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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奶奶

思念您。

江江

  写在妈妈的周年
  2002年,对我们家来说,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年。风雨里程中我们的爸爸妈妈相依相伴,迎来了金婚之年;这一年又是父亲80周岁、参加中国共产党60周年;在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我们兄弟姐妹决定选取他们离休以后撰写的部分文章、习作的少量书画,加上些许照片以及党组织和同志们对他们事迹介绍汇集成册,以此作为对父母金婚和父亲80周岁的献礼,作为我们和下一代宝贵的精神财富。
  我们的父母,是我们树立人生坐标的第一任老师,自打我们懂事起,爱祖国、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的教育就开始印在我们的脑海里;做人要真诚、勇敢、清廉、自重,既是父母的真实写照,也成为我们成长道路上的座右铭;
  我们的父母,无论在战争年代,和平建设时期或是在改革开放以来,总是忠诚与党的事业,忠诚于人民,无论在什么工作岗位上,都勤奋努力,兢兢业业,多次荣获功臣、离休干部先进个人的称号。从父母身上,我们懂得了做人的道理;
  我们的父母,共患难、同安乐,互尊互爱,相儒以沫。母亲以坚强的毅力,从思想上、生活上帮助父亲度过黑暗的岁月——“文革”十年。父母对我们既严格要求又殷殷关爱,使我们深切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也成为我们筑造小家庭的榜样。在我们的人生道路上,父母既是我们的师长,又是我们的同志和朋友,我们为这样的父母感到自豪。
  以上这段话,是我们兄弟姐妹为爸爸妈妈的一本书{悠悠五十秋}所写的前言。当我们还陶醉在父母的关爱中,还沉浸在父母身体健康时,一个晴天霹雳打乱了我们家的正常生活。去年4月29日,我们亲爱的妈妈突发心肌梗塞,最终撇下相伴五十载的爸爸和深爱她的子女离去了。这一年365天,我们全家都是在深深的思念中走过。思念妈妈的情怀没有因为日子的一天天过去而淡远,相反,却更浓更浓——许许多多和妈妈在一起的细节那么那么清晰地浮现眼前好似一幅幅温情的画卷,让我更读懂了母爱。
  在纪念妈妈周年的日子里,我想写出点点滴滴对妈妈的思念。
  
   一
  大前年的国庆节,应妈妈娘家人以曼曼表姐为首的表兄弟姐妹的再三邀请,我和妹妹一家、弟媳妇和侄子陪着爸爸妈妈一起回了一趟妈妈的老家。这也是我爸爸第一次去,我爸爸戏称自己是“老姑爷省亲”。
  我们一行8人是乘火车去的,一路上,我们和小一辈的有说有笑,可是妈妈却不太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的妈妈出生在素有“东海第一胜境”之称的连云港,妈妈把她的老家称之谓新海连,那里有{西游记}里所描绘的花果山。妈妈生前提到连云港并不太多,不象我爸爸提起他的老家思乡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只见过外婆,给我们印象最深的是她那双缠了足的小脚,外婆长得很清秀,我妈妈长的挺象外婆,不过比外婆更端庄有气质。我们很少听妈妈提起外公,因为在妈妈出生不到2岁时外公就去世了。不知是这个原因,还是因为我外婆是我外公的小老婆,外公过早的去世,留下外婆和三个子女(舅舅、姨妈和我妈妈,我妈妈最小)是要看别人的眼色过日子的。也许这种寄人篱下的伤痛使她不愿意回忆她的童年,或许妈妈的确不了解她的家。写到这里,我真的很后悔,妈妈生前,曾经几次讲过她想写一点东西,是要写她的童年还是写她的成长或是她和爸爸的这一生,现在都不得而知了。
