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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我十岁。在距重庆市四五个小时车程的三江镇上随重庆市业体校游泳队训练。印象里只是山坡上一栋孤零零的楼,每天穿过一条隧道去山另一边的游泳池训练。当时训练很苦,是我第一次离开家。记得经常是每天一边游泳一边哭。虽然队里不赞成家长来探望,但那时心里最盼望的就是父母亲来看看自己。当时母亲在不远的綦江镇上“开门办学”,看我次数多一些。但有一次,父亲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从重庆跑过来看我。那时父亲是我现在的年纪,身体很硬朗,但要走很长一段路才能搭长途车。他那次带了什么东西,给我说了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就是送他走的时候,我站在楼门前,一直望着他往山那边走去,当时很想留住父亲,也很想放声大哭,但一直忍着。父亲要翻过山的时候,在夕阳中转过身向我挥了挥手,那一刻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那么强烈的对父亲的依恋。
三十年后,我守在父亲的病榻边。深夜,雨不停的下。被病痛折磨的父亲好不容易昏昏睡去,我看着父亲的脸,突然再一次感到了对父亲深深的依恋,再一次很想留住父亲,再一次很想放声大哭。我怕父亲突然醒过来难受,依然忍着,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这次我最终没有能够留住父亲,这一次我永远的失去了我的父亲…… 我们姐弟俩人,姐姐自小就独立能干。早早就出门在外,上大学,出国读书、工作,几乎没让父母操更多的心。我恰恰相反,从小到大,除了幼时去业体校和出国的一年外,我一直都在父母身边,而且我也学医。因此,我得到了父亲更多的照顾、更多的关爱和更多的期望。 1997年,我出国学习一年。父亲为这件事操了很多心,做了很多工作。因为他认为这会对我将来事业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后来证明他是对的),而我自己一直并不积极。九月,我要从北京赴美,父亲执意要送我去北京。我的几个朋友开两辆车送我们去西安机场,父亲听说其中一辆车的刹车不太好,就坚决要我坐另一辆车。到机场后,父亲听说我们这个航班的飞机型号是T154后,几乎要去换乘另一次航班,就因为当时不久前发生的一起空难是T154型飞机。似乎比我都要紧张,其实那时他已经出国很多次,到过很多个国家了。到北京后,他和我住一个招待所,每天事无巨细地叮嘱我出国后要注意的事情。临出国的那天,他把我送到北京机场,手续办完后,离办理登机的时间还早,他就不愿离去。他找了个咖啡座,给我和他各要了一杯咖啡。他那时已经没有什么要叮瞩的了,大部分时间他就那样坐在那里看着我,温暖的阳光从候机厅的大玻璃窗照在我俩的身上。从小到大,其实我很少和他这样的坐一会儿,那一刻,我感受到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父爱,他的心几乎都放在了我的身上。 1992年春天,我觉得身体不舒服了几天,那时我已经是个医生了,但还是父亲第一个反应过来我得的是急性肝炎。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家里距医院大概只有几百米。父亲坚持让我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就这样他一直把我推到医院。后来他对我说,其实他当时很担心我得的是重症肝炎,如果不马上休息,肝脏损害太重会有生命危险。十年后,当他自己面对病魔的时候,他却更多的想到的是他人,如果他不再去上海开会,不再陪念念,马上休息,也许一切都可以挽回。当他掉以轻心的时候,就再没人在意。我们已经习惯了他来照顾我们,习惯了他来为我们操心! 2001年夏天,我胆结石犯了,疼得一晚上睡不着。又是父亲把我送到医院先进行内科治疗,当决定要手术的时候,他和两位医生一起连夜把我推到手术室,给我找最好的手术医生、最好的麻醉医生、最好的助手。他那时已经六十多岁,却一直在手术室里陪到深夜,直到手术顺利做完。这次他生病我陪在床边的时候,很多探望的人都对父亲说他有幸有这样一个好儿子,他们不知道,其实是我有幸有这样一个最好的父亲!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才没能留住他!这些年来我从没有照顾过他,而他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的心血! 感谢上天让我有您这样的一位父亲,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再做您的儿子,弥补今世太多太多的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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