一天我在哈尔滨街道上遇到一个人特别像他,我感到特奇怪就跟踪了那个人一段时间。
    网上的朋友经常问我戈麦的事,我说看诗吧。我和戈麦都是黑龙江农场出来的,心胸似乎开阔些,但也单调些,所以很容易被一些东西所左右。我们俩都向往南方那种阴雨绵绵的日子。我曾经想培养他庸俗的意识,我建议他去看电影,但是他从来都不去看。他也不太愿意跟别人来往。
    我和西渡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会互相问起来:“为什么他要死?”我们有很多解释但是也根本没法解释,他的死已经是一个事实。我想对他最好的纪念就是读他的诗,能读多少就读多少吧。
    我给大家念他的两首诗《青年十诫》和《献给黄昏的星》。
  
    臧棣在纪念会上的讲话:
  
    我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戈麦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诗歌遗产。有人说他的精神让人钦佩,诗歌、语言本身却存在问题。我不这么看。我认为戈麦是中国诗歌阶段性的代表。海子和戈麦他们对诗歌的态度在90年代是不可能存在的。他们把诗歌放在与生命对立的位置上,用生命去换取诗歌。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不会这么做的。戈麦的诗歌和他对诗歌的态度一直默默地启示着我。有人让我举一首戈麦最好的诗,我在不同的时期曾开列了不同的最好的诗。现在我认为他最好的诗是《冬天里的阳光》。
  
    胡旭东在纪念会上的讲话:
  
    戈麦是91年去世的,那一年我刚考入北大。但91年我不在北京,我在石家庄接受万恶的军训,要是我在北大的话也许我会有幸见到这位和蔼的师长。一年的军训结束之后回到北大,第一次把我吸引到诗歌的活动就是纪念戈麦的活动。当时戈麦的诗集还没有出版,大家手里的都是些手抄的、零星的诗稿。就是那种氛围那种场面把我带进了北大的写作生涯。这几年来我的身份在不断的变化,但都一直在坚持写诗。我常想如果没有那个契机我或许是做一种别的事情的人。我们这一代人写作的方式、对诗歌的态度都与他们很不一样,但是我以一种对待乡村教师的崇敬态度崇敬戈麦。我来自乡村,对乡村教师的崇敬之情是一种极其真挚的感情和敬意。我给大家念他的《如果总是不死》、《眺望时间消逝》。
  
    在纪念会上发言的还有戈麦生前的几位朋友,因为发言极为简短所以在此不做整理。在纪念会上朗诵戈麦诗歌的有与诗人同龄的博士也有今年刚入学的01级新生也有看到海报闻讯而来的诗人的老乡,大家通过朗诵这种形式纪念我们热爱的诗人。
  
    “他以死亡最终战胜了不健全的人性。”
    “他追求绝对和彻底。他不能容忍妥协,这是人性的弱点。他在内心里默默承受了生活和时代的全部份量。他实现了里尔克的名言:‘挺住意味着一切。’”
    “或许他不属于我们人类,他是一个半神,一个天使。他的一生是辉煌的。我对朋友说:他的一生是完美的,这死者中最年轻的一个,惟愿他得到永生的自由。”
    —摘自《死是不可能的》(西渡:《戈麦诗全编》代序一)
    “那不能陈述的环境的秘密,我亦不必多说了吧。”
    “他的死亡不是退却,而是进取,最终证实了诗歌的胜利。”
    —摘自《黑暗中的心脏》(桑克:《戈麦诗全编》代序二)
  
    最后以戈麦的《献给黄昏的星》作为本文的结尾:
    
    献给黄昏的星
    
    黄昏的星从大地的海洋升起
    我站在黑夜的尽头
    看到黄昏像一座雪白的裸体
    我是天空中唯一一颗发亮的星星
  
    在这艰难的时刻
    我彷佛看到了另一种人类的昨天
    三个相互残杀的事物被怼到了一起
    黄昏是天空中唯一的发光体
    星,是黑夜的女儿苦闷的床单
    我,是我一生中无边的黑暗
  
    在这最后的时刻,我竟能梦见
    这荒芜的大地,最后一粒种子
    这下垂的时间,最后一个声音
    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件事情,黄昏的星
  
  《北大讲坛》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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