  我现在才体会到过去对母爱的理解,往往停留在字意上,却很少品味其中的真爱,但等到蓦然回首,才会惊觉最亲近的那个人已离你很远很远。你即使寻死觅活去感受、去追寻,仍旧是一种迟到的悔痛,你才会感受到这种痛是一种永远挥之不去的灼痛。
  对妈妈童年点滴的了解就是在我们陪爸爸妈妈去连云港听几个表姐讲的。我妈妈的这三个侄女、我们的表姐,在连云港一度很有名气,大表姐曼曼曾经是市话剧团团长、二表姐金玲是连市第一家地毯合资厂的厂长、三表姐金莉曾经是连市最大的夜总会的经理。人称金氏三姐妹。她们的今天完全是靠她们的努力得来的,当然她们也赶上了改革开放的机遇,但她们口口声声说,能有今天是两个姑姑的恩情。
  在连云港的几个晚上,我们和表姐们拥被相坐,听她们讲述着妈妈的童年,讲述金家。
   我的外公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人也聪明加上家里有点底子,后来他在新海连开了几家布庄,生意做的挺大。那时他在山东老家已有了家室,怎么又娶了我外婆,表姐也说不清。外公在的时候,外婆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我妈妈出生是在1927年10月1日,外公外婆绝对不会想到二十多年以后这个日子成了举国欢庆的日子。我妈妈生在秋天,外公给她的小女儿起了个很好听,也很有诗意的名字——金名秋。是因为外公读过书,从五行说“金木水火土——选取了金名秋”还是因为妈妈生在秋天,秋天是金色的。
  外公去世后,外婆家庭境况一下子变得很窘迫。那时妈妈看到的是外婆的眼泪听到的是外婆的叹息声,家里少有笑声。但即便这样,外婆也没有让自己的小女儿吃很多苦。长我妈妈五岁的玉芬姨妈常常背着我妈妈去玩耍,姨妈要帮外婆做事,可我妈妈却可以看书。外婆识字不多,却断然让她的小女儿念书,这在当时都不多见,现在想起来,我妈妈后来的知书达理与外婆当时的明智之举是分不开的。妈妈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她看书的时候,那么投入,那么忘我,外婆经常会对玉芬姨妈说,你看,小弟(我妈妈的小名,为什么叫小弟现在已无法考证)看起书来什么也不知道了。那时连云港的海鲜很多,尤其是那种晒干了的小鱼小虾。有时,外婆也会塞给我妈妈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可以买一大包呐。外婆对我妈妈的疼爱还表现在去掉了我妈妈的裹脚布,否则,我真难以想象,我妈妈怎样颠个小脚去参军。
  童年,留给妈妈的记忆好似个青橄榄,涩涩的。但是,灵秀花果山赋予了妈妈聪颍和内秀。
  
   二
  40年代初,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飞机轰炸,外婆带着她三个子女逃难到了镇江。在镇江的生活主要由我舅舅做点生意维持家计,日子过得也很拮据。但是有一点,外婆和舅舅没有断了我妈妈读书。随着舅舅结婚,和第一个孩子也就是我的曼曼表姐出世,给沉闷的家庭带来了生气。那时读师范是有奖学金的,于是我妈妈就考了师范,算是家里的文化人,曼曼表姐的名子都是我妈妈给起的。
  我曾经听妈妈说过,在镇江师范的时候她看了不少书。她最喜欢看得是冰心写的书,什么[小橘灯],还有外国的{娜娜},对她震动比较强烈的是鲁迅的书。妈妈性格内向,即使在家里话也不多,但是妈妈能在书中找到心灵的对话,她从书籍里看到另一片天空,湛蓝湛蓝的,那里有她的梦想,有她的追求。妈妈从师范毕业后在镇江南华小学当了一名小学教师。尽管这段时间不长,但教师的气质以及她读书以后对文学的灵性感悟都在妈妈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一直到老年。
  当时,国民党的腐败已遭到老百姓的反对,共产党、解放军的事情已经悄悄地在老百姓中议论。在南华小学,妈妈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女伴经常在一起关心议论形势,向往革命。一直到前几年,我还听妈妈说过,现在想起来,他们南华小学的校长可能就是一个共产党员。
