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5号馆文选__亲人追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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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北京人 他是 他是穷人 他有十年在国外他生在1899年,去世于1966年 伴随2月3日老舍先生诞辰100周年纪念日的来临,坐落在灯市口丰富胡同19号的老舍故居正在加紧布展,准备在2月1日开馆迎接参观者。为使故居尽量再现老舍的生活原貌,老舍先生的长女舒济亲临现场指挥。她睹物思人,触景生情,给我们讲述了一件件发生在这个院子里的故事——— 满院的菊花绽放留香父亲的音容笑貌长存 舒济(老舍长女,老舍纪念馆馆长) 这个小院是1950年父亲刚从美国回来后,托朋友给我们买下的家。当时叫兹府丰盛胡同。实际上是奶妈府,1965年改为丰富胡同。从1950年4月到1966年8月的16年时间里,父亲的全部作品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父亲喜欢菊花,我大爷帮着种了有二百多盆大朵的菊花,园子里到处盛开,到了冬天,北屋里摆得满满的。水仙花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年,我们这条胡同有两家“外宾”。一是塔斯社驻京记者罗果夫;另一个是瑞典驻华文化参赞。参赞家里的两位小姐,一直把父亲误认作曹禺。父亲知道后写了个条子:我不是曹禺,我是老舍。欢迎你们上我这儿来玩…… 裱画师刘金涛是家里的常客。刚解放时,他家孩子多,生活困难。有时赶上吃饭,父亲就喊:多给煮两碗炸酱面啊,留他吃饭。有时拿画让他裱,比如齐白石的,怕他路上有闪失,父亲就掏出钱来说:给你,你坐三轮走啊。直到现在,我母亲的画还让他裱。 我父亲的腿有毛病,按摩大夫刘世森常来家给他按摩。父亲问他:孩子上没上学?给你,拿去给孩子们买笔买本。刘大夫一直不忘父亲在最困难时给予的帮助。直到现在,还常给母亲按摩。父亲学过武术。有人送他一个少林棍,很长的一个白蜡杆。刘大夫也爱好武术,父亲对他说:这白蜡杆你拿去吧,这院子我抡不开。刘大夫后来又将白蜡杆送还给我们。他说,这是你父亲送给我的,还是由你们保存吧。这个白蜡杆也将在此展出。 父亲尊重我们的兴趣,不干涉我们选择专业,所以四个孩子中没有一个是学文的。1961年,小妹妹高中毕业,我们几个孩子在西屋里为她报志愿进行争论:一是选择尖端科学;二是选择名牌大学。最后她考上了北大技术物理系。父亲听见我们说你应该学这个,学那个的争执,他什么话也搭不上,所以在《北京晚报》上发表了《可喜的寂寞》的文章,谈他当时为子女们高兴的心情。 父亲赠我的两件礼物 舒乙(老舍之子,中国现代文学馆常务副馆长) 我父亲既不是典型意义上的慈父,也不是那种严厉得令孩子见而生畏的人。依我看,上一代中国男人大都严厉有余而慈爱不足。父亲是个新旧时代交替之际的人,所以比较复杂,是个复杂的父亲。 有人曾要求我用简短的几句话,把老舍先生的特质说出来,可以凭这几句话来把他和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曹禺区别开来。我想出五句话:他是北京人;他是满族人;他是穷人;他有十年在国外;他生在1899年,去世于1966年。 我两岁零三个月时,父亲离开济南的家去武汉投身抗日洪流。再见到父亲时我已经8岁了。那时他刚割完阑尾,弯着腰,样子很苍老。我怯生生地喊他一声“爸”。这便是最初的印象。15岁那年,第二次见到父亲,是他从美国刚刚回来。他带给我的礼物是一盒矿石标本。里面有20多块可爱的石头,闪着异样的光彩,每一块都有学名,还有简单的说明。听他的朋友说,在国外他很想念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从没有给自己的孩子写过信;虽然他常常给朋友们的孩子,比如冰心先生的孩子们写过不少有趣的信。第二次见到父亲的感觉有了“具体”内容。 父亲对我的婚事,同样采取了超然的态度,表示完全尊重孩子的选择。婚礼的当天,他请了两桌客,招待亲家和老友。饭后大家请他表演节目,他说当了公公不再当众唱戏,改说故事。他送给我们一幅亲笔写下的大条幅,红纸上八个大字:“勤俭持家,健康是福”。下署“老舍”。