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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爱

《琐碎旧事——母校的码头》

enlightened

  《琐碎旧事——母校的码头》
  enlightened
  
   晨起到东面前首邻居门口的池塘边汰洗衣物,不禁联想起少年时在母校中学内的码头上的事。中学母校民国时期是国立学校,设在过去的夫子庙或学庙里,解放后成为省立中学,规模也扩展了,但它的地势模式还在。那里有两座并连在一起的小山包,称为笔架山,山上树木很多,还有躺着的石碑,后来学校又在那里搭建两个简陋的草亭子,一个山包一个。记得那时很喜欢到那里玩耍,临考前也总爱在那儿的树阴下坐在石碑上或亭子里看书默记。山下面有个很大很大的圆塘,边上用整齐石块筑砌起很高很高的一圈,据云这就是砚池。砚池两端通城河,城河围绕着笔架山转了一圈走了,象是专门给这儿带来灵秀之气似的。在砚池通城河的地方有两座石桥,一座石桥靠学校围墙少有人光顾,一座石桥在校中心,常来常往。因砚池水边的花圃后就是学校图书馆,我们借了书就跨过石桥到笔架山上,待在那儿先将书浏览个大概。这座桥通城河的一段也有石块垒砌成很高的河沿,但靠校区一边有个很深很大很宽很长的码头,那是当初没有自来水时,校食堂用水的地方。那时,我们常在那里仰望着笔架山洗手,夏天在那儿洗脚,高一、二时从那下河游泳洗澡。可于我而言,初一初二时就经常到那洗衣被。
   母亲生了孩子以后或许是不注意,就有了风湿,手一下凉水就彻骨地疼,腿还不能浸水,总是红肿。于是我很小就开始帮助妈妈干家务,尤其是初中阶段,那时哥哥高中学习任务重,只有去一二里路的地方去扛水,是我和哥哥一起去的,后来哥上了大学,就是我和弟弟扛水,可扛不了多少时,就又有一只小一点的桶,便我一人挑水。记得刚下放以后,只要一回家首先做的就是挑水,而妈妈就在厨房里为我煎个荷包蛋。再后来,我工作了,不是在外地就是在乡下,家里也有了自来水,而爸爸也快或已退休了,那时只要一回来,就是爸爸为我颠颠地跑出去买一茶缸的油煎豆腐,热腾腾、辣绷崩。
   现在知道,人处初中阶段正是心理成长时期,好玩耍,可我那时要为家里倒马桶。少年时期年轻要面子,又是男孩子,不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倒马桶。便一大早天蒙蒙还没亮时就起来,街上没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出去将马桶倒掉,洗刷干净拎回来。再去放鸭子,家里养了几只鸭,顺便夹本英文书,背诵单词。那时晚上也总是十点才睡觉,很有规律,九点以后晚自习结束,自学校到家,我家离校近,便先与同学在门口打声招呼,“过的耐特”,便分手。然后书籍本笔放好就出门上个厕所解手,回来再用凉水洗脸洗脚躺下。
   那时中午回来还要下河洗菜,至于周日就更忙,要洗汰衣物。妈妈总是用温水将衣物用肥皂搓好,放在篮子里。然后,温和地很抱歉地对我说,要你下河了。可我一点也不觉得什么特殊,感觉这就是我应该做的,就是我的责任,真是习惯成自然。到了河边,那是在绕着笔架山的城河的另一边,也对着笔架山。由于是市民的小码头,就几块石头,有时人多很挤,都在后面排队。那时就很不耐烦,由于是洗衣沾水不能带书,更是站蹲不定。有时衣服少,也不大,便赤脚到没石头的水边,小心地站定,弯腰将衣物洗了。我那时洗衣养成一个习惯,不喜欢用棒槌,感觉很麻烦,不如多绞几次,现在到山村没有洗衣机也是习惯这样。有时码头人少,邻居大妈就主动当教师爷,要指甲搓污点,要翻身捶不会破,有些不可太绞而要用力挤压,……诸如此类,有时没带棒槌还借给我棒槌,其实我即使带了也更少用。
