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623号馆文选__另类、智慧

圣人到底有没有德行 　　 　　 　　何谓圣人？圣人当属无知、无欲、无己、无求、无悲、无喜、超然于世，但又事事洞达、通幽习变、见微知著的一类人。 　　 　　细数华夏五千年历史，堪称“圣人”的却寥寥无几。 　　 　　教育界有文圣孔丘，军事界有武圣关羽， 　　 　　诗学界有诗圣杜甫，书法界有书圣王羲之， 　　 　　茗茶界有茶圣陆羽……但若从全面衡量，他们也未必真圣。 　　 　　先说孔子吧，周游列国，夸夸其谈，用自己的理论说服诸侯，无一躬听，迂腐得可以，更何况把人类的另一半打进地狱，言什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的话来。 　　 　　咬牙切齿状，犹目可存。 　　 　　做了几年鲁大夫的孔子见功名难进，又去干什么呢？无非是招得弟子三千，白浪滔滔，满口功名，杀了少正卯，缚了小女子，反教弟子如何处世立身，其老态龙钟，暮年之心态，昭然若揭。 　　 　　他急于把自己的思想灌输给弟子，冉有也好，季路也好，结果都入了魔。 　　 　　打仗的打仗，做官的做官，讲学的讲学，全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动不动教这个如何治国，教那个如何面对生死，气盛也哉。想一想，现今事业无望的父母们总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便容易理解。 　　 　　孔子未竟的事业也想要弟子去完成，这是不能说服诸侯退一万步的无奈之举，居然有子思、孟轲、程灏、朱熹等人弘扬之，光大之，甚至过之犹不及。所以，这些孔子的传承者们把一道道枷锁套在饮食男女们的身上，使他们痛苦不堪。“大丈夫当立世兮”，若立不了便无地自容。 　　 　　“女子无才便是德”，若连德也没有，这女人就该处以绞刑了。其心亦狠，其恨也切。我猜想，孔子及其弟子的夫人之德行也许不会太好，不然怎会言“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他们不喜欢裙裾飘飘的仙女们，偏偏讲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话多没韵味。孔子真要是坐怀不乱，没准就是生理有缺陷的。 　　 　　孔子做到了常人可以做到的一面，也做了常人不能做到的一面，我真为他的夫人可怜，更为千百年来滔滔不绝的卫道士们可怜。 　　 　　圣人无德啊，何以累及后人。所以，孔子不能算真圣人，只能算一个有点社会责任感的贤人。 　　 　　那么，关羽、杜甫、陆羽、王羲之就更不用说了。 　　 　　杜甫见刮了点风，下了点雨就愁看儿子“衾似铁”，感叹“安得广厦千万间”，太琐碎了。 　　 　　王羲之练一个“鹅”字就称“圣”只是后人对他的恭维。 　　 　　陆羽搞点茶道，找几方僻静处，邀三四个好友，硬是把好端端的“龙井”、“毛尖”折腾得价码三千，弄得吾等平民至今也品不起；无非一心想多赚几个银子，太俗气，也算不得圣人。 　　 　　关羽又如何呢？心高气傲，义气用事，自以为武艺高强，全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太骄傲，以致“小河沟里翻船”，也算不得圣人。此外，还有谁敢以“圣人”自诩呢？ 　　 　　“齐天大圣”，此乃吴承恩之臆想，况且还是个虚名，居然有“猴”沾沾自喜。我突然明白了，在孔子儒家这条绳索上寻找圣人很困难，食人间烟火，受帝王统治，习各地风俗，有声色犬马之欲，能“圣”得起来吗？ 　　 　　但帝王将相却一个个把口号喊得响亮；仁义礼智信满天飞，飞得满地鸡毛犹不厌烦。明白点看，孔家圣人的理论无非是统治者说给别人去听，要求别人去做的，至于自己如何，并无下文。 　　 　　所以，现在有些人在大会台上满口雌黄，津津乐道，大言不惭，冠冕堂皇，简直有点物我两忘的味道了。 　　 　　