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623号馆文选__话剧100年、剧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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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纷繁人间|标签:一百年了, 而我只不过看了十几年。 既然不能早生些时候, 就盼着多活些日子吧! 虽然第一次到剧场看话剧是在大学期间,而早在中学时代我就和它结下了缘分。初次接触舞台剧竟然是在收音机里,播放的剧目是于是之和朱琳二位的《洋麻将》。也不知为什么,在全无画面的情况下,两个絮絮叨叨,罗罗嗦嗦的老人家的声音居然让我纹丝不动地坐了一个多小时,要知道这出戏从头到尾就只有两个角色,场景都不曾换过。是什么魅力吸引人至此? 《北京大爷》是我第一部端端正正坐在舞台底下看的话剧。还记得很清楚,第一排位子的票价花了我近半个月的伙食补助。大老远乘公共汽车跑到首都剧场,买到最后一张。出了售票处,心情别提多愉快了!正端详手里的票子,却遇见一个小男孩,蹬着自行车,满头大汗,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紧着央告我把票卖给他,说是来晚了,没买上,可是太想看了。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拒绝了他,那会儿我绝对是“铁石心肠”。就是这出戏,让我见到了慕名已久的“北京人艺”,要知道给我启蒙的《洋麻将》正是这个剧院的经典剧目,而于朱二位是这个团队里当之无愧的大师级人物。 坐在离舞台那么近的地方,清清楚楚地看见台上逼真的布景,中规中矩的门洞与影壁墙,四合院里枝叶繁茂的古树,手一拧就能哗哗流出水来的自来水龙头,无一不是熟悉又新奇,件件令我欣喜!林连昆,又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虽然因错过他的《狗儿爷涅磐》而懊恼不已,但在《北京大爷》里的“邂逅”足以给我这个初入门墙的后生小辈一次强烈的震撼。什么叫台词功力?不带麦克风在台上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最后一排的人听得明明白白,而且还能让你觉得出角色正在独自低语。什么叫舞台魅力?从始至终我的眼睛就没法离开这个浑身是戏的“胖老头”,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全身上下好像都带着一种“气”,一种自血液里蒸腾出来的“气”,一种叫你浑然忘我,叫你跟着他痛快,跟着他愤怒,跟着他心急如焚的“气”!而当这位“北京大爷”演到双膝落地,跪在台上,掌声一霎时响彻全场。谁来保卫我们的北京啊!我们北京的四合院,我们老北京的精神! (题外话,北京的四合院眼下是越来越少了,即便是幸存的,也有很多卖给了外国人或者出得起钱的富商。动辄几百上千万的装修费把四合院用“银子”裹了起来;胡同成了著名的旅游景观,坐在人力车上招摇过市的他们又怎么能体会我儿时的记忆中,在门墩上跳上跳下的快乐。) 第二出戏是青年话剧院演出的《伐子都》。春秋战国的历史故事用现代手法演绎,虽然比起如今肆行的荒诞剧只不过是“小小巫见大巫”,但在当时绝对是先锋了。武将死于沙场,最后竟然被像耶稣一样钉在战车之上,暗红色的光不失时机地打下来,唱诗乐声中血色宛然。更有“绝代佳人”让人目瞪口呆的出场,“色男”手中“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折扇。看得我眼花缭乱,原来话剧还可以这样!惊诧之余也会心痛自己的荷包,票价已经涨到月伙食费的百分之八十五了。 穷学生终于熬到挣工资了!个把月就往剧场跑,那时候好像没别的想头,看话剧是雷打不动的事。无论是人艺的传统戏,还是实验话剧,都跟久旱逢甘露似的,怎么喝也喝不够。后来有了小剧场,拉着男朋友一起去看萨特的《死无葬身之地》。和演员近到鼻子对鼻子,脸冲脸,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起伏。仿佛正置身于阴森的刑讯室中,手脚被结结实实地捆住,和角色一同忍受冷酷地拷问,血淋淋地折磨和对自我精神地摧残以至于濒临崩溃。