   再后来,对在那个别人家后院的小码头不不胜其烦,便多跑几步,到学校的这个大码头洗衣,那儿有学校门卫管着,根本没有居民去洗。而我由于父亲在学校任校医,自己又在学校上学,天天见面,门卫也不阻栏,于是形成习惯,周日总是拎一篮子衣服去汰洗。
   最记得去学校大码头的事,是每年刚放暑假期间,那时节正当拆换被褥、更换草蓆。彼时没兴被套,还是用的厚实的棉布被单,那被单大得很,床单则小些可也比冬春衣服的面积要大些,要洗几天,开始是妈妈用肥皂搓洗好,然后,我和妈妈一起去漂洗,后来就是我一人去漂洗,再后来连搓洗也包下来了,放假嘛。我搓洗也有个习惯,不喜欢用搓板,直接用手搓,许多时指背都搓破了,指肚不用说,浸肥皂水久了,泛白起皱了。可也不感觉什么,到底那时年轻,忍耐有韧劲。
   还记的第一次和妈妈一起去漂洗,真不知初一时的事,印象会这么深。那时将被单一撒出去,人也差点被它拖下水,可看它被扔出去老老远,又觉得痛快。偶而扔的太远了,随力漂出去,够不着了,不知怎么办。妈妈便叫,快来件衣服,搭上去。有时衣服还搭不上,用条床单才够得上,真是年轻,血气旺。可初一年纪毕竟气力还差点火候,撒开、挥动、拎起、挤捏、再撒开、……,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腰也似乎要散架了。妈妈看着让我歇会儿,可我似乎有种男儿当自强的英豪,坚持要一口气继续干下去,接着拿起棒槌要捶打。妈妈说,不用,年轻用脚踩。嘿,赤着脚踩着跳着,真舒服。妈妈帮着把踩过的被单翻身,然后和我一人一头拿捏住,把长长的被单绞干。可我总觉得妈妈那头抓不住,绞挤不干,干脆就一个人干,太长怎么办,绞干的部分就缠绕在手臂上。从此漂洗大件衣物单被的事就我包了,自那次以后,也就我一个人去学校的河边码头上了,再不用妈妈烦神了。
   至于洗完后的晾晒,倒是爸爸最积极,也最认真,他这人做事一贯认真,做人一向谨慎。首先爸爸用破布将绳擦揩干净,那时还只有麻绳,后来才用上尼龙绳。接着在几颗树间一一牵上绳,他打的结很有意思,有好几种,至今我还一直记着并经常使用的一种,就是抽箍结,越抽越紧。我搭上去拉开后,他还要将边角绷直,说这样不走形。晾晒时还要两面基本对齐,稍许岔开一点点,说齐整。然后再用夹子固定两头,不会被风吹掉。
   其实,最让我忘不了母校中学的又长又宽又高的大码头的,是有关它的一件难忘的事。那是文革期间,我已经高二了,当时社会上、学校里已分成两派,分歧论战很激烈。由于出身基督教会医院护士的母亲之教诲,在前期批斗走资派时,就很少参与,即使进入场景,也是远远观察,看见皮带举起来的刹那间,即刻就离开了。当时,幼稚天真的脑袋还在想,拍桌唬吓足以恐惧,推推搡搡已是不该,打揍踢踩更是残忍,怎么还可以拿皮带抽呢?那可是国民党审讯进步人士的刑罚呀。至于对于后来的两派,自己本没有什么概念,不想参与任何一派,就象父亲心中的无党派理念一样。只是形势作弄人,我所在班级大部分城市学生都划入某派了,那就自动加入吧,反正闲暇时光多,总要有处人头熟悉的地可以走动走动。
   某天午睡后,我和邻居同龄伙伴(他上了南京某技校)及一位住在附近的同班同学一起,和往常一样,到我们那一派(那派叫什么红卫兵的忘记了)的据点逛荡。我们那派在学校属于少数派,故而那据点也很寒碜,被排斥在学校主流建筑之外。学校的教学楼群、实验楼、图书馆、教工宿舍楼,都被另一派所占据。我们那派蜗居在原先的大成殿北侧,学生宿舍西侧,里面的农村学生都回家了,空荡荡的。那儿是学校西北角,有个后门,这或许是为了行动或与外界联络方便吧。
