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事 　　 　　 1996年2月初，离春节还有十几天时间，我所供职的某部军人俱乐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节日活动的各项准备，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却让我终日心神不宁：回家，赶紧回家！今年我一定要回家过年！当我怀着内疚的心情向俱乐部主任提出这一请求时，分明看到他脸上为难的表情。是啊，大家都在忙，这时候回家......，通情达理的主任踌躇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我的请求。第二天，我就满怀欣喜地踏上了回乡的路程。想到十多年没有在家乡过春节，两年多没有和父母亲人见面，那种久别重逢的兴奋心情真是难以言表。列车在夜幕中向东北方向疾驰，车轮发出有节奏的铿锵声。卧铺车厢的旅客大都进入梦乡，可是我却在那里辗转反侧，和亲人团聚的喜悦和渴盼使我几乎彻夜难眠。迷迷糊糊地过了十几个小时，我终于踏上故乡的土地。弟弟妹妹们都到车站迎接，在一阵寒暄之后，二弟心情沉重地告诉我，咱妈住院了。我吃了一惊，母亲一向身体很好，怎么突然就住院了？当弟弟说出事情的原委，更让我后悔不迭：她的病竟是因我的探亲而引起。几天前，母亲得知我要回家过年，就开始拾掇屋子，洗洗涮涮。家里的老房子由于马上要拆迁，就一直没有刻意收拾，听说我要回来，母亲可能觉得不收拾一下也太不像样了，就拖着孱弱的身子开始打扫房间。那天，母亲用搓衣板连着洗了一上午的衣服（家里有洗衣机，可是老人不爱用），中午吃完饭，母亲又要去洗衣服，父亲说你歇歇吧，明天再洗也不迟。母亲说，就剩几件了，一会儿就洗完了。就又洗衣服去了。洗着洗着，只听母亲哎哟叫了一声，父亲忙问怎么了？母亲捂着头连说头痛。父亲把母亲扶到炕上躺下，连忙通知了弟弟妹妹们。弟妹们赶来后看到母亲的情况，觉得不妙，急忙叫了个出租车把母亲送到医院，经CT检查，初步诊断为脑出血，医学上叫蛛网膜下腔出血，立刻办理了住院手续。 　　 得知母亲住院的消息，我回乡的喜悦心情象被迎头浇了一桶冷水，一下子凉了半截。我深知脑出血对于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意味着什么。到家后，我和年迈的父亲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匆匆吃了点饭，就和弟弟妹妹直奔医院。母亲静静地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瘦骨嶙峋的手背、脚背上都插着输液的管子，本来就瘦小的母亲，此时显得更加憔悴。我不禁一阵心酸。我上前握住母亲的手，俯在她耳边叫了声：妈，我回来了！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母亲的眼里突然一亮，轻轻地说了声：你回来了，坐车累不？我说不累，我是坐卧铺回来的。母亲摇了摇头说，那也睡不好，回去补个觉吧，你看我病得真不是时候，我没事，你快回去吧。看到母亲神志还清醒，说话也挺清楚，我的心稍稍放宽了一点。那天我陪了母亲一个上午，母亲的精神也显得格外的好，娘俩唠了好长一段时间，我还把从北京带来的助听器给母亲戴在 耳朵上，母亲一向有点耳背，戴上助听器后，似乎感觉耳朵好使了，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春节一天天临近了，家家户户都忙着置办年货，我们也天天盼望着母亲能早一点出院，好回家过个团圆年，共享天伦之乐。可是无情的现实却把这个美丽的梦击得粉碎！从腊月二十五开始，母亲病情急剧恶化，意识完全丧失，只能靠输液来维持生命，医生让我们准备后事。我们兄弟姊妹彻底绝望了，妹妹悄俏地准备着母亲走时穿的衣物，我们每天轮流守护在母亲身边，无助地等待着厄运的降临。1996年大年初二凌晨，母亲终于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强忍泪水搀扶着父亲和母亲见了最后一面，本来就患有心脏病的父亲经不起这一沉重打击，立即瘫倒在地，医生们七手八脚地赶来抢救，急救室里哭声、叫声乱作一团。我和弟弟以及帮忙的同事们抬着母亲的遗体缓缓地向回家的路走去。一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去了，一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走了！走得那样突然，那样仓促，临终竟没有给儿女们留下只言片语。