  1949年,“百万雄师过大江”,镇江解放了。那时妈妈20岁刚出头,我看见过她当时的一张相片,清瘦、秀丽、棱角分明的嘴唇微笑着,镜片后面的眸子很黑,齐肩的短发梳的整整齐齐。从相片可以看出,妈妈的心情不错。不久,妈妈做出了一个重大的抉择——参军。
  听说小女儿要参军,外婆坚决不同意。面对外婆的眼泪,性格文静的妈妈没有让步,外婆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小女儿,又搬出亲朋好友来劝妈妈,妈妈仍旧没有让步。讲到妈妈的性格,玉芬姨妈说过,别看你们妈妈看上去挺文静,自己的主意大着呢,认准的事坚决走下去。后来还是外婆让步了。真该感谢外婆,让我妈妈从此踏上了一条矢志不移的革命道路。一个崭新的天地展现在我妈妈面前。
  
   三
  1949年7月,妈妈和南华小学的几个要好的女伴一起考入华东军政大学。先是在军大三总队十二团当学员。那时,镇江刚解放,解放区晴朗的天吸引着华东地区的有志青年。家庭贫困的、富有的,有知识的、没文化的,打过仗的、刚入伍的,抱着各种目的,憧憬着各种理想走到了一起。我听妈妈说过,当时对部队的感觉一切都那么新鲜,穿着军装,怎么看自己都那么神气,就犹如“太阳天天是新的,天空天天是晴朗的,呼吸天天是顺畅的”。
  妈妈在的那个团,主要三部分人组成,一些是打过仗的南下干部,一些是苏洲、无锡、杭州家境比较好的有文化的青年,还有就是他们这些苏北附近的城市平民的子弟。从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一看就知是哪儿的人。尤其是那些苏锡杭的女青年喜欢扎堆,唧唧喳喳,嘻嘻哈哈,非常引人注目。和妈妈一起入伍的女伴对此看不惯,常用鼻子哼她们。妈妈却说,别管人家,自己首先要脱胎换骨,克服小资调。从小就不喜张扬的妈妈骨子里多少有些清高,她是想用真本事证明自己。
  喜爱文学的妈妈入伍后不久就写出了一个剧本,讲得是一个母亲送儿子上前线打日本鬼子的故事。剧情很简单,却发掘了一个后来很有名气的演员——陶玉玲。当年,陶玉玲也就十四、五岁,和我妈妈一个连队,她在剧中扮演一个主角。可能,陶玉玲阿姨早已忘了这事,即使她出名后,妈妈也从未找过她。
  妈妈在部队只待了5年,但对部队的感情一直延续到我们这一代。
  四
  南京这个城市,对妈妈的一生太重要了。1951年华东军政大学迁到南京,我妈妈分配到华东军区政治部宣传部文教科工作。在那儿,她认识了我爸爸,从此,他们俩相依相伴五十载,走过了风风雨雨的历程。在那儿,她生下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人,从此,妈妈把她的整个心掏给了我们,交给了这个家。
  我爸和我妈。我妈妈到文教科不久因工作积极,很快就被选为团支部副书记,而团支部书记就是我爸。他们俩是自然认识,但确立恋爱关系还是他们的科长赵谨伯伯牵的线。从表面上看我爸爸妈妈的性格完全不相同。如果说我爸爸是一盆烤火的炭盆,我妈妈就是热水瓶。那时的我爸爸虽然年轻却已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炮火的洗礼,曾荣获二级人民英雄称号,获得的奖章、勋章足可挂满胸膛。而我妈妈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参军不久的小知识分子。我曾多次问过他们,当年,是谁先追的谁?他们也笑着问,是谁——?但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我见过爸爸妈妈结婚前的一张合影,他们都穿着军装,妈妈穿的是束腰的军装连衣裙,仍然是短发,带一顶解放帽,依偎在爸爸身边,羞涩地微笑着,很风采、很漂亮现在我能感受到,当年他们相互看中的是对方身上内在的品质。如果说,豪放是一种美,那么婉约也是一种美,正是这种不同形式的美让我爸妈相依相伴五十年,使我妈妈心甘情愿地扶助我爸爸度过最困难时期。
