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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家国梦__叹息之墙 -- 永远的黄金圣斗士
千秋家国梦

《牡羊手札》系列

BlueIce

  
  牡 羊 手 札
  谨以此文献给牡羊座黄金圣斗士史昂老师!
  《那个人》(史昂篇 贵鬼手书)
  那个人是教皇,以前是教皇。
  那个人是战士,已入土的战士。
  那个人是老师,穆先生的老师。
  那个人的名字——史昂。
  史昂是个很长寿的人,他过世时已经目睹过二百六十一次冬夏变迁,但是我没有见过他,他故去快十四年了,而我再过几天才刚满九岁。
  我所知道的关于史昂的种种,几乎都来自于穆先生的叙述。
  穆先生不常和谁聊上半晌,可他却常常跟我聊起那个人。
  先生说,史昂是最强的牡羊座圣斗士,他的力量足以使满天星辰都失色。
  先生说,史昂是最好的老师,他的身上有着所有为人师表的特质。
  先生说,史昂是最称职的教皇,他入主圣域的二百四十三年是安稳宁谧如天堂的岁月。
  先生说,史昂是最坚毅的人,他珍惜着战友们用血和生命换来的和平,守护着这世界,一刻都不曾松懈。
  先生说,史昂是最温和的人,他即使是面对着十恶不赦的敌人也不会为杀虐后的胜利快慰。
  可是先生也说过,史昂是最孤独的人,他一个人在冰冷面具下活了那么年,寂寞似乎都成了他的影子,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先生还说过,史昂是他最敬重的人,史昂永远是他的老师,是他永远都不能忘怀的人。
  穆先生所说的一切,我都没有办法验证,但是我知道那一切都真的;因为穆先生就如同他所描述的史昂老师一样,是如此温和、坚毅又孤独的人;先生收留我,教导我的时候就好象是史昂那时候教导他一样,我总是会这样认为。
  我也曾经问过穆先生,史昂是不是也有一个像我一样的“附加”跟在身边。我记得穆先生那时候微笑着——就像他惯常的那样——把手搭在我的头顶上,告诉我说:“有,当然有。每一代的牡羊座圣斗士都会有一个‘附加’的。”
  “那么,先生,他也是孤儿吗,也跟我一样是被收养的吗?”我立刻好奇地追问。
  “也许是吧。”我觉得先生看着我的眼睛好象在笑呢。
  “那……他长得什么样,也有这样的印记吗?他也会使用念动力吗?”我突然有很多问题想问,急不可耐地拉住先生的衣袖,想快点听到答案。
  “这个印记是一定有的。”先生纤长的手指点着我额头上的独特印记,“可是连我也没有见过他……”
  “啊……先生也没有见过……”我颇有些失望,“那他去哪里了,他不呆在史昂老师身边吗?”
  “在上一次的圣战中他就已经战死了……”那时候我没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穆先生说这句话的神情似乎并不带悲伤。
  “战死了!”我当时的反应是紧紧攥住了先生的袖子,好象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样,“他也战死了!史昂老师没有教他瞬间移动吗,他为什么会战死呢?”
  “不。就像老师曾经告诉过我的那样,”穆先生虽然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可我却感觉到了凝重,“他不仅仅是‘附加’而已,他也是战士,忠诚而且勇敢的战士。在整场圣战里他都伴随在老师身边,即使是面对着邪恶的神他都没有半点犹豫地去战斗,他就和其他那些丧生在血战中的圣斗士一样,用他的全部保护了老师,也保护了这个星球!”
  “是……是这样……”我有点儿不敢讲下去了,“那……那史昂老师也一直没有忘记他,还一直说到他是吗?”
  “是这样。老师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老师也不止一次提到他……”穆先生抬起头来看向远方,好象又想起了那个人对他说起往事的过去。
  虽然我后来没有问,可是我猜想着穆先生小时候会不会也像我现在这样,拉着老师的衣袖问个不停;而那个人也会像先生这样温和地笑着,回答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厌弃地掉头离开。
  嗯……我长长地叹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学会了叹气,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来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到了可以叹气的年纪。每当我想起穆先生说的那个人的事,我就会想起穆先生回答我问题时的样子,而只要一想起穆先生我就会忍不住叹气。
  大半年前我问了穆先生最后一个问题:“先生,我不要留下来,我要跟先生一起去盟界战斗,让我去好不好?”
