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至耻,为靖康之难。初,女真尚弱,北部威胁宋最著者为辽。徽宗时,女真渐盛,辽则困于内部腐败而日弱。徽宗十四年(公元1114年),女真完颜阿骨打称帝,国号金。宋乃联金抗辽,十年灭之(1123年)。灭辽倚完颜氏之力甚著,因金兵骁勇,而宋方协同作战乃阉人童贯,屡战屡北。金灭辽后,还燕云十六州之十三州于宋,扣平、滦、营三州。平州守将未几降宋,金以此为借口攻宋,事在钦宗靖康元年(公元1126)。 金兵北困太原,南围汴京,宋军无兵能挡,被迫订城下之盟。除岁贡金金五百万、银五千万、缎绢牛羊无算外,更逼迫宋以侄事金,割太原等三镇。宋至徽、钦时,国力已弱,金银绢缎均无处筹划,钦宗亦不愿割让太原要冲,欲固守三镇,金兵乃再次南犯。钦宗两度入金营议和不果,第二次去被扣,连徽宗、后宫三千佳丽及宫中财务被金人一掠而光。完颜金更从宋购得“欣然应聘”之太学通经者三十人,以备国用。徽、钦二帝被金分封为昏德公、重昏侯。史称靖康之难。 阿骨打为稳固对黄河平原注地之控制,立宋相张邦昌为楚帝,治理河套地区,以为金之附庸。张邦昌尊元裕太后为宋太后,以施垂帘,自避太宰府称楚帝月余。金兵北归后,张邦昌即上书康王赵构请即帝位,史称高宗。构不久以张邦昌不能临难死节杀之,并以深负重望之李纲为相。 纲有志北图,收复失地并迎回二帝。构意不准,不足三月而罢之,反弃汴京南渡。明年,金人再次南袭,赵构仓惶逃窜入海,金人未得高宗,亦无意经略江南,经旬乃退。构自此决意偏安杭州,以便随时鼠窜。 同年九月,完颜金为巩固河套,再立刘豫为附庸之齐帝,统管黄河以南之地。同年,秦桧自称“杀监兵”逃出金营,携妻自海路长途跋涉三千里,秋毫无损安然抵杭。同监三人无一人得脱,独独秦桧与其贱内有此“大幸”,亦可谓奇甚。高宗知秦桧之归,“喜而不寐”。所喜者何?盖金人允诺永不放归钦宗耳(时徽宗已死)。秦桧更称,“如欲天下无事,南自南,北自北”,正称只欲偏安江南一寓深惧迎回钦宗之赵构、及只想拥有江北河山尚无意染指江南之完颜金之意。其中用心,不可谓不明显。 公元1131年,构以秦桧为相。1138年,秦桧与金和议,群臣坚决反对。 金扬言欲归渊圣(钦宗),拥立之于南京,并不准太后南归,以此要胁高宗。“金使北还,王伦偕行,赵鼎告以:‘上登极既久,四见上帝,君臣之分已定,岂可更议?’”。桧曰:“不和则太后不归,而金且欲拥立钦宗”(钱穆《国史大纲》)。明年,金兵毁约南犯,宋以岳飞等为将,连战连胜。有刘(金奇)顺昌之捷、吴嶙扶风之捷,更以岳飞偃城之战重创金兀术,前锋直逼汴京,于距汴京四十里之朱仙镇再创金兵。金兵锐气大减,只有主动 请和。岳飞谏高宗曰:“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风向,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宋史·岳飞传》)。不料构依秦桧计,一日以金牌十二逼岳飞撤军入觏,收复汴京功败垂成。李心传《系年要录》载:“飞既得京西诸郡,会诏书不许深入,始传令回军。军士应时皆南向,旌靡辙乱。飞望之口(口去)不能合,良久曰:‘岂非天乎?’惟飞军之得利,要为事实”。后岳飞又曾数次受命奔赴前线,金兵必闻其将至无不胆魄尽散,“望风而逃”。案其时宋之国力已非靖康可比,同时宋有岳飞韩世忠宗泽等名将,又江淮之地不易骑兵奔袭,再宋军民莫不欲雪靖康之耻者,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兼而有之,两国情势已非靖康时可比。金兀术知岳飞不除,宋兵终不可胜,乃遣人阴语秦桧曰:“汝朝夕以和请,而岳飞方为河北图,必杀飞,始可和”。秦桧乃使佞人构陷将飞下狱。公元1141年,岳飞以“莫须有”罪被杀,年三十九。自此让金兵梦魇之心腹大患不复存在。 《朱子语类》载:“门人问中兴将帅还有在岳侯之上者否?朱子凝神良久,曰:‘次第无人’”。岳飞既死,南宋再无北顾之力。难怪船山撰《宋论》至此,亦只有掩卷弃笔太息了! 明年,金宋和议成,宋称臣于金,岁输银绢无算。“绍兴九年,王伦奉护梓宫迎请皇太后交割地界使北行赴金,并不及徽宗。以后屡次通使,均无奉迎渊圣语。可见非金不许,乃宋自不请。建炎三年苗、刘之变,已谓:‘ 将来渊圣皇帝来归,不知何以处?’,太后诏:‘敌人以皇帝不当即位,兵祸连年,今宜称皇太弟’。高宗正以乞和易得自己皇位之承许,与钦宗之长拘也”。“韦后南旋,将发,钦宗赴车前泣曰:‘归语九哥与丞相,我得为 太乙宫使,足矣,他不敢望’。后许之,且誓而别。及归,始知朝议不欲钦宗南归,遂不敢言。张邵与秦桧书,言金人有归钦宗意,斥为外祠。金使来取赵彬辈三十人家属,洪皓请俟渊圣及皇族归乃遣,遂谪外。是皆桧之所以独得高宗之眷顾也。”(钱穆《国史大纲》)数年后,绝望中的钦宗终于竭死于北荒之地。 初,桧不知高宗议和意究如何,乃阴“叩曰:‘臣僚畏首尾,多持两端,此不足与断大事。若陛下决欲讲和,乞颛与臣议,勿许群臣预’。帝曰: ‘朕独委卿’。桧曰:‘臣亦恐未便,愿陛下更思三日,容臣别奏’。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帝意欲和甚坚,桧犹以为未也,曰:‘臣恐别有未便,望陛下更思三日,容臣别奏’。帝曰:‘然’。又三日,桧复留身奏事如初,知上意确不移,乃出文字乞决和议,勿许群臣预”(《宋史·秦桧传》) 。议和之事,尽出构、桧二人之手,岂不明哉! 秦桧卖国,史来早有定论。然而千年以降,每有人以各样目的欲为他翻案而不果,盖其人罪恶昭彰,证据确凿,纵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之舌头,翻来又谈何容易?!秦桧自杀飞议和成后,世人对他无不横目,心有余悸,乃以“言私史害正道”为名,严禁私人作史,意欲遮掩其奸;又为相十九年, 大兴文字狱,以堵人口舌。却不知千秋功罪,自在人心,为害如此,他便有通天之本事,要遮掩也是遮掩不了的。从此,他也只有与其贱内一起,永世长跪于西湖边上之岳坟前,遭人唾弃。“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奸臣 ”;《宋史·岳飞传》一反史家克持冷血之守则,以“呜呼冤哉!呜呼冤哉!”八字收尾,读史之人,怎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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