这是继矿石标本之后,他送给我的第二份礼物。我一直挂在床头。红卫兵抄家时将它撕成两半,我从地上捡起,保存至今。虽然残破不堪,却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父亲离开我们33年了。我真真正正懂得父亲,是在他去世之后的日子,看了他的著作,采访了他的很多朋友。 父亲去世后,我曾一个人在太平湖畔陪他度过了一个漆黑的夜晚。我摸了他的脸,拉了他的手,把泪洒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上。我把人间的一点热气当作爱回报给他…… 父亲的教子顺其自然 舒雨(老舍次女,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教授) 我是七七事变后不几天出生的。父亲给我起名“舒乱”。我母亲不同意,觉得不像名字。刚好出生时青岛下了一个月的雨,起名叫舒雨。 我6岁时,随母亲到重庆,第一次见到父亲。当时,因为父亲参加抗日,我们不能暴露身份,随母姓。我们分别叫胡小济、胡小乙、胡小雨。对父亲感到很生疏。 1945年美国政府请他和曹禺去美国讲学,再见到父亲时我已十二三岁了。父亲的行为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们。比起其他作家个人生活无忧无虑来说,父亲的身上更多了一种贫民性和同情心。 记得刚解放时,艺人们十分贫穷,有的吃不上饭。父亲对他们特好,总是无私地帮助他们。我家小院子里有间房子,父亲为他们提供场所,组织他们学习。有人家里没饭吃了,父亲立刻脱下毛衣,让他当了钱吃饭。 我上中学时,学校里组织篮球队。多印了一个背心,当时我经济条件比较好,就买了回来。因背心很大,星期六我带回了家。父亲把背心要走了,随即,他拿出一副皮手套还有其他两样东西跟我“换”。父亲把我们当朋友,从不以家长自居,让孩子无拘无束地自由发展。 在重庆时,他写信给我母亲,说:“至于小雨,应该多玩,不要用那种学识字来压抑个性的发展。”有一年,在哈尔滨外语学院学俄语时,我有一门功课得了4分。给父亲写信时告诉了他。父亲说:“考及格就行”。 父亲的观点令人称道。我对我女儿的教育也是顺其自然。她在景山学校上学时,全班几乎所有的孩子入学前就识字很多了。但我女儿丝毫没有这种压力,一直快活地成长。我认同父亲的观点。我和我的女儿,两代人都深受其益。 小时候,父亲作为北京市人民政府委员,代表人民的利益,常常参与政府的实际活动,夹着公文包去开会。现在,我也被推举为北京市人大代表。父亲,您高兴吗? 和爸爸一起听京戏很开心 舒立(老舍三女,联合大学任教) 比起哥哥姐姐,我跟父亲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对父亲的印象也比较深。当时,妈妈规定,哥哥姐姐的同学不准来家玩。到了我这儿,就开禁了。我的同学来家,爸爸总爱逗人家,记不住名字,就给人家起外号。林文漪是我小学、中学时的同学。她很小就戴上了眼镜。我爸就叫她“小眼镜”。我有个姓苏的女同学,我爸就叫人家“苏大脚”。 记得有次珠算考试,我得了40分,我哭鼻子了。不敢告诉母亲。我爸安慰我说:“我小时候比你还差,连40分都考不到。”我听后破涕为笑,其实他算术很棒。我当时小,信以为真了。 我爸对子女的要求是,只要健康,将来学一门手艺可以谋生即可,不非得上大学。 我爸常常带我和舒雨去吉祥剧院听戏。他有坐骨神经痛的毛病,剧中休息时,总要活动一下身子,再抽支烟。他给我们买很多好吃的,我俩十分开心。后来有人知道我不懂京戏,特别奇怪,说:“你不是老跟你爸去听京戏吗?怎么还说不懂呀?”他哪里知道,我们当时各取所需,我尽顾上吃好吃的了,注意力根本没在那上头…… 有一年,法国的一个文化代表团访华。吴冠中先生的法语讲得很好,就让他当翻译。代表团一行先吃饭,然后去吉祥听戏。当时,吴先生只顾翻译,没有吃好饭。父亲知他的饭量大,又给他要了菜,让他慢吃,然后去吉祥找他们。因吴先生长得“其貌不扬”,个子又矮,看门人不让他进剧场。这时,我爸及时出来救驾,才为他解围。我爸在这些方面很细心、很体贴。 一百周年的日子,全家人将携手相聚在故居小院里,追忆老舍百年的足迹。捧一束鲜花,在老舍遗像前,夫人胡青将轻轻告慰丈夫:报上说了,“舍门子女都成材……”老舍先生,你听见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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