  而穆先生亦与往日一般浅浅地笑着,告诉我答案:“这一次你得留在圣域!”
  所以我就留了下来,可是先生却再也没有回来。
  我觉得眼前开始起雾,于是立刻跑去了慰灵地,跑去了先生那里。我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除了先生,我也不想让别人看到我哭,除了先生,我把脸贴在冷冷的石碑上——泪流。
  我一直以为先生会像他所说的那个人一样,战斗结束后就会回来,即使是在战友凋零后。
  我一直以为先生会像他所说的那个人一样,可以见证接下去的二百多个春秋冬夏,即使是重担在肩。
  我一直以为先生会像他所说的那个人一样,当上尊荣的教皇管理和平年代的圣域,即使是要戴上硬冷的面具。
  我一直以为先生会永远都微笑着告诉我,顽皮也要有个限度。
  我一直以为先生不让我跟去冥界是对的,他会重返这里,而我又可以跟随在他身边,那么他就不会像他所说的那个人一样寂寞而孤独地度日了。
  我一直以为我会像那个人的“附加”一样,终有一天能够和先生一起驰骋沙场,而且我也要当先生的随扈,哪怕是面对最厉害的神也不后退,即使无法再回到阳光下。
  我一直以为先生会像他所说的那个人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在闲适的黄昏时对他的弟子说起我;而他的弟子也许也会像我以前那样,拉着先生的袖子问个不停吧。
  这个时候我尤其想问问史昂老师,为什么他没有把他的所有都教给先生呢?为什么先生没有学会从冥界回来呢?为什么先生再也不能向我说起他所崇敬的那个人呢?
  以后还会有谁对我讲起穆先生这个人、史昂那个人?而我又该将这个人、那个人的点滴锱厘告诉谁呢?
  一个先生再也不会回答的问题,现在先生又和那个人一样了。
  永远地——沉默!
  
  [完]
  结笔于2002年3月12日
  
  
  牡 羊 手 札
  谨以此文献给4月1日生日的牡羊座附加贵鬼!
  《那一年》(贵鬼篇 穆手书)
  那一年,希腊的夏天热得让人向往北极。
  那一年,帕米尔的雪峰依旧封冻如亘古。
  那一年,我离开雅典回到了阔别四年的家乡帕米尔。虽说是久违的家乡,可我对她并没什么记忆,因为我四年前被领去圣域的时候我才不过三岁出头而已。
  那一年之前,我非常喜欢希腊、雅典、圣域,非常喜欢那儿的夏天,非常喜欢那儿的花鸟鱼虫、漂亮宫殿、卑躬的守卫、和蔼的老师和可爱的伙伴们。
  那一年之后,我再没呆在希腊、雅典、圣域,再没享受过那儿的夏天,再没见到那儿的花鸟鱼虫、漂亮宫殿、卑躬的守卫、和蔼的老师和可爱的伙伴们。
  那一年,已经过去十三年……快十四年了吧……
  开始的几年的确是很不好过,对于一个孩童来说实在是太寂寞了点,即使这个孩童已经是个顶级的战士。我到现在还是不太会长篇大论地说些什么,可能就是那些年的孤寂落下了后遗症,可也没什么不好,现在他们不都管我这缄口的毛病叫沉着慎言吗。
  刚开始的两年是我学着怎么活下去,然后的三年我已经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而且日子也渐渐不觉得那么难过那么寂寞了。
  早上我不用起得很早,等太阳出来我才走出石塔,这时候高原上的雾气已经散去,正是我修习的好时辰;下午是我研究那些老师留下的典籍的时间,虽然是以修理圣衣和历代圣战的记录为主,不过也算得上是包罗万象,足够我乐在其中了;黄昏以后是我最喜欢的时段,住在这样一个离天空那么近的地方,星辰总是显得特别明亮和触手可及,我常常想是不是因为我们对星星永远的向往、却永远无法握入掌中,所以才有老师教导我的那般与星辰争辉的斗技存在,我坐在高塔旁,直到夜深直到雪原上升起乳色的淡雾。
  虽然我慢慢习惯、而且似乎是渐渐喜欢上了离群索居的日子,可我还是不可能完全与世隔绝地生活,有时候我仍然要离开几天,去市集上补充食物跟其它必需的物品。
  于是,我拣到了一个刚被抛弃的婴儿,应该才刚刚断奶。
  在这种生活艰难的地方被丢弃的小孩不算稀罕,有些甚至是一出生就被溺死。我从没想过要去收留那些幼儿,我也没本事养活他们,但我决定把这婴儿抱回去,因为他的额头上也有着和我一样的印记。
  那是只有牡羊座才有的印记。
  而且老师曾经告诉过我,每一代的牡羊座圣斗士都有一个“附加”会与其终生相随,在合适的时机这个“附加”就会出现。