我看他们往往在这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看看他们的好事，哪一条符合孔子的言旨？ 　　 　　比孔子大些时日的老子呢？这个人太孤僻，总想小国寡民，老死不相往来。理论说得很圆通，但一考究起来问题多多。他愚民，不教人习字读书，自己却理论《道德》五千言，百姓只好长身体，种粮食，渐渐失去了对事物的判断能力。老子还主张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天经地义，坚不可摧。 　　 　　照此说来，凡是按他理论生存下去的人们，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全是四肢发达的文盲了。 　　 　　像鲁迅笔下给别人做了奸细然后去看同胞杀头，这等人，值得生存吗？ 　　 　　但老子也许会想，这样的人好统治，比较容易驯服，比较没有思想及个性，比孔子手下的棋子用起来更省心省力。 　　 　　所以，当年轻的孔子去拜访他老人家时，他支支吾吾地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以，后来的孔子一冲动就周游了列国，结果所获无几。 　　 　　等明白后的孔子回去办学的时候，老子则已“仙逝”也。从鲁国到楚国挺不容易的，但孔子有雅量，原谅了他，没有发动弟子去掘他的墓。可孔子还是决心改变老子的思想方法，于是大兴教育事业，提倡“克己复礼”、“仁者爱人”、“有教无类”、“因材施教”等等，开创了中国教育史上的先河。无论私塾或公立学校，把孔子的功劳撇在一边均不合情理。孔子虽然在努力改变着老子思想的影响，但老子毕竟“老道”，主张不必上学受教育就立世做人，尤以女性为最，其害大矣。孔子在这一点上与老子具有共同的阶级感情，苛薄的性别歧视观念使他们最终不谋而合，也很无德的。 　　 　　老子还说：道为万物之源，其次曰德，再次曰仁、曰义，最后曰信。 　　 　　可见德是人类精神境界的精华部分。用现在的思维去理解，道是真理，仁是善意，义是理教，礼是秩序，信是忠实。德为何物呢？是谦卑、从容吗？一言难尽。 　　 　　古语云，多行不义必自毙，为人不信寡友人；得道多助，失道者或失国或失民。唯德不易界定。德是道德又不全是道德，德是涵养又不全是涵养，德是公德却不需要表现，圣人之德就更难寻觅了。 　　 　　还有庄子。庄子有一个习惯，喜欢把大道理用小典故来解释清楚。 　　 　　在《逍遥游》一文中，他不厌其烦地说些大鹏、小雀儿的事情，真是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我感谢庄子的“有无相生、大小相存”的朴素的辩证法，不像老子都是空泛的理论。 　　 　　你说什么是大，什么是小，什么是长，什么是短？在庄子的笔下就没有本质的区别。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存在方式，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你一日三餐，他也一日三餐，这种没有贵贱贫富之分的人生观确实有它进步的意义。 　　 　　再浅白点说，人和人实际上都是一回事儿，人和物的存在意义也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形式上的区别。 　　 　　比如，对于饥渴者来说，茶杯的质地并不重要，生产日期和厂家更不重要，重要地是能不能盛水让他解渴，这才是茶杯存在的全部意义，所以，所有的茶杯在饥渴者眼里都是一样的。这种务实而玄虚的思想影响了许许多多的人，以致他们敢傲视权贵，直面惨淡人生，敢于漠视生死。 　　 　　庄子连心爱的夫人死了都不当回事儿，有几只蝴蝶在他的梦里飞过来绕过去就更不必大惊小怪的了！只可惜，书读得太小，无法考证庄子是否种田，是否交租，是否织布，是否食人间烟火，是否遭受过楚灵王的征伐？如果他再是那么一个说归说、做归做的夸夸其谈者，又该多煞风景！ 　　 　　