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是豫剧六大名旦之一阎立品先生逝世十周年的纪念日。她的戏迷、观众早在几个月前就在网络上为她支起灵堂，奉上烛光，传送着她那婉约清丽、脆韧相间的唱腔。河南几家电视台及有关部门也为她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悼念这位豫剧大师！ 　　她终生未嫁，临终遗言但求葬在母亲身边，以尽至孝！她一生坎坷，在舞台上活跃了65年。她毕生追求艺术，为求一声新，苦咏千百遍。自登台后，演过青衣、花旦、武旦、闺门旦、老旦、婆旦等行当，在地方戏中，她最早成为梅兰芳先生少有的女弟子，自此专攻闺门旦，被誉为中国戏剧界“永远的少女”和“永不凋谢的闺秀之花”。 　　国难当头，她削发明志坚守民族气节。她恪守着“学艺先学艺德，立艺德先立人品”的信条。她德比天大、品洁艺精的人格风范堪称百代大师！ 　　8月6日，记者赶赴开封，采访了她生前最钟爱的弟弟、已过古稀之年的阎立仁。采访中，阎立仁动情地回忆起了姐姐的人生之路。 　　母亲是阎立品的守护神 　　“这可能是当年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了。你看这张大照片上，我家的人就占了四口，这个是我姐姐，这是我哥哥，这个是我，这是俺的母亲。”阎立仁指着他拿出的珍藏了多年的一幅老照片说。 　　记者看到这张照片的顶部写着“永安舞台全体演员摄影纪念，民国24年元月二十日”的字样。这张照片迄今已经保存了70多个春秋，但是照片上每个人的笑貌一如当年。阎立品的老师杨金玉，师娘马双枝，大弟阎立三，小弟弟阎立仁，13岁的阎立品，从这个由39个人组成的义成戏班的合影照上便能感觉到戏班昔日的辉煌。 　　顺着阎立仁手指的地方，记者看到怀里抱着两个孩子的中年妇女、阎立品的母亲李青枝。讲起自己的母亲，阎立仁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他由衷地对记者说，母亲是姐姐的守护神，没有母亲的呵护就没有姐姐后来的成就。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阎立品的父亲阎彩云出生在封丘县仝蔡寨村，幼年进入清河集许老六办的许家科班，师从于豫剧名师孙延德专攻旦行。阎彩云和当时的李剑云、贾碧云、时倩云、林黛云被称为清末民初河南豫剧界的“五大云”，也被誉为“老五大名旦”。但后来阎彩云有了“外遇”，由此，李青枝母子四人没了家庭经济来源。为了活命，李青枝坚强地带着三个孩子，投奔了开封义成班。阎立品、阎立三也便成了旧社会被人们看不起的“戏子”。 　　阎立仁对记者说：“我家两代学戏，都是为生活所迫。我父亲阎彩云也是因为家贫没有生活出路才去学戏的。母亲是个佃农的女儿，心地善良，是个贫贱不移的有志气的妇女。作为一个女演员的母亲，她的品质在豫剧界很受敬仰，她一生受到的折磨也是少有的。我姐姐每日出去练嗓喊腔，都是母亲陪着，姐姐睡在哪儿，她守在哪儿。姐姐在台上演出，她就在戏台前守着，姐姐哪顿没有吃饭，她都心疼得直流泪。她生怕姐姐遭遇不测。因为旧时候唱戏这行是个大染缸。” 　　由于阎立品的辛勤努力，1933年，12岁的她初次登台，演出《打金枝》。她个头虽小，但扮相俊美，在观众中获得了“小闺女”的雅称。从开封义成班出师以后，阎立品像旧社会所有的艺人一样，过上了流浪漂泊的生活。让她欣慰的是，有她慈祥母亲的护佑，她躲过了一次次的灾难，多次转危为安。 　　讲起往事，阎立仁为自己母亲的勇敢而自豪。“文革”时，李青枝经受不住打击，卧床不起，在1967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阎立品是全家的支柱 　　“我父亲、哥哥都是演员。小的时候，姐姐不让我当演员，要我上学。我这一辈子也报答不了姐姐。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姐姐。”讲起姐姐对自己的好，阎立仁痛不欲生。阎立品所在的戏班里有一位管账的魏晋山先生，他拥有深厚的文学功底，是阎立品的私塾教师，小立仁也跟着魏先生走进了知识的殿堂。 　　“在姐姐的照料下，1954年我考上了大学。当时我在山东工学院，别人都有一个盛开水的竹壳茶瓶，我没有。姐姐知道后，就把自己的首饰卖了为我买了一个竹壳茶瓶。她这一生，过的很拮据，除了买唱戏所用的行头以外，几乎没有个人的消费。在山东济宁演出期间，我哥哥阎立三突然间得上了突眼性甲状腺功能亢进，丧失了劳动能力。他的医疗费用全部是我姐姐支出的。