  我相信老师所说的一切,虽然我幻想过我的附加会是怎样的,但我从未刻意去寻找或等候过,而结果就像老师所讲的那样,他自然出现了。
  因此,我从此就有了个小孩儿要照顾,像老师那时候照顾我那样。
  那一年,我十二岁。
  我替他取了名字——贵鬼。这是个与老师的“附加”非常相近的名字,而我也觉得这是个很顺口的名字,并且这小家伙不久之后就开始对这个名字有反应了。
  后来他学会了叫我“先生”,后来他学会了走路,后来他学会了顽皮,后来他学会了给我添乱,后来他学会了一点念力,再后来他学会了不停地问我问题。
  他很喜欢听我说起老师史昂的“附加”,他总是缠着我问那个人长什么样、有没有眉间印记、他们俩长得像不像、史昂老师喜不喜欢他等等。
  虽然我也乐意聊起他和我的老师,不过我并不能回答这小鬼多少问题,我没有见过老师的“附加”,我能说的一切都来自于老师的回忆和叙述。
  我也还记得我曾经也跟在老师身边听他讲关于上一次圣战和他的小跟班,史昂老师每当讲起他的捣蛋跟班也是一脸的无奈,但那份无奈却远远不够掩盖老师眉宇间刻画着的伤感和哀思。
  “可怜那孩子还那么年轻啊……”那样的对话通常是以老师的这句话结束的。
  即使那时我还没现在的贵鬼大,但同样能察觉到老师的叹息是那么频繁,同样可以察觉老师冰凉面具下的容颜是多么孤寂,同样可以察觉到老师温和言语的背后藏着多少不为外人知的苦痛。
  那一年,我们都取得了神的承认,披上了最顶级的战衣。
  那一年,老师温暖的小宇宙突然消失了,但教皇却并没有消失。
  那一年,离开圣域的黄金圣斗士不只是我一个。
  那一年,我失去了我最敬爱的史昂老师,我也失去了二位可敬的兄长。
  “教皇”瞒过了很多人,但是在我们这些人中根本没人不知道真相,有所不同的只不过是对变故的应对而已。有人选择了效忠,有人选择了远走,有人选择了装傻,有人选择了殉职。
  而我,选择了回忆……
  直到我收留了贵鬼,除了回忆着老师是怎样教养我之外,我也回忆起了老师是怎样在那么漫长的寂寞岁月里履行职责的,回忆起了老师在处理完公务后即使是带着疲倦,也还是会去检查我的修习情况,回忆起了老师是如何地为他那勇敢却早逝的 “可怜的附加”而骄傲。
  于是我从回忆里找到了坚强,属于老师的、而现在却传承给了我的坚强。
  虽然我认为老师待我之好无可挑剔,可我待贵鬼却完全不是老师那样的方式。老师是教皇没有那么多空闲来照料我,也没有那么多空闲来回答我的问题,这些我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我不会拉着老师的衣袖问东问西,我尽量学着自立,我尽量不去耽误老师,哪怕只是一点点时间,我尽量不给老师机会说我顽皮得过分了。
  但是现在我由着贵鬼拉着我的衣袖问东问西,我会教他慢慢自立,如果他有事我就停下手边的工作去他身边,即使那会耽误我的时间,我常常有机会对贵鬼说他顽皮得过分了。
  我教他他想学的东西,我几乎从不检查他的修习情况,我也不想让他跟着我去战场,我宁愿他常常闯些小祸也不希望有一天我会像我的老师那样,在黄昏的时候对另一个幼童说:“可怜那孩子还那么年轻啊……”
  我不知道是我幸福,是贵鬼幸福,还是史昂老师幸福,或是他的“附加”幸福,亦或我们都可以算幸福……
  也或者是……
  贵鬼他显然很向往老师的“小跟班”那样给老师当先锋的机会,每每我要他去办点事儿他总是很认真,一点都不马虎。他大概也想要让我记着他吧,他大概也想让我在以后时常对我的弟子说起他吧,就像我的老师那般,他大概也想让我为他骄傲吧,也许有朝一日到了战场上他也会不计一切地随护在我身旁吧。
  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胜负将现,生死也将判。
  然而我没有带着贵鬼——应当永远跟随我的附加——去冥界跟死神争生存,虽然我知道也许他再没机会拉着我的衣袖问这问那了,虽然我还没教会他要如何应付骤然的离散,虽然我也不希望他会像我那样躲到雪原上回忆。
  也许在将来,贵鬼也会对拉着他衣袖的孩童说起我、说起我的老师、说起那个连我都未曾谋面的前任牡羊座附加、说起“那一年”的回忆……
  在我的幼年,史昂老师离开了我——那一年,我七岁。
  而我现在也将离开他——贵鬼——今年,他八岁。
  
  [完] 结笔于2002年3月21日
  
  
  
  牡 羊 手 札
  谨以此文献给3月27日生日的牡羊座黄金圣斗士穆先生!