庄子也不算圣人，世上也许没有真正的圣人了，有的只是达观与识时务者，所谓贤人。庄子曾撰文说：“圣人无名，神人无功，至人无己。”这“三人”中，圣人还只是个基本标准，离“神人”、“至人”还差一大截。但茫茫人海，我们看不到圣人的影子，不过想起老子说过“上德无德”的话，我才明白了这个“德”字也有高下之分。 　　 　　最高层次的德是不用言说、不易观察却又确实存在的，像自然对人类的恩惠一样无处不在；而中德无非是授人以大恩又不图报酬、让人感念一辈子的，如黄老之于张良；小德就差远了，几毛几分的却于事有补，路见不平了则拔刀相助，这些都是小德。 　　 　　若遇人家知遇之恩这类大德却还跟人家反目成仇者，则真该五雷轰顶，永不为人了。 　　 　　但，这些德都是常人之德，圣人的德行常人怎能分辨呢？我们生活在圣人的阳光中，接受他们的恩泽，虽然我们看不到，却可以感受。 　　 　　我宁可信其有，而不信其无。这于圣人而言也是无所谓的，太阳何时会要求人类去感激它呢？ 　　 　　读《史记》，观陈平、韩信一类出类拔萃者，也许仍然找不出答案。陈参军辅佐汉高祖征来天下，功可盖世矣。后又平定未央宫之乱，其德其名甚大，但世传其欺嫂之恶名终有憾。 　　 　　韩大统帅加封为淮阴侯后，曾感叹“狡兔死，走狗烹”，英雄末路，遂生反心，这与其报答浣妇一饭之恩的德行仍无法比拟。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汉家王朝没有原谅他的，历史演义了一段悲凉的往事。 　　 　　后来的岳飞、林则徐。 　　 　　 　　前者“精忠报国”乃大德，听母教诲亦是大德，但蒙受奸相陷害，至死不作抗争，这未免不值，真正的圣人是不易被陷害的； 　　 　　后者林则徐有一些圣人的影子，其诗云：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这胸怀与气度非常人可比。 　　 　　但林则徐说得到，做不到，要不怎能犯到道光皇帝的手心里去呢？ 　　 　　要知道，圣人是没有对手，没有敌人的，而只有博爱。 　　 　　离圣人最近的当属那些处士、隐士了，像许由、周任、伯夷、叔齐，远远地躲着，视人世为浊物，又不讲“道理”，处处表现自己的超然，这就应了“谦虚过度等于骄傲”那句话了，实际上是不打自招。 　　 　　再说，陶潜真能对世事无动于衷“欲辩已忘言”了么？未必。他一直没有放弃对社会的关注。世人最终不还是发现了他们？ 　　 　　他们出名了，这就违背了他们对名声尤其反感的初衷，所以，一步之遥，只能说险些成了圣人但不能算作圣人。 　　 　　诸葛亮就不必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太慷慨，太功利，太虚名，也是像是圣人说的，不过其德行还可以。 　　 　　最不宜以圣人自居的当然是春秋时期的幕僚及士人了，他们尖嘴滑舌，有奶就是娘，以苏秦、张仪为最。 　　 　　做了奸细，害了朋友，无德无行，无仁无义，绝非圣人之列。 　　 　　“士为知己者死”，乃荆轲说的，可他本人能是太子丹的知己吗？ 　　 　　他不过是太子丹重金收买和虚义感化的亡命之徒而已，好像很悲壮很热烈似的，但其实无德可言。 　　 　　好端端的一个秦昭王，如日中天，何故要杀！这样的明君，本应投靠还来不及呢。太子丹也真狠毒，拿别人的性命报自家的私仇，荆轲还浑然不觉，真是一介武夫啊，粗鲁，怎能算得上圣人呢？ 　　 　　华夏五千年历史，天道存人间，一切都过去了。然德之昭昭，如日如月，圣人至今渺渺无间。 　　 　　所以，圣人无德，是因为圣人的德行非吾之常人可以观瞻；圣人无德是因为圣人常人难以寻找。 　　 　　圣人是不需要寻找的，找到何处都不会有圣人。圣人无德，无始无终，天马行空，广大无边。 　　 　　圣人者，人间凡境，何以承载，以何承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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