  在南京的13年,是爸爸妈妈共同度过美好时光的13年。妈妈于54年转业到了下关区委,但仍旧住在军区政治部大院,那时人们之间的关系单纯而亲密。50年代中期,我伯伯从南京军事院校学习后留在南京,家也搬到南京。爸爸妈妈在南京有了至亲的人。妈妈生前对爸爸的兄嫂除了有一种亲戚关系外,更有一种尊敬。她始终称呼爸爸的兄嫂为某某同志、某某同志。在南京,外婆来住过,奶奶来住过,奶奶和外婆还同时住过。我妈妈都能相处得很好。我妈妈称呼我奶奶是叫“他奶奶”,我那个“旗人”奶奶也能接受。在南京,爸爸经常出发,55年又参加了解放一江山岛战役。家,成了爸爸干事业的大后方,而我妈妈是我们家的守护神。
  1964年,爸爸转业到上海,随后不久妈妈带着我们四个孩子把家迁到了上海,这一住就是40年。
  如果说在南京,家里还有保姆能帮妈妈分担家务的话,到上海,家里家外妈妈成了一把手,妈妈的聪颖、耐力、坚韧、刚强都充分展现。尤其在晚年,妈妈对爸爸的关心,爸爸对妈妈的依赖,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已非语言可描绘。记得,有一次,我回家探亲,说起一个战友的父亲去世,我说,人家都说,情愿要有讨饭的娘,不要有当官的爹。娘在,家散不了,娘不在家就没了。当时,我也就说说而以,爸爸妈妈好象也就笑了笑。因为我是经常会说些“疯话”的。
  
   五
  到上海,没过两年平静的日子,“文革”开始了。现在想起来,妈妈在那个年代里为我爸爸,为我们家所付出的是“杜鹃嘀血”。68 年下半年,爸爸被审查。那时,我哥哥已当兵,我才13岁,把弟弟妹妹送到扬州部队干休所伯伯家。爸爸每天到单位接受批判,星期日还要到里委去报到。有一次爸爸从里委回来躺在床上哭,我吓坏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大人的泪眼,而且是大男人的。原来爸爸他们在里委排着队低头认罪,一个造反派拿一把扇子挨着个一个一个从头上打过,还对着他们放屁。爸爸觉得人格受到极大的侮辱。我悄悄的问妈妈,爸爸会自杀吗,妈妈会跟爸爸离婚吗,因为那时这样的事已经听说不少了。妈妈回答,我相信你爸爸不会自杀,他是战斗英雄;我相信你爸爸不是坏人,我不会跟他离婚。妈妈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我一下子感到依靠,妈妈在心中的形象那么高大——。
  不久的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阿姨在捆扎书籍。我一惊,忙问干什么,回答说你们要搬家了。我眼前一阵发黑,院子里不少人家已经是两家并一家住,我还暗暗庆幸,我家没有动,没想到,要被“扫地出门”了。爸爸告诉我,造反派来通知,让我们立即搬走,你妈妈去看房子了。我一下子就哭出来,我说,不搬,坚决不搬。爸爸拿着刀正在切什么,突然大怒,把手中的刀狠狠一摔,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时妈妈回来了,妈妈的表情很严肃、也很镇静,她把我叫到房间,对我说,现在家里你是大孩子,你要帮助爸爸妈妈,这个时候不要再让你爸爸难受了。妈妈告诉我和爸爸,我们要搬的地方是过去的一座庙,给我们两间房,其中一间是走道,两面有门,所以算一间,离现在住地不算远。那天下午我没去读书。妈妈找来了三轮车,一趟一趟的拉,我的几个要好的同学也没去上课,帮我一点一点的搬,一直搬到晚上。爸爸妈妈在里间搭了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外屋放了一张大床。我和弟弟妹妹都睡了,爸爸妈妈一直整理到好晚好晚。