   可我们三人是从学校正门走的,门朝南,进门后,一条长长的大道,两边栽着很粗的梧桐树,秋天到校最怕那毛毛虫了。右侧是地理园所在山坡,坡很陡,有砖砌护坡。左侧就是狭长的花园,冬青矮树后就是一圈一圈的花圃,砖铺小径蜿蜒曲折。花园再左侧就是高高的城河堤岸了。沿花园快到尽头有一排杨柳,春天那柳条垂挂,丝丝缕缕,常给人遐想。杨柳旁边就是码头护栏,下面就是宽广、深深、长长的学校码头。码头进口,花园尽头,就是学校通往图书馆的大道,呈大钝角斜交形。那也是通砚池,及南拐到笔架山的路,可若到图书馆牌坊后朝北拐就通往大成殿了。三人就是从这条道到学校西北角的,避开了地理园北面下的教学楼群区,一方面近,另一方面静。
   那是夏天,天黑的晚,由于是夏日暑热过后去的,回来时发现天灰了、暗了。三人沿原路归家,自学校西北角门到大成殿,再至图书馆,往校码头笃步。这时听见砚池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原来是学校另一派的学生在游泳,好多人。我们在池边护栏边探头看了看,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干,还是继续自己的漫散。快到码头时,听到哗哗的游水声直朝码头奔来,还听到有人喊,“抓住他”。
   当时的自己,直觉得莫名其妙,抓谁,抓我们吗?又没惹你,更没碰你;既没口角,且没宿怨;没有触及你们的地盘,没有损害你们的利益。没有理由呀,毫无道理啊,或许是在说别人罢。思虑之间,我们已经过了码头,来到花园。站在砖铺小径上,回望四周,天已经蒙黑了,除了树影、花簇的团团模糊斑驳的黑影,就是不远处那条码头进口与花园尽头的通往图书馆的水泥大道呈现一条灰白色。
   就在码头上人群上岸的唏哩哗啦声音越来越急之际,我两个朋友突觉不对,猛叫一声,“不好,快跑!”,刹那间两人跑没影了。而我却还在象绅士一样,慢条斯理地说,“不是对我们的吧”。说时迟那时快,蒙胧中一拳正对着我的左眼框击来。随即,不由分说,一顿乱拳。感觉就是被多少人团团围住,使劲地朝我身上拳打脚踢。
   说实话,虽然当时眼睛挣不开,但凭着熟悉的地形印象,挣扎而逃避,应该是可以的;借着自己的年轻活力,反抗并溜走,不是没可能的;靠着已跑的两友接应,即时地摆脱,肯定是有希望的。可不知为什么,自己没跑也没还手,而是立等挨揍。以致人越聚越多,拳海足浪犹如惊涛拍岸、骇浪击堤,啸叫而咆哮着、疯狂而痴颠着,热闹而喧嚣着、快意而泄宣着。邪恶在施虐中得以满足,蠢虫在凶残中得以泻躁,魔怔在愚昧中得以发挥,暴戾在无知中得以升华。人类啊,人,在野蛮荒诞的丛林里,回归返祖。
   事后回忆起来,自己如此忠厚敦实,在武斗环境中如同彬彬有礼的君子,实在悖逆那个时代。这必定是由于以己度人的缘故,认为己未犯人,何来犯己。因为自己的良知、善意、诚信,以致无视这世界上的蛮横、凶恶、荒野。由于自己对人在社会生存中起码的道德准则的坚持、信奉、守卫,以致忽略了人在进化遗留中残存的强暴、戮辱、戾行。这正是将理念与现实混淆了,将德行和暴行放在了同一层次上。以致将野蛮、乖谬误解为明理的,将屠暴、悍鸷视作有因的。
