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纸钱的手也抬不起了吗?难道人艺的灵魂在渐渐飘逝?
“迟暮之年”什么时候降临的?
在如今作电视剧和写书全由着掏钱人喜好水平,由市场决定《谁动了我的奶酪?》这样纯粹垃圾的时代,回想人艺对导演选择剧目的尊重,想想给过我的自由,我简直有点不敢回想!
迟迟地,我知道我实在太不够珍惜。排完头一个戏,接下来我选了《安妮日记》,一个犹太女孩躲纳粹不见天日的生命记录。我排了一点,临时原因停戏。接着选《军用列车》,送上那个剧本,于是之又召见我,台词又让我吃一惊:“丫头啊,你救人啊。”我救什么了?他指点我,天下演员都面临着男演员有更多的上戏可能,大量很优秀的女演员却没这么多机会。而《军用列车》这戏是苏联二战时一辆向后方撤退的车厢里满载一大堆娘们儿,只有一位男角,女人们大打出手,争风吃醋,悲泣着,哭嚎着,大笑大骂,到最后,背起唯一男爷们儿,浩荡地徒步跋涉在纷飞战火中。我和演员们见了面,谈了构思,停了。然后,我又选了《迟暮之年》,还是苏联戏。剧院继续为我起用最好的演员,郑榕、朱琳。
我排了开头又停了。虽然有些具体的,比如老演员生病之类的原因,实际上,我巴不得停了。我自己整个创作(包括写作)陷入危机,我高度怀疑自己在重复。不过,我最后选的《迟暮之年》剧本的名字以及各种迹象,是不是也在说人艺重新启幕时刻的暮年将临?
20世纪70年代末,当人艺重新复兴时,假如我记忆的错误也是观众的正确幻觉的话,可用苏叔阳编剧的《丹心谱》为标志?为了那个新生代假如读剧本简直不明白我们瞎激动什么的戏,演员们帮助编剧作了许多细活儿。10年过去,人艺排苏叔阳写老舍自杀的《太平湖》。大夏天,流着汗,名演员还是照着老规矩,继续帮编剧改剧本,一边改一边叨唠,“真想跳太平湖啊。”这也表现着人艺的生命吗?是直觉里全然明知着,却继续在困境里顽强挣扎。我从内部感觉着人艺,好像一个成长着也自然会衰老的人,一个早已失去精神父母的孩子,孤伶伶地在世上摸索地活着。惟一能够坚守,能够继承,不让自己走失太远的,就是为编剧默默改剧本而全不记名分报酬的遗风。只要舞台上还有好戏啊!只要能捧住自己那份戏……
听说,前年人艺开谁的悼念会,于是之中风了,口齿不行,当人替他念稿子的时候,在场好多人都流下眼泪。我在异乡听到时也落泪,遥远地看到真情的出演,深深卷入不在的现场,洒纸钱的手也抬不起了吗?难道人艺的灵魂在渐渐飘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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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入时间:2007/6/16 4:46: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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