第二天爸爸妈妈就下“五七干校”了,妈妈走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带好弟弟妹妹,管好家。现在想一想,妈妈当时带着怎样的心情走的。那时我13岁,妹妹10岁。弟弟刚上小学。我们的生活费一共35元。常常在月初大吃几顿,快到月底,没钱了,隔壁阿姨教我们用猪油、酱油淘饭,也蛮好吃。爸爸妈妈一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就是我们改善的日子。妈妈隔三岔五就给我们写信,可惜,那时的信没有留下来。爸爸妈妈在干校除了重体力劳动外,爸爸仍旧没完没了的交代检查,妈妈则心挂几头,她担心爸爸的身体,更担心爸爸过不了精神的这个坎;妈妈担心外地当兵的我哥哥,我哥哥从小到大一直是我爸爸妈妈的骄傲,更是我妈妈的希望,妈妈很少流泪,但我哥哥14岁去当兵的那天,我妈妈目送我哥哥到汽车站,从家里又到楼梯口,一直看着他上车,车开的看不见,这才转身,我看见妈妈流泪了。可是为了不影响我哥哥的前途,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和我哥哥通信,这要多大的忍耐力;妈妈担心在家的我们,担心我们的生活,担心我们的学习。我觉得妈妈的心脏就是那时候出的问题。
  60年代末、70年代是我们家最动荡的时期,6口人分在5处,我和哥哥分别在山西、福建当兵,爸爸“发配”徐州大屯煤矿,弟弟在扬州伯伯家,只有我妹妹始终在我妈妈身边。妈妈成了家里的联络中心。那时,妈妈最高兴的是爸爸和我们兄妹的一封封来信,最盼望的是爸爸和我们的回家探亲的日子。平时,妈妈工作忙,丝毫不见她的儿女情长,可是到了晚上,到了闲暇日,妈妈的心全飞到在外地的亲人身边。我妈妈会写诗,在接到我们的信后都会有感而发。在一首{今昔诵}中这样写到“灯下翻阅影集,浮想今昔联翩;
  多少个人奋斗,但求不受欺凌;
  革命熔炉烘炼,列入阶级先锋;
  征途结伴并肩,相随儿女成行;
  离部队转地方,忠于党如既往;
  “五一六炮声响,迎考验更坚强;
  “五七道路迈进,路线铭记在心:
  形势好岁月长,儿女翱翔四方;
  老伴勇胜当年,夺煤远征前方;
  笑抚银丝缕缕;革命朝气正旺;
  一年一度欢聚,鼓舞斗志昂扬;
  各自坚守岗位,奋为人类解放。
  妈妈在这首诗里把对亲人的思念、赞许,把对党的信念、忠诚,把自己的追求、期盼都浓缩期间。
  75年爸爸再次被打倒。当妈妈接到煤矿通知赶到大屯,站在爸爸面前时,妈妈的心揪紧了,爸爸腿伤重犯已不能行走,小腿极度萎缩,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使得爸爸脸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妈妈的心在流泪甚至在淌血,但是妈妈没有在造反派面前表露一点点,她非常冷静带着我弟弟找了一副担架,几个热心的工人抬着,连夜乘火车回到上海。回到上海,妈妈和我弟弟抬着我爸爸到瑞金医院,可是医院一听爸爸是“有问题的人”,硬是不肯收。妈妈没有再求他们,她拉着爸爸的手,告诉爸爸一定要挺住。后来,通过熟人,爸爸住进了一家地段医院。从那以后我爸爸妈妈再也没有分开过。
  粉碎“四人帮”,我爸爸妈妈焕发青春。爸爸在妈妈无微不至的关怀照顾下,在他自己的坚强意志下配合医生治疗,又重新站了起来。我爸爸经常说,我很感谢你们的妈妈,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们的妈妈帮助我度过一个个难关。
  
   六
  我妈妈是属于那种文静型的女性,但内心世界又是热忱向上的。妈妈82年离休。谁都想不到,她居然参加了法律自学考试,并且成为一名注册律师。那时我已转业回家,经常看到妈妈和爸爸面对面,爸爸拿着法律书,妈妈背给他听,看背得对不对。妈妈当律师一当就是十年,经她手办理了几百个案子,大多数是离婚案、家庭纠纷案、财产分割案,为了取证,她北上哈尔冰、南下广州。过去常常是妈妈立在窗前等爸爸,妈妈当律师后,又常常是爸爸站在阳台眺望妈妈的身影,嘴里还叨叨“老太怎么还不回来”。上海老年报专门报道过妈妈的事迹——阿婆律师。
