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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弃疾大叫一声从睡梦中惊起,清秀而略显消瘦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依稀间仍在梦魇中挣扎。用力喘息了几下,他打开床边的窗户,窗外月亮如水,齐鲁大地一片苍茫。“眼前万里江山……”语不能继。 正月,耿京大哥拉着辛弃疾的手叮嘱:“老四!此次南行,非同小可,一定要面见圣上说清北方战事,如能使南北呼应,则大业可成!退一步说,即使战局不利,你我亦可把义军拉到南方去。” 辛弃疾微笑道:“大哥放心,我和老三一定会促成此事。反而是您令我放心不下呀,金主亮早视我们为眼中钉,最近又大举调动人马,大哥千万保重!” 耿京哈哈大笑:“老四多虑了,齐鲁义军二十多万人马岂是他完颜亮说动就能动得了的?何况有你二哥云天圣手在我身边,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也对,大哥耿京人称义盖山河,二哥张安国人称云天圣手,两人合在一起就是义盖云天,再加上二十多万义军,天下大可去得,抗金大业重现曙光了! 怎料想,虽然辛弃疾南方的事完成的相当顺利,但正月未过北方义军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安国竟冒天下之大不讳出卖结义大哥耿京,把二十万义军送给金人! 兄弟情谊何在?国家大义何在?为一己之私就能如此?前有义端后有张安国,为什么权势这两个字会让天下那么多人折腰? 两年前义端的变节是由辛弃疾做的了断,今天又有张安国!老五的头是辛弃疾亲手砍下的,直到今天义端临死前那恐惧、忏悔、不甘却又带着点解脱的眼神还铭刻在辛弃疾的心头,没有什么比杀死自己兄弟更让人受折磨的了。可是今天张安国又做出了这等天地难容的事…… 握紧了手中的去病刃,辛弃疾深吸一口气遥望夜空:“张安国,于公于私你都要给我一个交待!” “吱哑……”门打开了,一个粗豪的汉子进了门来,是义军总领贾瑞。 “老四!还睡不着吗?”贾瑞问道。 “三哥,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你交待的我还敢马虎?埋伏的事由计天颜计神算来布置,你要的虎云卫的人我也挑好啦,四十九人,加上我正好五十骑。” “三哥,你我都去万一出事义军靠谁?” “废话!没有你哪里还有什么义军?他妈的,难道你要我看着自己的兄弟去送死,自己一个人偷活吗?我书是没念过,可是还知道关二爷的义字怎么写!”贾瑞越说越激动,“要我看着你去死,那我和张安国那个狗娘养的有什么区别?” 辛弃疾不由苦笑,三哥的脾气他是清楚的,不让去也会自己去,他握住贾瑞的手道:“三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昆仲手足情呀!” 贾瑞见辛弃疾答应了才松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几兄弟中他最怕的就是老四辛弃疾。这个老四二十出头,文也行,武也行。一个读书人却从没看不起自己这些粗人,可以几天几夜的和这些大老粗混在一起,也可以挥笔泼墨写出惊世绝艳的文章。而他手中的去病刃似刀似剑,有剑之神气飘逸,也有刀的刚猛神勇。如果没有这个人称笑傲天涯的辛四公子,义军根本就什么也不是。他反握住辛弃疾的手:“你别文绉绉的,我是个粗人,念书是不会的,可我却知道一日是兄弟,一生是手足的道理!” 辛弃疾剑眉一挑:“张安国也曾是我们的兄弟!” “他只是披着人皮的狼!”贾瑞狠狠的说。 “我会让他作个交待的。”辛弃疾深吸一口气,情绪稳定了下来,淡淡的说。 贾瑞眼中射出崇敬的光芒,他知道老四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整个北方都知道辛四公子的是抗金的最后希望。 三天后,金人济州大营东南方十七里的老山谷,晴朗的天空中懒散的飘着几朵浮云,辛弃疾和他的五十勇士整装待发。 “弟兄们!张安国出卖大哥,出卖义军!他得了个济州州官的位子,他妈的!他现在怕了,怕得龟缩在五万人的济州大营里!操他娘!他出卖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怕?他以为这样我们就不去找他?哼!我贾老三第一个就不放过他,我们现在就把他从五万大营那个乌龟壳里揪出来!” 等到贾瑞骂过瘾了,辛弃疾才缓缓走到队伍前面。辛弃疾的目光从这几十条汉子的身上扫过。想这就要把他们投入炼狱一般的战场不由泛起了不如归去的念头。可是他忍住了,他知道如果现在说让大家退出是对眼前五十条好汉的最大的侮辱,这些汉子可以流血可以死,决不能被人污辱,这些是真正的齐鲁男儿! “兄弟们,中华大地苦战事久已,今天我们却仍要做一件疯狂的事,五十人去突袭五万人的金营!我们为了什么?私仇?功名?绝不是!我只想告诉你们,我们此战为的是中华数千年来长存的浩然正气!