   这实在是母亲误我之故。信仰基督并在耶稣教会医学院学习工作过的母亲,从我们孩提时期就以她的言行来教诲、训导、启教自己,要善待他人,要宽厚处人,尽量不要和人争执,万万不可动手。还用圣经中所述,有人打你左脸,再伸出右脸,来诫规自己。这种教养的培育,使得自己当时实在太过单纯,以致和环境格格不入,和身份毫不相称,和年代绝不相融。以致造就殴事、祸故、惨景、残因、悲剧,这使自己今后更深地将信念和实践加以分别。信念是在内心坚守的,实践是察状况而取舍的,这就使得自己和大家一样,成为一个两面人。郭沫若在《甲申三百年祭》中说,“个人的悲剧扩大而成为民族的悲剧”。其实,在今天的中国,是民族的悲剧造就了个人的悲剧,许多个人的悲剧又加深了民族的悲剧,这种恶性循环真不知何时是个头。
   整个殴揍事件的结束,是和我一起来的邻居同学的母亲赶来了。当时,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仿佛世界消失了,地球停止了,一浪接一浪的拳击、脚蹴,让自己如同跌落深渊,似乎混沌纷纭,思维和意识也在短暂中失去了魂魄,灵神出窍了,天地在暗夜中沉陷于黑洞。远远地,传来她泼辣的大嗓门,她是校门附近的街道小组长,划为城市贫民,好打抱不平。只听她咋咋呼呼嚷,“怎么好随便打人呢,我和你们还一派呢?……”可她自始至终一直没过来,只是在校门口喊叫着。或许就是这吼声的震惊,也或许是打人的狂劲过了,更或许是附近赶来的他们一派组织的教工成员的阻止。反正倏忽之间,围绕着的人群不知怎地骤然散去,周围空旷无人,只有黑幽幽的花草和树木的影子在微风中颤摆。
   许久,我蹒跚地爬起,捂着左眼,眯缝着右眼,跌跌撞撞地盘回家。一路没有一个人,也没一条狗,觉察不到任何生物,万籁俱寂,黑沉沉地,似乎腥风血雨将这世界荡涤的真干净。到家,当校医的父亲赶紧进行初步处理,天亮又带我到医院查检眼底。幸运的是,没伤到根本,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敷药、换药,眼睛没问题了。至于其它瘀青在那个年代是不用看的,自己又年轻,痊愈康复应该没什么问题。
   几年后,文革后期清理几类人时,父亲告诉我,他一位同事,学校教职员,向他表示道歉,因为他的孩子,我的同级同学,参与了那次殴打事件。其实,我根本不知是谁参与了,有谁积极、谁附和。倒是我那二个灵活机变的朋友站的远远地,听见并观察到几个啸声极响,特别兴奋的学生。他们告诉我,一个居然是农村留校的寄宿生,还有一位后来竟然当了教师,并返回母校任职教研室及教导处的什么官。
   恍惚几十年过去,我老了,退休了,可至今还并没有听到任何一位为此事向我亲自道歉的。其实思来,自己也不想要求什么,那还要什么口头上的礼节呢?只愿他们能在心底深处真诚地懊悔自己当初的冲动和疯颠,但他们能做到吗?在至今依然是非颠倒、斗狠熏天、欲壑难填的中国,他们能做到吗?
   如今可以上网,看到开放以后来到欧美的中国人,常爱耍弄小聪明占各种便宜,并嘲笑外国人的愚蠢、规矩、呆板。实际上,该嘲笑的是自己,因为正是一个个中国人的“智慧”和“闯劲”,使整个中华民族的道德水准已下降到历史的低谷,使整个中国社会的文明程度滑落到世界的未尾。当我们讥笑别国公民蠢笨傻的时候,他们的循规蹈矩、守律诚信、一板一眼,将他们民族的认真、文明、先进,发挥的淋漓尽致。
   呜呼,从母校那清洁、平整,还有点简陋的码头,居然引起那么多的回忆,现在真是好念旧啦。只是,时隔几十年,已不知中学母校的码头是否还在?虽然,它对我年轻时的记忆带有这么多喜怒哀乐,但依然有些怀念。
   2011-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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