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37号馆文选__樊川文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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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川文集第五(二)
戰論(并序) 兵非脆也,榖非殚也,而戰必挫北,是曰不循其道也,故作《戰論》焉。 河北視天下猶珠璣也,天下視河北猶四支也。珠璣苟無,豈不活身;四支苟去,吾不知其爲人。何以言之?夫河北者,俗儉風渾,淫巧不生,朴毅堅強,果於戰耕。名城堅壘,峉(音額)嶭(五結切)相貫;髙山大河,盤互交鎖。加以土息健馬,便於馳敵,是以出則勝,處則饒,不窺天下之産,自可封殖,亦猶大農之家,不待珠璣然後以爲富也。天下無河北則不可,河北既虜,則精甲銳卒利刀良弓健馬無有也。卒(蔟忽反)然夷狄驚四邊,摩封疆,出表裏,吾何以禦之?是天下一支兵去矣。河東、盟津、滑臺、大梁、彭城、東平,盡宿厚兵,以塞虜衝,是六郡之師,嚴飾護疆,不可他使,是天下二支兵去矣。六郡之師,厥數三億,低首仰給,橫拱不爲,則沿淮已北,循河之南,東盡海,西叩洛,經數千里,赤地盡取,才能應費,是天下三支財去矣。咸陽西北,戎夷大屯,嚇呼膻臊,徹于帝居,周秦單師,不能排闢,於是盡剷吳、越、荆楚之饒,以啖兵戍,是天下四支財去矣。乃使吾用度不周,徴徭不常,無以膏齊民,無以接四夷。禮樂刑政,不暇脩治;品式條章,不能備具。是天下四支盡解,頭腹兀然而已。焉有人解四支,其自以能久爲安乎? 今者誠能治其五敗,則一戰可定,四支可生。夫天下無事之時,殿寄大臣,偷處榮逸,爲家治具,戰士離落,兵甲鈍弊,車馬刓弱,而未嘗爲之簡帖整飾,天下雜然盗發,則疾驅疾戰。此宿敗之師也,何爲而不北乎!是不蒐練之過者,其敗一也。夫百人荷戈,仰食縣官,則挾千夫之名,大將小禆,操其餘羸,以虜壮爲幸,以師老爲娯,是執兵者常少,糜食者常多,築壘未乾,公嚢已虛。此不責實科食之過,其敗二也。夫戰輒小勝,則張皇其功,奔走獻状,以邀上賞,或一日再賜,一月累封,凱還未歌,書品已崇。爵命極矣,田官廣矣,金繒溢矣,子孫官矣,焉肯搜奇外死,勤於我矣。此賞厚之過,其敗三也。夫多喪兵士,顛翻大都,則跳身而來,刺邦而去,廻視刀鋸,菜色甚安,一歲未更,旋已立於壇墀之上矣。此輕罰之過,其敗四也。夫大將將兵,柄不得專,恩臣詰責,第來揮之,至如堂然將陣,殷然將鼓,一則曰必爲偃月,一則曰必爲魚麗,三軍萬夫,環旋翔佯,愰駭之間,虜騎乘之,遂取吾之鼓旗。此不專任責成之過,其敗五也。 元和時,天子急太平,嚴約以律下,常團兵數十萬以誅蔡,天下乾耗,四歲然後能取,此盖五敗不去也。長慶初,盗據子孫,悉來走命,是内地無事,天子寛禁厚恩,與人休息。未幾而燕、趙甚亂,引師起將,五敗益甚,登壇注意之臣,死竄且不暇,復焉能加威於反虜哉。今者誠欲調持干戈,洒掃垢汗,以爲萬世安,而乃踵前非,踵前非是不可爲也。 古之政有不善,士傳言,庶人謗。發是論者,亦且將書于謗木,傳于士大夫,非偶言而已。 守論【并序】 往年兩河盗起,屠囚大臣,劫戮二千石,國家不議誅洗,束兵自守,反條大暦、貞元故事,而行姑息之政,是使逆輩益橫【去聲】,終唱患禍,故作《守論》焉。 厥今天下何如哉?干戈朽,鈇鉞鈍,含引混貸,煦育逆孽,而殆爲故常。而執事大人,曾不歴筭周思,以爲宿謀,方且嵬岸抑揚,自以爲廣大繁昌莫己若也,嗚呼!其不知乎?其俟蹇頓顛傾而後爲之支計乎?且天下幾里,列郡幾所,而自河已北,蟠城數百,金堅蔓織,角奔爲寇,伺吾人之顦顇,天時之不利,則將與其朋伍,羅絡郡國,將駭亂吾民於掌股之上。耳今者及吾之壮,不圖擒取,而乃偷處恬逸,第第相付,以爲後世子孫背脅疽根,此復何也? 今之議者咸曰:“夫倔強之徒,吾以良將勁兵以爲銜策,髙位美爵充飽其腸,安而不撓,外而不拘,亦猶豢擾虎狼而不拂其心,則忿氣不萌。此大暦、貞元所以守邦也,亦何必疾戰焚煎吾民,然後以爲快也。”愚曰:大暦、貞元之間,適以此爲禍也。當是之時,有城數十,千百卒夫,則朝廷待之,貸以法故,於是乎闊視大言,自樹一家,破制削法,角爲尊奢。天子飬威而不問,有司守恬而不呵。王侯通爵,越録受之;覲聘不來,几杖扶之。逆息虜胤,皇子嬪之;装緣采飾,無不備之。是以地益廣,兵益強,僭擬益甚,侈心益昌。於是土田名器,分劃殆盡,而賊夫貪心,未及畔岸。遂有淫名越號,或帝或王,盟詛自立,恬淡不畏,走兵西略,以飽其志者也。是以趙、魏、燕、齊,卓起大倡,梁、蔡、吳、蜀,躡而和之。其餘混澒軒囂,欲相效者,往往而是。運遭孝武,宵旰不忘,前英後傑,夕思朝議,故能大者誅鋤,小者惠來,不然,周秦之郊,幾爲犯獵哉。 大抵生人油然多欲,欲而不得則怒,怒則爭亂随之。是以教笞於家,刑罰於國,征伐於天下,此所以裁其欲而塞其爭也。大暦、貞元之間,盡反此道,提區區之有而塞無涯之爭,是以首尾指支,幾不能相運掉也。今者不知非此,而反用以爲經,愚見爲盗者非止於河北而已。 鳴呼!大曆、貞元守邦之術,永戒之哉。 論相 吕公善相人,言女吕後當大貴,宜以配季。季後爲天子,吕后復稱制天下,王吕氏子弟,悉以大國。隋文帝相工來和輩數人,亦言當爲帝者,後簒竊果得之。誠相法之不謬矣。吕氏自稱制通爲后凡二十餘年間,隋氏自簒至滅凡三十六年間,男女族屬,殺滅殆盡。當秦末,吕氏大族也,周末,楊氏爲八柱國,公侯相襲久矣,一旦以一女一男子偷竊位号,不三二十年間,壯老嬰兒,皆不得其死。不知一女子爲吕氏之福邪,爲禍邪?一男子爲楊氏之禍邪,爲福邪?得一時之貴,滅百世之族,彼知相法者,當曰此必爲吕氏、楊氏之禍,乃可爲善相人矣。今斷一指得四海,凡人不欲爲,况以一女子一男子易一族哉。余讀荀卿《非相》,因感吕氏、楊氏,知卿爲大儒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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