我们要告诉金人,岳武穆之后中华后继有人!我们要告诉中原大地的百姓中华浩气长存!兄弟们,还记得我们的军歌吗?” 我们向战火的深处奔去,为了我们的妻子儿女。中华大地已经满目疮痍,我们已经没什么再能失去。挥动我们的矛戈吧!用敌人的鲜血作我们的袍泽。吼出我们的怒火吧!为华夏大地保留一口正气…… 在那曾经响彻齐鲁的歌声中辛弃疾大喊道:“三年来义军几乎所有战役都有我辛弃疾来筹划,未尝一败!今天也是如此!今天是我们书写历史的时刻!吾以去病刃为同袍们引路,了却君王天下事就在今朝!” 望着眼前雪衣飘飘,儒雅风流,眉目间却又英气勃勃的领袖,五十骑发出震天的吼声,直透云霄! 正午,骄阳似火!在一天中人最困倦的时刻,辛弃疾等向济州大营发动了突袭! 马作的卢飞快…… 白衣白马,辛弃疾一马当先,后面是他的五十铁骑,马蹄轰鸣,尘埃扬起如一条摆尾的黑龙卷向天际!离西南大门只有三里,号角响起。 弓如霹雳弦惊…… 离营门只有五百步,笑傲天涯辛弃疾挽强弓搭劲箭,怒射金营箭楼的喽罗,那几个守军随弓响而落,五十骑一起开弓放箭,如旋风般卷向大门。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辛弃疾扬起去病刃,银芒点点罩向辕门守军,五十骑随后而至,贾瑞一槊击毁辕门大旗,守门的百夫长被乱刃分尸。济州大营的西南大门被攻破了! 与此同时金营的八大门同时响起炮声,这就是计神算的埋伏!辛弃疾杀气腾腾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大吼道:“天朝大军已至,收复失地,还我河山!”五十骑同时大喊,金兵不知虚实阵脚大乱! 砍不完的仇人头,流不尽的英雄血…… 辛弃疾等人直扑张安国所在的西南正营,此时五十骑只有三十七骑了!众人豪气冲天,杀红了眼,所向披靡! 忽然,眼前一片开阔地,金兵一下子四散无踪。“不妥!”烈日当空辛弃疾却感到一阵肃杀的寒意。 面前出现了五个人,正中一个青袍,长髯,嘴角总有这一丝不经意的微笑,正是云天圣手张安国。 “三弟四弟别来无恙否?” “滚你娘了个蛋!”贾瑞冲口骂道。 辛弃疾淡淡的说:“我们是无恙,你却有难了,张安国。” “我是你们的二哥!这种态度对我不太好吧。” 辛弃疾摇头道:“你已经不是二哥了,从你出卖大哥开始就已经不是了。今天你对我们,对义军要有个交代。” “交代?耿京这厮食古不化,不看这天下早已是大金的天下啦,还要逆势而行!你就不同啦,老四!你有能力有头脑,二哥很需要你。如果你觉得在二哥身边屈才那二哥就推荐你去金主身边,不比你跟着南宋小朝廷要好?” “张安国,我手里的去病刃和你的看法不同。来吧,让我领教你的云天圣手。”辛弃疾冷冷的道。 “你别傻啦!还讲精忠报国吗?这年头,连岳鹏举都已经死了二十年啦!动我?先问过我的北地四绝四大护卫!” 辛弃疾望向张安国身边那四个异常安静的人,那是金三太子身边的北地四绝。那四个人安静的分四个方向散开,把张安国一个人晾在正中。张安国脸色变了:“你们?三太子不是让你们保护我吗?” 辛弃疾嘴角绽出一丝轻蔑的微笑,像一只白鹤一样腾身而起掠向张安国,北地四绝是否出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速战速决。 张安国被人莫名其妙的出卖了,心神不宁,面对的又是义军里武艺最强的辛四公子,逃!只有逃,这里毕竟是金营,逃出这里哪里不能挡他一挡?于是张安国大喝一声十成功力撒出云霞满天,只求阻上辛弃疾一阻!一霎那满天都是七彩的云霞斩,色彩上,声音上都扰人到了极至! 可惜他遇到是对他知根知底的辛弃疾,那个文冠中华,武盖中原的辛弃疾!只见辛弃疾的衣袖一甩,衣袍暴长,流云飞袖卷走了满天云霞,一个翻身就到了张安国身后,冰凉的去病刃架在了张安国的脖子上。 张安国缓缓的转过身,低沉的道:“你何必苦苦相逼,难道忘了当年是谁引荐你去投奔耿京的?北方早已是金人天下,即使金人不行,还有蒙古人,契丹人!轮也轮不到汉人!我只是顺势而为,岳武穆尚不能力挽狂澜何况你我?” “这不是你卖国的理由,无论如何,这不是你出卖兄弟的理由,你以前对我好,那又怎么样?这是国之大义。”辛弃疾冷冷的说,高举起了像他心头的风霜一样冰凉的去病刃。 剑芒一闪,张安国扑通跪倒在地,看着胸前的剑痕,颤声道:“剑伤?!” “锵!”去病刃入鞘。“是的,这就是可医人亦可伤人的剑伤。我不杀你,只是废了你的武功,我带你回南方建康去!” “你好狠,你为什么不杀我?你为什么不像杀义端那样的杀我?你又不是没有杀过自己的兄弟!” 辛弃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只是一个出卖自己兄弟的人,出卖自己祖国的人,你要对天下百姓有个交代。” 然后他扬头朗声道:“金三太子,你可以现身了吧!” “咚!咚!咚!咚……”鼓声震天响起,刀如山,枪如林,辛弃疾和他的三十七骑被团团围住。 “啪,啪,啪,啪……”掌声传来。“辛四公子果然名不虚传。”金营二龙出水式护卫出一个金袍贵族,石雕似的脸庞上写满了自信,修长健硕的身体充满了力量。 “金三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