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外企之围城 　　自钱钟书老先生引进“围城”之概念，这就像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世俗生活定律，几乎适合每一个利益泡沫。这个舶来的哲学概念，迅速成为每一个处于尴尬处境的利益泡沫的追逐者的自嘲托词。对一个愿意在有序世界生存的人，外企是一个具有闪闪发光的“围城”特征：异域色彩，充满前卫精神，罗曼蒂克，并且还有钱包中的银子闪耀着那动人的光辉。 　　反差永远是追求梦想的源泉。八十年代中期开始的改革，出现了了外企，伴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一些milestone里程碑式的建筑物，如豪华的写字楼和高耸入云的星级饭店。对于我来说，北京的国贸大厦更具有象征意义，这个30多层的深咖啡色的弧形写字楼，一个于夜幕下在建国门外大街闪烁街灯辉映中的庞然大物，是现实和梦幻的界碑。明亮的灯光，泛着特有的光泽，那后面是怎样的世界呢？我暗暗问自己。 　　若干年后，我访问美国时，才真正深入地了解到什么是我内心追求的东西，那不是高耸入云的楼宇，不是明亮的写字间，也不仅仅是诱人的薪水，那是，是一种对虚幻现实与人生理想的求解。我至今还能记得在身边掠过的横穿过明尼苏达丛林的凉风，在大湖上隐隐浮动的灰色的积雨云，以及缓缓远逝的巨大的货轮；在Downtown阴暗的街头游弋的年轻人，阴沉的面孔，准备在余辉散净的夜晚里销磨他们多余的人生。在这种环境里，犹如站在重山之颠，你通常会对人生有新的认识。 　　美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度，是一个值得我们用几代人的代价去追赶的国度。在经田纳西到新奥尔良的旅途上，你可以看到富足和自信，辉煌和强大。你可以感到，如果你可以对自己说实话，你因该承认：你是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看到比这个帝国更强大的国家了。你甚至可能对美国政客的无耻誓言感到一丝犹疑，他们常说：God bless American (上帝保佑美国)，难道上帝真的眷顾他们多些？ 　　和我一起同行的有一个美国同事，大胖子尼尔森先生；另一个是英国人皮特。你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两个“鬼佬”的不同。皮特总是绷着贵族的架子，虽然他根本不是。大胖子尼尔森则是不停地琢磨在遥远的东方发财的可能性，虽然他的琢磨事情不着边际。尼尔森先生对我说：我们俩是不是可以在北京开个酒吧。这是我听到得最合吾之梦想的建议，只可惜那时只想一心当个高档白领，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惜乎哉，惜也。 　　大胖子尼尔森先生最打动我的是如下一段话：“苏，我们美国人是这样想的，我们是由来自不同nation的人组成的国家，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想法努力，这样的系统也许是挺好的。” 　　关于在外企的工作，我的一个朋友曾经有过这样的评价：“外企是一个好东西，有里子又有面子。”这是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可以挣到不少银子，又能在给外国鬼子干的工作中得到与众不同的尊重。圣经新约中记载，使徒彼德在通往罗马的途中受阻，地方治安官怀疑使徒是心怀不轨。但当他知道彼德是罗马公民时，他立刻放行。并且似乎还发出了一番罗马如何如何伟大之类的感叹。当你与一个外宾同事一起拜访某位党政大员时，你能清楚地感到那种“使徒情结”。 　　有了这样一种外企的背景，你当真可以做一般国内企业做不到的事情。同时，你也不可能彻底溶入本地化的圈子，你的头上有个古古怪怪的光环，你是外企的。当然，还有一些更“善意”的称谓：汉奸，买办，狗腿子，等等。但随着全球化的来临，这些似乎越来越不重要了。 　　早期北京的外企，围城的门槛设得极高。这个门槛是双重的，一是公司是对员工的要求是很高的，英语和实际工作能力必须至少达到准国际标准；另一个是北京外企服务总公司，这个最具中国特色的管理机构，有着一套与众不同的用人方式。这些缤纷的伪装颇能乱人心神，一般人在没有进入这个围城之前，都会被这些花花绿绿的窗户纸所迷惑。 　　比较国内各地的外企白领，北京的精英们素质最高。也许是皇城的缘故，北京外企员工，特别是那些写字楼里的高级销售人员，具有极好驾驭局面的能力，他们善于处理与高级官员和高层机构的关系。上海的白领与外国老板沟通最好，英语呱呱叫，专业水准最高，凡事拎得清。广州、深圳的白领们则越来越像香港的生意人，一切都是以赚钱为检验其真理的唯一标准。 　　十年前，外企可以提供多于其他行业5倍以上的薪水，加之可以出国和接受国外先进管理文化的熏陶，使得这个行业成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亮点。在一般人的印象中，外企白领是：说洋话，吃洋饭，挣洋钱，住洋楼。但是对于外企圈内人来说，更重要的是外企给人更多自由生存的空间，所谓有尊严和有创造性地工作，这是内资白领们难以得到的。现在，外资企业的工作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神秘，也没有那么悬殊的收入，但这个行业抑或称之为阶层的白领们仍是一个吸引人的所在。 　　外企可以按照工作方式分为两类，一类是外资公司在中国的代表处，一般是办事或销售的机构。另一类是具有实体意义的合资或独资的公司，多数有自己的生产工厂。工作在代表处的白领们，是以销售为主的商业人员，往往与外国同行一起工作，有着高级白领的所有特质：能讲一到两门外语，熟悉专业知识，能言善辩的心机，以及诡诈多变的应变能力。当然，你也可以发现一些智商不太高的寄居者，但如果乔治.W.布什能出任美国总统（据说他是美国建国以来智商最低的总统），你也不必对外企的人员有过高的要求。 　　在外资公司工作的白领略有不同，因为在企业工作，工作相对稳定，对像外语技艺这样的要求不太高。如果，你加入的是一个好企业，员工可以从中得到企业文化的熏陶。通常，企业白领是没有工作在办事处白领的待遇高，但后者升迁的可能性是小于前者的。 　　外企在某种程度上是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的熔炉，它以商业的形式使社会的一部分精英真实地感受到外部社会的脉搏，使西方文化带来的幻像变得清晰。这种幻像是来自多方面的，只有进入了幻像，或是围城，你才能发现辨伪性是多么的重要。我们或多或少都受过外国西方文学名著的影响，特别是是法国文学，当然还有美国好莱坞巨片的影响也是不可忽略的。但现实是西方人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比如法国人，我曾经和法国同事共过事，他们可不是雨果笔下的人物，我没有感到多少他们的浪漫和高贵，更多的是小肚鸡肠般的斤斤计较和可笑的傲慢无理。 　　事实上从欧洲北部的斯堪的纳维亚国家，到南端的意大利西班牙，人们对待生活和生意的态度是大不相同的。在欧洲北部，德国，瑞士，芬兰，人们的生活工作的节奏是按时间来决定的。他们信仰一次只做一件事，每件事都按时刻表的形式来安排。他们喜欢直截了当地交流，不喜欢拐弯抹角的长篇大论，重视效率， 对商业信誉和规则有着执著的忠诚。（现在我在VAASA飞机场里，这些芬兰人有意无意地从我身边走过，看看我在往计算机里敲什么？）南欧的人们更愿意一次同时干几件事，这样好像更合算，他们对时间不是那么在乎，迟到半小时的约会是非常正常的。有人说，只有永恒的死亡才能使他们守时。当然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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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3/8/6 16:3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