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人们在谈起自己的父亲时,似乎总离不开“严厉”这两个字,而我的父亲却是一个非常慈祥的人。就连与父亲从未谋面的妻在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照片时,也由衷地感叹:“一定是一位慈祥的老人!” 父亲出生在微山湖畔一个贫苦的农民家里,后来参军,参加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大概是在通讯连,由于父亲平时很少谈起自己,这一切也是我从父亲的军功章和一些证书中得知的。复员后,来到枣庄煤矿,从此也就把根扎到这里,一晃就是三十多年。 在这期间,我们姊妹四个相继来到这个世界,我们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欢乐,也同时增添了他们的负担。 父亲是长子,我的几个叔叔都漂流在外,所以照顾祖父、祖母的重担也都落在父亲身上。直到祖父母过世。 父亲一生省吃俭用,从不多花一分钱。向来滴酒不沾,即便是抽烟也都是一些低档的,但在我们身上却例外。记得在小时侯,父亲每天从矿井下上来,洗完澡后,总不忘在回家的路上给我们买一些花生或是一些熟食,每天接父亲下班,也就成为我童年时每天必修的功课。这也就养成了我爱吃肥肉的嗜好,时过境迁,父亲原来每天下班经过的那条路,现在也变成了一个比较繁华的菜市场。我也成了卖熟食小贩的老主顾。童年口中炒花生的余香仍在,小贩们一毛钱两半的叫卖声似乎还在耳边萦绕,可父亲却已离开了我们。 父亲在1976年办了退休手续,刚退休的那些日子,他整天坐卧不宁,不论干什么,总觉得不对劲,终于他又找到一份工作,在电影院做门卫。如果说,我的童年是伴着花生的香味度过的话,那么我的少年时期,却又和电影院结下了不解之缘。每逢上映精彩的电影(也怪了,那几年精彩电影是那样多),父亲总是为我提前留下票。有时学校包场电影,父亲就早早等在门口,接过我递过去的书包,微笑着目送我和小伙伴们蹦蹦跳跳进入放映厅。 在那些年里,父亲喜欢上了养花,不过并不挑剔,不论是多么普通的花,他都精心呵护,只要是能够健康成长,他就高兴。记得有一粒榆树的种子,不知怎的落入花盆中,竟也生根发了芽,吐出了新绿,别人都劝父亲拔了它,父亲却把它单独栽到了一个花盆中,随着小树一天天长大,花盆也越换越大,直到最后父亲把它移到了院子后面,现在它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树了。如果你能与它交谈的话,它一定会告诉你一位老人的故事的。记得父亲栽种的花草中,有两盆米兰,开花时,花朵很小很小,象一粒粒的小米,黄黄的,不象牡丹和菊花那样争奇斗艳,也没有玫瑰、月季般的娇媚,但却在默默无闻之中散发着一缕清香,这不正像父亲的为人吗?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父亲也日渐衰老,在我上高中三年级的时候,父亲得病住院了。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很少得病,所以直到他去世,也不太会吃药,我记得有时父亲甚至把药夹在馒头中,在嘴里大口嚼着,咽到肚里。所以我总认为,疾病和父亲这是两个绝不会发生联系的名词,这一次父亲的得病,也不过是像父亲仅有的那几次生病一样,过不了几天,父亲又会走下病床,精神饱满地到电影院上班,下班后,带着慈祥的面容照看着孙子,照顾他的花花草草们。但这一次住院后,父亲再也没能回到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中。 也许是上苍也被父亲这辛苦操劳的一生所打动,我得到了保送上大学的机会,当时我之所以选择了这次机会,只不过有两条很简单的理由:一是希望录取通知书早日下来,能了却了父亲的一桩心事,高兴之余,说不定父亲会神奇般的好起来;再者,是想利用上大学之前这一长长的假期,找个临时工作,用我自己挣的钱,为父母买一点小礼物。可惜我的两个愿望只实现了半个。父亲在7月10日的凌晨(也就是9日全国高考刚刚结束的那个夜里),永远的离开了我们。这此后的两个月里,我一直陪伴在妈妈的身边,我知道她刚刚遭受失去最亲爱的人的打击,不久又要饱尝小儿子远离的痛苦。所幸的是父亲终于在临终前,看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这是我一生中做的自认为最正确的两个选择之一,另一个是大学毕业时,没有考取研究生,而是给母亲带来了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媳妇,一个非常难得的女孩。 自从祖父去世后,父亲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但他总有一段无法割舍的乡情。在弥留之际,他叮嘱母亲和哥哥们,一定要把他送回家。当他去世后,遗体送到了殡仪馆,那里却无缘无故地停电了,一直等到下午,也没查明原因,父亲的灵车只得向西驶去,途中的几个殡仪馆也都出现了不同的故障,一直将父亲送到微山。我心里不禁一动,这里不正是父亲的故乡吗?回来了,阔别十几年的故乡,你还能认出对你魂牵梦绕的儿子吗?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二年了,但我感到他并没有走远,仿佛总能感到他那慈祥、怜惜的目光在看着我。父亲,您放心吧,我已经长大,可以照顾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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