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623号馆文选__话剧100年、剧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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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艺术家英若诚
.王建柱2004-09-07 09:47 2003年12月27日,中国艺术界痛失人民艺术家英若诚。 英若诚是20世纪后半叶中国戏剧表演艺术的一个品牌和瑰宝。 他是一位艺术奇人,一生塑造了无数个人物形象,其中许多已成为我国戏剧表演史上的典范;他是一位才华横溢、一生勤奋的人,年逾古稀仍笔耕不辍,两年前就有8部中外著名戏剧译作付梓出版;他是一位阅历丰富的传奇老人,他蒙过冤、入过狱,当过记者,也做过政府高官。据说,他是唯一在部长任上仍坚持为老百姓表演的人。有闻于他的学识和人品,几所国外大学争相聘其为教授,美国密苏里大学更是聘他为终身教授。 英若诚在大家的印象中首先是一个演员。对于这一点,他自己生前非常认同,只是到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他都没有料到自己会以演员生涯确定一生的走向。那时候,他的志向是做个研究外国文学的专家、评论家。可是,当英若诚从圣路易中学毕业,手中虽然握着剑桥大学的入学通知书,但他却放弃了剑桥而选择了清华。因为清华是一个声名远播的出戏剧人才的地方,洪深、曹禺、李健吾等大师皆出于此。 1950年北京人艺成立,英若诚刚好从清华毕业。可能是出于对戏剧的天生热爱,他没有多少犹豫,就到人艺当了一名专业话剧演员。 在清华,英若诚不仅找到并阅读了许多世界著名的戏剧作品和戏剧理论原著,而且尝试着翻译介绍这些著作。23岁时,他就翻译了斯坦尼的表演论书籍,从此,英若诚笔耕不辍。然而,英若诚在清华的最大收获莫过于结识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女生,她便是日后成为他的夫人并风雨同舟伴随他走过半生的吴世良。青年英若诚的人生之歌在事业的春天里勃发出了昂扬的生命力。在院长曹禺,导演焦菊隐的“调教”下,几十年来,他同于是之、郑榕、蓝天野等艺术家合作,塑造了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令人过目难忘的人物形象。 当英若诚意气风发地梦想在艺术上有所作为的时候,一场“文革”的暴风雪冰冻了他绿色的梦。英若诚的父亲1949年去了台湾,之后一直在台湾的一所大学里任教授,英若诚因此被以“里通外国”的罪名逮捕入狱。即使在监狱的几年里,英若诚乐天、开朗、通达的天性也得到了一次充分的表现。 英若诚发现,监狱里有许多能人。有个犯人是油漆工,于是他对刷油漆产生了兴趣,成了一个油漆“专家”。犯人中还有的是腌咸菜的,这照样激发了英若诚的兴致,为了腌咸菜,他曾领着一帮犯人在监狱菜地干活的时候偷过胡萝卜、西红柿、茄子…… 狱中三年,英若诚与吴世良互无音信,生死不知。当英若诚被放回家后,方知在他之后被剥夺了自由的妻子于几天前也才刚刚被放回家。而他们境遇的改善还要感谢周恩来,因为1975年周总理在接待美国著名记者苏兹贝格时,点名要吴世良作翻译。 待走出监狱,英若诚的“本事”开始施展出来。那是上个世纪70年代,生活十分艰难,家里房小屋挤,于是英若诚拿出了在监狱中学到的本事,没有房子自己造。房门口有一棵榆树,不粗不细,正好用来当房梁柱子,围着这棵树,他领着儿子英达、女儿小乐盖起了一间遮风挡雨的小房子。小房子只有几平方米大,里面仅够放一块床板一张小桌,床板晚上当铺睡觉,白天做女儿的画板。 粉碎“四人帮”后不久,文艺界发现了英若诚这个奇才。原来他是一个可以把外国艺术精华引入中国的天然纽带!英语成了英若诚演戏以外的一个通道。他成功地帮助人艺将英美名剧《洋麻将》、《推销员之死》搬上了舞台。除了戏剧表演和戏剧交流,英若诚在戏剧翻译领域取得了无可替代的成就。2000年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将他翻译的8部戏,以英汉或汉英对照的形式,在国内出版了。他曾说过,戏剧语言要求铿锵有力,切忌拖泥带水,翻译过来的戏,要找到真正的“口语化”的本子十分困难。而在他翻译的作品里,通篇是上口的舞台口语,这是英若诚为戏剧翻译做出的重要贡献。 1987年,英若诚的妻子因病离他而去。每一次谈到她的妻子时,英若诚无不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说:“她一生没少受苦,去世的时候才59岁……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那时候,她既要照顾老人,还要做母亲,所以她很不容易。”夫人去世后,英若诚继续着他的演艺人生,甚至在就任文化部副部长后仍未间断。1992年,他和于是之、郑榕、蓝天野等老一辈人艺演员先后谢幕,告别了戏剧舞台。 2001年,清华大学迎来了90华诞,英若诚回到了他的母校。他在讲坛上发表了讲演:“从我翻译的这些戏剧作品中,我常常能感觉到人的力量,就是我们常说的那句话:大写的人。我还记得我爷爷的那句座右铭: ‘傲骨虚心真力量,热肠冷眼大慈悲。’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这个小小的世界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悲欢离合是永远值得记录的。” 从上个世纪末开始,英若诚频繁地出入于医院,几年内曾报过7次病危。那些日子里,是很多人为他担心最感危机的时刻,但有一个人却是始终平静温和、毫不紧张,那就是英若诚自己。 英若诚最后一次登台是在1998年的除夕之夜,在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举办的《千古名篇诗歌朗诵会》上。他排在第四个,出场朗诵《送别》,念完“长亭外,古道边”,他停顿了足有20秒。因为那时他已经患病6年了。停顿后,他接着缓缓念着下面的诗句。当时的他没有过多的表演痕迹,一切都是从心底流淌出来的,可以说是达到了声情和表象的极致,观众从未有过这么强烈的欣赏感觉。下来后,他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向大家说着再见、再见,这是他最后一次以演员的身份在舞台上露面。但遗憾的是这个绝唱没有留下录像资料,就连当晚参加演出的很多演员也没看到。记得在1990年《茶馆》告别演出时,他在谢幕时也只说了一句“感谢大家的宽容”。作为一个艺术大家,他不仅为我们留下了艺术审美,更留下了一种真诚、严谨的现实主义表演精神。 英若诚一生勤奋,耕耘不止。每当有人问到他晚年生活时,他总是回答两个字:翻译。他常拿出一本厚厚的打印好的著作给人看,那是他在病中翻译莎士比亚的全本《哈姆莱特》的中译本。以前中国没有如此完整的译本,如今他把它译出来,中国从此就有了《哈姆莱特》的全译本了。 如今,英若诚虽然走了,但在他不大的书桌上仍堆满了各种英文原著和英汉、汉英字典。当人们想到各个时代的戏剧人物就是从这张桌子上被介绍给中国和世界的时候,一种崇敬的心情便油然而生。 英若诚堪称为一个真正的、纯粹的人民艺术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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