  妈妈是那种不喜张扬的,却又是悟性极高的人。妈妈爱花,也爱画画。妈妈把对生活的热爱融会在她的画里。当妈妈刚拿起画笔的时候,我们都不以为然,以为妈妈不过就是打发打发退下来的日子,可是,妈妈一发不可收。现在想来,妈妈的画有过几个阶段;刚开始学习时,纯粹临摹,非常认真,一堂课不拉,后来临摹加创作,小鸟啊、小鸡雏啊、孔雀啊这类的比较多。再后来,妈妈画中的意境把妈妈的喜好很明显表现出来。妈妈较多画的是青山,瀑布、荷花。那是妈妈喜欢青山的秀美、瀑布的壮丽、荷花的出污泥而不染的性格。在妈妈的每一幅画上都有我爸爸给题的字,当时,我爸爸习字,我妈妈画画。我们回家经常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爸爸妈妈面对面相坐探讨学习的体会,爸爸给妈妈讲报纸的新闻,爸爸在写字,妈妈在画画。我们多么希望这样的画面永远定格,定格。
  爸爸妈妈的晚年是幸福的、充实的,他们也有斗嘴、生气的时候,但那仅仅是生活中的调味品。他们相互尊重,互相的牵挂,也是我们做子女的最大的安慰。我爸爸79周岁(虚龄80)生日的那一天,妈妈很兴奋,题诗一首:
  老伴今年七十九,儿孙欢聚祝高寿,
  寿比南山松不老,福如东海水长流。
  老伴年高志不衰,口传笔书勤不休,
  品如红荷泥不染,行可楷模德自厚。
  老伴一生空两袖,精神财富却富有,
  英范奖章金光闪,传给儿孙代代留。
  老伴和我手牵手,相儒以沫四十九,
  待到寿星九十九,咱们再来祝大寿。
  爸爸妈妈相约要再给爸爸祝大寿,爸爸妈妈相约要一起看到世博会的成功举办,爸爸妈妈相约还要再出一本字画集,爸爸妈妈相约要看到第三代上大学——,相约、相约。可是——妈妈却先走了。
  
  七
  爸爸自妈妈去世后,体重明显下降,并且突发性耳聋。一年不到的时间里住了两次医院,而且他自己说,记忆力锐减,很多事情记不住了。过去我爸爸的记忆力好是出了名的,不能说过目不忘吧,但起码一篇文章看过两遍基本就可以讲个八九不离十。过去我爸爸讲话的嗓门特别洪亮,尤其是接电话或开会发言,我妈妈和我们都要提醒他“轻一点”,可现在,高八度明显低了八度。我没想到妈妈的离去会对爸爸的打击这么大,这么明显。按理说爸爸的这一生也经历过不少的人生磨难和挫折,但是妈妈的去世对爸爸的生活影响是很明显很明显的。尽管我们做儿女的尽可能的让爸爸过的开心,让爸爸生活的象妈妈在的时候一样,尤其是我弟弟一家对爸爸悉心的照顾。但我能感受到,爸爸现在思念妈妈的情怀,爸爸内心深处的寂寞、孤独,每逢妈妈走的整天数,爸爸都记得清清楚楚,叮嘱我们给妈妈献花。
  妈妈在世时,我爸爸的笔是很勤快的,到处约他稿件的也多,爸爸笔耕不辍。可现在,有些实在推脱不了的,他就整理一些老材料,但创作欲没有了,很多文章都写不出来了,没有了动力,因为爸爸的另一半没了。
  妈妈走了,但妈妈生前所有的摆设依然如故。爸爸不去动,我们谁也不去动,因为那是爸爸妈妈的专利。在妈妈走了100天时,爸爸给妈妈写了一封信。
  名秋:你已去百日,无声无息,我何时何地不在思念你;
  若干次你为我盖被,穿衣,可都在梦里,醒来后,叹息伴着空调水滴;
  我们相处不是朝朝夕夕,而是相依半个世纪,最深的情为何物,是指恩爱夫妻;
  过去我们也曾有过一年一个“七夕”,但从为断过信息,我们曾誓言,患难与共,生死相依,永不分离;
  可你突然离去,深深的伤痛刻在心里,为治愈伤痛,靠子女、朋友、更靠我自己。
  爸爸现在多了一个去处——福寿园,这一年里我爸爸已经去了四、五次,因为那里有我妈妈在。根据我妈妈生前遗愿,妈妈的遗体捐献给了医学事业,但我们留了部分骨灰一半安葬在福寿园的一棵五针松树下,一半由我们兄弟姐妹送到南京撒在了长江里。当时我们给妈妈选择了两种材质的石碑,其中的一块安放在五针松树前,另一块现在就放在爸爸的卧室里。
  
  
   八