按照老家的规矩，死者是不能安放在家里的，弟弟的工友们就在当街马路边设了个灵堂。在守灵的两天夜里，我静静地坐在母亲的灵寝旁，握着母亲冰冷的手，心里幻想着母亲会奇迹般地醒来...... 　　 几天来，我们兄弟姊妹忙着处理后事，接待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巨大的悲痛让我们的精神几近崩溃，直到入殓的那一天，在母亲的遗体行将火化的时候，我们才如梦初醒：我们再也见不到那个慈祥的母亲了，再也见不到那个知冷知热，时刻把儿女挂在心上的母亲了！告别厅里那惊天动地的哭声，那撕心裂肺的悲号，令人心碎，让天地动容！ 　　 处理完母亲的后事，我不得不如期返回部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丧母之痛一直让我精神恍惚，夜不能寐。转眼到了清明节，我真想再到母亲的坟前祭扫一番，但故乡千里之遥，何况工作也不允许，我只好把母亲的遗像拿出来，放在我的书桌上，焚上几柱香，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妈妈，请原谅您这个不孝的儿子，儿不能上坟为您烧纸，只能在这里寄托对母亲的思念吧！ 　　按照老家的风俗，每年的春节、正月十五、清明节、鬼节（七月十五）、亲人的忌日，都要到故人坟前祭扫。我这个远离故乡的游子，根本无法实现这一愿望。每年到了这些日子，我都要在家里重复着这一简单而又古老的仪式。一直到2000年5月，又是清明时节，我在一次上网时偶然发现了一个新的网站----网同。我立即被她独特的祭祀方式所吸引。我试着按照网站提供的方法给母亲建立了一个基础纪念馆，并把母亲最喜欢的一张照片上传到网站。没多久，在我的电子邮件里就收到了网同的确认信。当馆墓第一次揭开神秘的面纱时，我的心震颤了！泪水一下子模糊了我的双眼。纪念馆的主页上，母亲正慈祥地望着我，仿佛要跟儿子说话。我擦了擦眼睛，按照提示，用鼠标点了一下“我要献花”几个字，一会儿，我好像走进了一座百花园，盛开的牡丹、艳丽的月季、幽雅 的兰草、清香的玫瑰等名花异草争奇斗艳。我选了一束最能表达母爱的马蹄莲，捧献在母亲的馆墓前。那虽说是一朵小小的花，但足以表达儿女对母亲的一颗拳拳爱心。我又在“我要献歌”一栏点了一下鼠标，一会儿又仿佛走进了一座音乐的圣殿。我点选了一首最能表达母亲对儿女感情的“高山流水”，优美的乐曲如泣如诉，象征着母亲的爱如潺潺流水，源远流长；母亲的高风亮节象高山仰止，令人肃然起敬。我沉湎于网墓所营造的既庄严肃穆、又极富人情味的特殊氛围中，如痴如迷，留连忘返...... 　　 从此后，每逢母亲的纪念日，我都要来到母亲的网墓前祭扫，平时只要有空闲，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母亲的网墓去看看，时而鲜花点歌，时而上香祭酒，有时和母亲说上几句心里话，把无尽的思念说给母亲听。我把馆墓网址转告了我的弟弟妹妹，只要家里有上网条件，他们也经常到纪念馆去祭奠母亲，偶尔也会发现有些素不相识的过客，为母亲献花敬酒，无形的网络把相识的和素不相识的人的心连在了一起，每当此时，我会感到从未有过的慰籍。 　　2003年11月，年近80岁的老父亲终因心肌梗塞呼吸衰竭离开了我们，随母亲去了。我回乡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把父亲的骨灰和母亲合葬在一起，实现了老人的遗愿。在处理完父亲的后事回到北京后，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在网同为父母建立一个双人纪念馆。二位老人终于在天国团圆了！作为儿女也了却了一桩心愿。当我再次来到纪念馆，一幅全新的页面展示在我的面前：在桔黄色的背景下，我看到父亲母亲正满面笑容地看着我，仿佛在说：谢谢你，儿子！谢谢你让我们老两口在天国团圆。我在心里和二老说：爸爸妈妈，多少年来，我因在部队工作，不能在二老身边尽孝，常言说，忠孝不能两全，这一点深明大义的二老您一定会理解的。如今二老双双离我们而去，我只能利用这种形式，借助广阔无涯的网络，寄托儿女们对您的思念，愿您二老在天之灵与永恒无际的网络同在！要说感谢，就感谢网同吧，是她建立起这一文明祭祀的理想平台，是她搭起了生者和逝者心灵沟通的桥梁，是她帮助我们实现了这一美好的愿望。让我衷心地说一声： 　　 感谢你，网同！

原文2004.3 发表于beijing  浏览：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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