  《那颗心》(穆篇 史昂手书)
  那颗心,清澈如水晶的心。
  那颗心,蕴藏满坚韧的心。
  那颗心,终将承受离散和凄哀的心。
  那颗心,属于我的弟子——我唯一的传人——穆的心。
  倘若有谁问我,这世上什么东西最复杂难懂,十三年前我会回答说是神的心思,而现在我会回答说是穆的心思。
  倘若有谁问我,这世上什么东西是我最想守护的,十三年前我会回答说是女神或者和平,而现在我会回答说是穆的平安。
  倘若有谁问我,这世上什么东西是我永远都看不透的,十三年前我会回答说是人生,而现在我会回答说是穆的水晶般的心。
  倘若有谁问我,这世上什么东西是我遗憾终生的,十三年前我会回答说是我没能让艾俄洛斯和撒加那两个孩子拥有应得的明天,而现在我会回答说是我无法给予穆我身为老师应给的一切。
  十三年前我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便离开了穆,而再相见时他已经年满双十。
  但我却直到现在才真正觉悟到,我连他孩童时——七岁的穆——他的心里究竟藏着些什么都从未猜透过,何况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翩翩的尊贵战士。
  或者已经说我几乎从未猜测过我独一无二的弟子,在想什么、关心什么、担忧什么;也从未真正知晓过我自以为最疼爱的弟子,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需要什么;我似乎只记得他从来不用我操心,不会顽皮添乱,绝不会提过分的请求,就算我去检查他修习状况的时候已是深夜,他也会在牡羊宫里等到我点头说通过为止。
  我曾经都以为天下所有的弟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却忘记了自己当弟子时的情形;我曾经都以为他独自练习就不可能会遇到困难,却忘记了自己初练时的狼狈;我曾经都以为他应该能自己打发独处的漫长,却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在难耐的寂寞中期盼陪伴的;我曾经都以为他在那些伙伴中不会缺少关怀,却忘记了自己还时常地怀念老师宽厚而温暖的手掌。
  我最初见到穆的时候他才……二岁多不到三岁吧,照顾小孩子这种事可难不倒我,以前我也照顾过小我十二岁的“附加”——那是个活泼又爱玩的小家伙——虽然他已经先我而逝了。
  但是穆在我身边才两年多就变得不像是缠人的小孩子了,和另几个同龄的黄金圣斗士预备役员相比,他显得安静、沉稳得多,甚至在生活上已经不怎么需要有人时时刻刻地照看着了。
  那时候我忙于职为教皇的公务,根本没计算过我们师徒每天见面的时间能有多长。现在回想起来似乎除了教导他牡羊座斗技,和重新赋予圣衣生命的技艺,其它时候很少呆在他身边,他也很少到教廷来找我,有时候会连续几天都见不上一次,而我还庆幸他不会妨碍到我处理正事。
  每过一段日子我就会去检查他修习的进展情况,那当然是在我办完所有公务之后了,所以穆也就有规律在某些日子要在牡羊宫里等到深夜或是凌晨。这样的检查就像是我固定到圣域外巡查一样,既是例行公事又是我不可卸却的责任,我不能懈怠也不该有怨言。不知道穆是不是会厌倦呢,根本没时间仔细指点他的人却要求他总得有进步,那个被称作“老师”的人对待他也不比对待陌生人更关切一点。
  为什么那时候的我从没意识到,这样的我们哪有一丝一毫像是师徒。如果不是卫兵来告诉我,我也许再过一百天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弟子已经病倒有三天了;到后来那群孩子中最年长的撒加都忍不住要来提醒我,我花在穆身上的时间实在是少得超过限度了,穆几乎变成没有老师了。
  所以我特意挑了一个空闲时间,把穆带到教廷,想要好好陪他聊一聊,真正了解一下他这些日子到底过得如何。我看着穆推开教廷沉重的雕花大门进来,警觉到这个小小的孩童已经长高了,已经开始显现出尊贵的气度,依然清澈的紫色大眼睛里已经再不见好奇稚嫩的光芒流溢。