  妈妈和我。我妈妈生育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我排行第二,上有一个哥哥,下有弟弟妹妹。从小到大,凡认识我爸爸再见过我的人,都说我无论从长相还是性格都象我爸爸,我一直引以为豪。但实际上在心里我还是很愿意长得象我妈妈的。妈妈长的端庄、文气,皮肤也白,见过她的人都说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可是当着妈妈的面,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愿意象她。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上幼儿园和学校都是住宿的,每周六才回家。到了晚上都聚在爸爸妈妈的房间,坐在写着自己名字的小凳上开家庭会议,那时弟弟还小,妈妈总是抱着他。开会的内容是爸爸妈妈问我们在幼儿园和学校的表现,学到什么新东西,看老师的评语,还让我们表演节目,爸爸妈妈再给我们提要求,最后,我们还可以给爸爸妈妈提意见,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文革”前。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每次开会快结束前,妈妈总会从壁橱里拿出一个饼干筒从里边掏出或者饼干或者糖分给我们,这时的我往往是最兴奋的;还有就是我们给大人提意见,往往都是我给妈妈提,说来倒去就是一条,妈妈包庇小四(我弟弟)。这时的妈妈会一边很虚心的表示接受,一边摇着我弟弟说,我们还小呀。开完会以后,只要爸爸妈妈有时间,爸爸就会让我们坐在他脚上,拉着我们的胳膊,用腿带动一翘一翘,嘴里还唱着:“打锣锣,甩锣锣,给某某找婆婆,找到哪里,找到街上,一年四季都解放”。常常是爸爸甩我们,妈妈甩弟弟。直到现在我也不懂这个儿歌的意思,但是,爸爸浓浓的山东小调,配着妈妈给我们的零食,儿时的记忆那么难忘。也许就是在这样的一种气氛中,培育了我们民主精神,给了我一个泼辣性格的空间——。
  思念妈妈的文章写到这儿,我写不下去了,不是没有东西可写,相反,妈妈存在我心里的记忆象小河流淌蜿蜒不尽。在我们四个兄弟姐妹中,我不是一个“乖”孩子,从小到大都太任性,甚至和妈妈“顶嘴”最多。如今回想起年轻时的不懂事,我真后悔再也无法弥补对妈妈的愧疚和爱。这一年来,我想对妈妈说很多很多话,总也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妈妈去年的4月29日离开我们。去世之前正是“非典”高发时,又逢“五、一”前夕,妈妈曾对爸爸有过预示性的叮咛和表白。爸爸和妈妈都认为先走的是幸福的,都觉得他们的这一世有苦有甜,甜胜于苦。甜在他们之间的感情,甜在他们儿孙成群也还算有出息。妈妈多次交代过一旦她有不测,决不麻烦儿女。妈妈是突发心肌梗塞走的,走的那么突然,走的让我们毫无准备。但是妈妈走的情景又恰恰应验她不给儿女添一点麻烦的愿望,甚至连妈妈走的日子都选择在我们不需要请假的日子。
  在整理妈妈的遗物时,妈妈的一切让我们兄弟姐妹难以释怀:妈妈的一件破的不能再破却还在穿的汗背心;妈妈枕的一条已经磨的很薄的枕巾;妈妈留存的在饭店里擦手的小毛巾;而我们给妈妈买的这个那个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这就是妈妈,这就是母亲,也只有妈妈,只有母亲才能对自己这样苛刻,而对亲人心甘情愿奉献一生,包容一切。
  在纪念妈妈一周年的日子里,我只想对妈妈说,感谢您在我的人生旅途上赋予了我生命的深度和广度,您是我永远的教科书。
  亲爱的妈妈,您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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