我的四个侄子也全部是我姐姐供养的。十几口人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了她的肩上。”阎立仁讲起姐姐对家人的挚爱泣不成声。 　　1990年，阎立品患上了癌症，住进了医院。在1996年的8月11日，这位豫剧大师永远离开了她钟爱的艺术事业。 　　住院期间，她始终保持着乐观的精神，在病情恶化时，她嘱咐二弟要把她毕生的艺术实践整理出来出版。如今，阎立仁为了完成姐姐的遗愿，年过七旬的他自己摸索着学会了电脑，写出了《阎立品画传》，现在已经公开发行。阎立仁告诉记者，阎立品生前写好了四五十万字的唱腔集，当时送到出版社出版，等着审批时，她的那部心血之作却不明了下落。复写下来的一个副本，也被本团一位搞音乐的年轻同事据为己有。这一切给阎立仁的整理工作带来了巨大的困难。阎立仁告诉记者，经过数年的努力，他现在已经整理出了《豫剧阎派艺术轨迹》一书，以此来回报他敬爱的姐姐。 　　阎立品品洁艺精 　　告别师门时，师父杨金玉就曾经教诲阎立品：“出去搭班，要清清白白做人，端端正正演戏。身份不是要来的，要艺压钱，不要钱压艺。”阎立品铭记师父的教导，除了在舞台上，阎立品很少出现在观众视野里，她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一身清白。抗日战争时，为了不给日本人演戏，她剪掉了满头秀发，女扮男装以明己志。看到身边一些优秀的演员因为挡不住诱惑而身败名裂，为了守住自己的清白，她给自己立下了不演粉戏，不唱脏词，不做伤风败俗的动作，不唱堂会，不为豪门、官邸清唱的规矩，决不向权贵们低头！ 　　长期生活在戏班中的阎立品说：“我除了在舞台上演出和在台下向老前辈学戏以外，在生活上、道德上，我决心要跟‘毁人炉’的旧戏乃至旧社会较量，炼出一颗坚贞不屈的心，铸成一个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的身。”正是她的这种人品，让她在戏剧界获得了“立身不使白玉玷，品高当与青云齐”、“品清玉立”、“玉观音”等赞誉。看过她演出的节目后，豫剧皇后陈素真称她为“一尘不染的莲花”。 　　阎立品把毕生的精力运用到对艺术的追求上，她在祥符调的基础上，吸收豫西调以及其他剧种之长，加以革新创造，形成了独树一帜的阎派艺术。与陈素真、常香玉、崔兰田、马金凤、桑振君齐名，并称为豫剧六大名旦。 　　在阎立品60多年的舞台生涯中，她创造出了许多通晓音律，充满书香之气的大家闺秀艺术形象。像《打金枝》中的李君蕊，《洛阳桥》中的叶含嫣，《玉虎坠》中的王娟娟，《碧玉簪》中的李秀英，《西厢记》中的崔莺莺，《秦雪梅》中的秦雪梅等，都堪称魅力惊人的人物形象。 　　中国艺术研究院戏剧理论家观看了阎立品的《秦雪梅》后，写下了“玉立亭亭白似雪，污泥不染一身洁。狂风暴雨几多秋，弱质纤纤终不屈”。 　　一位河南诗人为她写下了“立戏先立品，立品务从严（阎）；一个秦雪梅，红颜几十年”的诗词。 　　阎立品悉心育传人 　　“学戏最小的单位就是腔弯，一说起腔弯这个词语，学戏的人都知道。我姐姐首先把腔弯上升到腔格的理论范畴。”讲起来姐姐这个发明，阎立仁显得非常兴奋。作为一个从小生活在戏班、由姐姐供养成才的弟弟，他早已经成为了姐姐的“铁杆”戏迷。 　　阎立仁介绍道，这是阎立品被剥夺了唱戏的权利，下放到农场劳动时琢磨出来的。许多民间的艺人是不识谱的，但他们大都能掌握唱腔，这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腔弯，阎立品把这上升到理论的范畴。阎立仁告诉记者，他正在写《阎立品唱字技法》一书，来把姐姐总结出来的艺术实践发扬光大。 　　为了传承自己实践得出的艺术，阎立品在花甲之年，收下了许多弟子。她收下了湖北的李喜华、河南省豫剧二团的张美贞、温县戏校的原淑静、商丘戏校的白文芝、封丘县豫剧团的朱巧云、洛阳豫剧团的赵晓梅、郑州的张美莲等弟子。她对这些弟子，都是悉心传授。如今她的徒弟已经收了新的徒弟，阎派艺术有了第三代传人。 　　阎立品先生长眠于九泉之下整整十年了。她孤零零地在荒郊野外，陪伴着她的母亲。没有了竹笙玉笛，唯有一块简陋的墓碑铭刻着她一生的纯洁。正如河南戏剧表演艺术家高洁所说的：“学艺要学阎立品！” 　　（图片由阎立仁先生提供）

原文2006.8.11. 发表于《文化时报》  浏览：1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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