  他走到案桌前停下——而从前他会直接跑到我腿边——恭恭敬敬地行礼,就如同是其他少年斗士一样,除了他对我的称呼是“老师”。
  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起,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让我感觉疏远的;但是我一直都很清楚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疏远,当然我是想要消除这种疏远的,我尝试着用语言和肢体动作传达我这种想要消除隔阂的心意,然而结果……
  当时我从案桌后走出来,摘掉了教皇的面具,走到穆的跟前,半俯下身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我看到他恭顺地略低下头,我甚至想要把他抱上自己的膝头来坐,那样的话是不是足够让他明白他始终是我最“关爱”的弟子。
  但穆的反应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低下头,然后沉下肩往后退了一步,简直是“果断”地离开了我手掌的可触及范围,同时他那似乎是很久不见阳光的脸上,隐约地透露出他是多么地不习惯我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
  虽然我也觉得有点儿尴尬,但我想只要让他明白我这不是一反常态,而是真的想走近他的心,他就会和以前一样趴在我的案桌上听我讲上一次的圣战和我的那个“顽皮的小跟班”。
  所以我装作不在意地问他:“愿不愿意和我聊聊?”
  穆仿佛是机械地回答道:“好。”就像是我要他把运用银星沙的口诀再背一遍时一样的语调。
  然后我问他过得好不好,他就说了句“挺好”;我问他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他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我问他比较喜欢和哪个伙伴在一起,他跟我说所有人都对他非常友好;我问他有没有什么困难或者处理不了的事,他又摇头说是通常他都可以自己应付、要不然撒加和艾俄洛斯他们几个大的也会帮他。
  再接着我又问他每天除了修习之外还喜欢做些什么——当老师的却不知道这些已经算是非常少见了——而穆的回答更令我吃惊。他就那么淡淡地说:“看修理圣衣的典籍和老师的书,用念动力给有事外出的艾俄洛斯他们送午饭,去沙加那儿学巴利语,然后教沙加学中文。”
  实在是很难想象也很难相信一个才那么点儿大的男孩子,每天居然就只有这些事可做。穆他若不是用了很长的时间在看书和学巴利语上,就是把很多的时间用在了独自发愣上,这样的答案和我原先的预期差太远了!我本以为他就算不像艾奥里亚和迪斯似的精力过剩,至少应该会像美罗、修罗他们经常去游泳或者打球,穆再怎么爱静也不会比打坐冥想的沙加更安于室吧。
  但是我确信穆说的那些绝不可能是编造的,所以我惊讶的就不仅仅是他的日程表上居然完全没有游戏的份额,而且我还诧异于穆在说这些事的时候竟然是如此平淡,就好象是在讲跟他完全不相干的人一样。
  与其说是穆是刻意掩藏他的孤独或怨怼,不如说他根本就已经把这样的生活当作了理所当然,他已经不可思议地融入了那样的每天每夜里,而且丝毫看不出有一点点想改变现状的意思,难道他真的已经准备在漫长的寂寞里度过了吗?
  穆还没满七岁啊!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寂寞吗,他真的可以忍受这样的寂寞吗,他真的不想要过回少年人应有的无拘岁月了吗?
  现在也许他说一切都好,但他终有被这孤独折磨得再无法忍受的时候,那时候他又该如何以对呢?那种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依靠、没有寄托的痛苦,我不相信有谁可以用一辈子去承受,还有谁比我更清楚这样的痛苦是个什么滋味呢!