一开始有点不能适应这样逼真的恐怖气氛,对心灵地敲打是如此得猛烈,我不由自主抓住男友的手。可是后来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手指被攥得生痛,简直都要麻木了。转头一看,原来是他入戏太深,反而需要寻求别人的“支持”了。 《一个无政府主义的意外死亡》是孟京辉给我印象最深的作品。自他始,话剧有了导演个人风格的标签。陈建斌扮演的“疯子”在台上满场飞似地痛快淋漓地挥洒,充沛的精力和惊人的爆发不得不让人折服。 人艺新剧目里最能体现其整体实力的,我认为应该是《古玩》。当时很难想象剧本竟然是郑天玮写的。说实话,我对她的舞台表现评价一般,且她当时在影视剧里的形象也多是那种颇带风情的女子。所以在买票的时候还有点犹豫(顺便提一句,那时候每月手里的“活”钱不过几百块,拿出偌大一笔来着实肉疼)。事实证明“人不可貌相”。且不说立意厚重深远,情节也设置得合理顺畅,更有对白精彩传神;再加上有一个算一个,无论主角还是龙套,所有演员几乎都有亮点!如今还在惦记,这么好的戏怎么还不重排? 说到重排,《赵氏孤儿》也算大手笔。用真马在台上跑,真的水帘表现滂沱大雨。当然也是大导演出手,大演员坐镇。然而效果却让人大大失望。节奏散漫,张弛无度,人物对话苍白,感情表达又时显做作。导演似乎没能把握好追求新意与坚持传统之间的平衡,剧本欠扎实,角色演得紧巴巴不舒展。结果是形式大于内容,可惜了这道具的心思。 然而没想到的是,人艺的《天下第一楼》会让我没有看完就离场了。剧本还是当初的剧本,布景还是原来的布景。老一代的演员们不能上台了,新人的火候却还差得远。多么想念林连昆的“常贵”,大贯口‘报菜名’一气呵成却仿佛顺手拈来;多么希望能亲耳聆听任宝贤那充满魅力的声音,一字一句抑扬顿挫,浑然天成。要想再领略这些老“戏骨”的风采,就只能买碟回家看了。并非对现在的演员不敬,他们也是认认真真,辛辛苦苦。只是水平的差异让我心里难过,无法再继续坐在那里。想来是我太过苛求了,就算当下的演员也能和前辈一样持着“站碎金砖,靠倒玉柱”的信念练习基本功,也还是需要时间历练,逐渐积累经验的。 最后一次看小剧场是为了《切﹒格瓦拉》,一个传奇人物悲剧般的生命历程该怎么描摹?这让我好奇又期待。据说是位新生代女导演的作品,全体演员也均为女性,且几乎无一专业人士。格瓦拉的事迹用挂在舞台上的幕布播放出来,黑白影像掩映里,角色们一个个声嘶力竭地叫喊,以表现大段的繁复台词;她们不时变换队形,手脚齐上阵,做着卖力的肢体表演。省略布景没有什么问题,不换服装也不是不可以,现实与历史镜头的重叠运用尚算是一种手法,但没有心灵振颤,缺乏真正领悟,仅有片刻感官刺激的空洞无物的形式,能传递格瓦拉不朽的精神吗?没有灵魂的剧本就像没有心的躯壳,它说的话不能感动任何人,它做的事没有丝毫力量,充其量一具傀儡而已。 半年多没进剧场了,上一次还是《有一种毒药》的吸引。编剧万方,曹禺的女儿,也曾写过几部有分量的影视剧本,算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场景像极了电视剧里的镜头,乍一看人物拿着空空的杯盘碗盏作吃饭状,真有点别扭。演员还是有功力的,至少那对父母的表演就很到位。但是感觉作者在安排舞台剧的起承转合上还是不够圆熟,前半部分节奏缓慢拖沓,好不容易进入高潮却又仿佛欲言又止,结尾处对菩提树的咏叹多少显得虚弱无力和过于理想主义。就好像自己尚未想清楚这个问题,只好就这么摊开来给大家思考。不过无论如何,还是有它独特的视角和味道的。 编剧,导演和演员就像鼎之三足,哪一方不扎实都会让整出戏站不起来,立不稳。而归根到底,这中间最关键的部分还是人的心,专注执着的心,像锚一样能深深扎在海底,滔天巨浪底下也不会动摇的心。可是,明明知道金砖站不碎,玉柱也靠不倒,在这短暂又纷扰的人生里,只专注地做一件事确是很难很难的。 看话剧至今,票价是越来越高,演出水平是越来越说不准。不管麻花翠花都一马勺烩成一大锅,谁让我们处在全民娱乐的时代呢。 然而,我不希望《洋麻将》成为绝响,我相信一定也有许许多多的人一样期待着重温的那一天。已经一百年了,而我只不过看了十几年。既然不能早生些时候,就盼着多活些日子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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