  但倘若穆也将重蹈我的覆辙,而且罪魁祸首就是我这个不称职的老师,我又将情何以堪呢!我想要规劝穆别总是禁锢住自己,如果是在我当上教皇之前我大概还会哄他,把他哄到将我当成朋友那样地看待,就像是以前我曾成功地哄笑我的“小跟班”那般。
  可现在我哄孩子的本事已经生疏太久了,我再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把那些话说出口,我也不确定那些话会不会有用,穆听了之后又会怎么想、会有什么反应,深恐他将我看成是“为老不尊”的顾虑让我束手无措。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将对话进行下去的时候,有个卫兵急匆匆地前来求见,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我不能不先处理这事,但我本想要让穆也来听听,也许他会对我怎么当教皇感兴趣吧,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继续跟他聊点别的了。
  然而穆一看到我重新套上面具允许守卫进来,他的头就低得更厉害了,只说了句“不打扰老师的工作,我先告退了”,没等我给他回话就径直离开了教廷。他走得不快也不慢,迎面进来的守卫向他行礼他也只是做了很合身份的回礼,我看不出他对于交谈的突然被打断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段往事转眼已经过去十四年还多了,我不记得那天卫兵来报的是什么事了,但清楚地记得的是自那以后我再没有把穆叫到身边来聊上几句,他继续过着他那不为我所知的生活,我也继续过着没闲暇去过问弟子的教皇生活,直到最后我再也没有机会去揣测我可爱的弟子——穆的那颗心里到底装着些什么了。
  而现在我居然又一次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这师徒重逢的机会简直就像是从天下掉下来的一样——野心勃勃的冥王让我带领着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来攻打圣域。真是说实在的,我还有点怕见到穆呢,都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惊异、是高兴还是和上次似的淡漠。而我更怕看到的是,现在的他已经变得跟我一样,只有寂寞和孤单如影随形。
  这会儿我居然想起了他四、五岁的时候,跟在我的身旁听我讲我的小跟班的调皮事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愉快和好奇的光芒。那时候的穆多可爱呢,是他的出现改变了我的孤寂岁月,那些日子里我一直都这么想,我真的应该要好好地照顾他,虽然我后来并没有做到。
  穆终于猜到了躲在黑斗篷后的人是谁了——虽然他完全看不到我的面容——但独一无二的牡羊座秘技出现在他跟前,他怎么可能猜不到呢。四下里暗得不见一丝天光,不过已经在黑地狱里住惯的我仍然能将我唯一的弟子看清楚,果然长成了难得一见的俊美男子——就像是他小时候我们都一直认为的那样——拔直了腰,站在牡羊宫门前的平台上,长长的紫发与纯白的大氅和风而舞,他的仪容虽然还是那么柔和,但却带上了坚毅的表情,没有掷地有声的话语,只那双握紧了的手已经足够表达他的心意。
  穆——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战士了!
  我没有看到穆的“附加”,如此说来穆是事先把他送去了别的安全之地了,他应该也很疼爱他的小跟班吧,他会不会也对他讲起我曾讲过的往事呢,那个小家伙一定很幸福吧,穆可比我更懂得照顾小孩子啊。我让我的“附加”跟去了战场,我眼看着他挡在我的面前承受死亡,却没能为他做任何事;而穆却在战斗开始之前就为他安排了康庄之路,穆还是那么缜密地设想周全。穆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永远都没有空闲让小家伙拉着衣袖问东问西,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永远都不知道小家伙是不是被欺负了,一定不会像我一样永远都猜不透小家伙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火钟燃起,生死的判决就在眼前。
  穆啊,就是此刻,我又该向你说些什么呢?我又能向你说些什么呢?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再教给你,我已经没有时间再弥补我对你的亏欠,我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来承当你的一声“老师”了,因为我从来没有知道过你的那颗心——想什么、要什么、爱什么、憎什么,我不了解你的喜怒哀乐,我不了解你是否感受到寂寞和冷落,我不了解你在何时沮丧、在何时欢娱、在何时伤感、在何时需要一个老师的抚慰!
  穆啊,我唯一的弟子,无论战势怎样变幻,我都希望你能活下来,即使你将面对的是那被我诅咒了无数遍的寂寞,我也希望你能活下来!活着,品尝真正的生活和温暖的情感;穆啊,如果你的心里还盛满了坚强和向往,请你追着欢笑而去吧,不要再把淡漠当作屏障。
  我最后能给予的——我的祝愿和期望。
  给予你,和你的……
  ——那颗水晶般的心。
  
  [完]
  结笔于2002年3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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