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章小惡魔 廢太子 愛新覺羅溥雋的證言
回到北京飯店,四位貴族在有著閃耀吊燈的走廊上喝著蘇打水潤著乾燥的喉嚨. 「總算還了神,像是從惡夢醒了過來。」 點著煙抬頭看著吊燈的梭爾斯貝利提督的話為大家的心情做了代言。 第一次用腳踏入的紫禁城內廷,靜謐且沉鬱,一切就像那溼暗的井底。誰的臉都像躺在床上,還沒完全從惡夢醒來一樣蒼白。 「散散心吧...」 赫許密特大佐特意做出笑臉。 「今晚我們去德國公使館吃飯嗎?昨天從上海來了新的廚師,還有弦樂隊也來了。」 沙發被貝特羅韋紀總裁的大個子給坐沉了,他用無精打采的聲音答道。 「不是中國廚師.胡琴加笛子再加上銅鑼和古箏的樂隊吧!」 「別開玩笑了!」 嚴謹的德國軍將校赫許密特大佐會那麼露骨地表現出不快真的是很稀奇,大家都累了,身體髒了,連心也一樣。 把堆了灰塵的禮帽交給副官,梭爾斯貝利則像是結束了很長的航海旅程, 當然淺黑色的臉和海風與太陽是無關的。 「這是好主意!各位怎麼樣?轉換心情兼開搜查會議,今天就來嘗嘗柏林的口味和享受莫札特的音樂吧!」 「好!」貝特羅韋紀依然把沙發坐沉,像棕櫚葉的大掌不停地揮動表示贊成。 「教授,你覺得怎樣呢?」 「當然很高興地贊成!」 松平教授純白的絲帽被塵埃堆積,他把身子背過去並把絲帽放在大理石桌上。 「只是我覺得好像對柏林藝術有些褻瀆了。幾點到呢?」 「那就晚上七點吧!」 赫許密特大佐環視了大家後才回答道。 俄清銀行總裁貝特羅韋紀和忠實的中國侍從由住家附近的崇文門出發時,懷中的錶剛過六點。 剛洗完澡的皮膚接觸到秋風,心情很舒暢。 「有時沖個澡也不錯啊!」 邊摸著紅色的鬍子,公爵往西邊的東交民巷的方向走去。 平常沒有洗澡的習慣。從小時候因感冒差點病死以來,他就很討厭洗澡。好在在這個國家可以廉價買到良質的香料,所以體臭不會太嚴重。洗澡一個禮拜最多一次,而且也只有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泡澡則一個月一次。 不過黃砂落在身上, 不知會對自己造成什麼影響, 走在覆蓋有瘴氣的紫禁城的今天不能不全身洗個乾淨。 一從浴室出來,就像脫了皮的昆蟲一樣。他忽然想要從東交民巷,一邊吹著風一邊走到德國大使館。 雖然還是初秋,公爵卻已穿起了黑貂皮外套,不戴上毛皮帽誓不甘心。在北京長大的侍從不可思議地問不熱嗎?那都是因為莫斯科的寒冷是北京所比不上的。公爵連熱的感覺都不知道,而且再怎麼熱都不會流汗。 第一眼看他不會覺得是人而會以為是巨大的物體搖晃地走在胡同中,小孩們都跑開了,在路口碰到的中國人沒有例外,大家都發出了悲鳴聲。 「這一帶大概都復原了吧!有一段時間看到的都是瓦礫堆成的小山...」 大使館街的鄰近一帶,在義和團的騷動當時就像一片沙漠般地枯竭。 「唉呀!真是太慘了! 」 侍從就像影子一樣跟在貝特羅韋紀的後面,夾雜著嘆息說。 「在這裡的公使館工作.討飯與天主教信徒的中國人很多。所以很多都成了拳民的眼中釘! 」 因為自己的家人和親戚也被殺了,年老的侍從嘆了口氣。 「主子!請聽我說!那些人把稍微和洋人有來往的都叫做二毛子,不分青紅皂白的殺掉 。」 「他們怎麼知道有沒有和外國人來往呢?很多根本就毫無關連啊! 」 「他們把抓來的人在他們的胸前燃燒金帛紙,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感受,如果當場和他們跳起謝神的舞蹈就無罪赦免,如果金帛紙掉落到地面上的話,就當場砍下頭來,說他們是二毛子! 」 「這簡直是太過份了... 」 「有時風很強,燒起的金帛紙很容易就這樣吹落了,所以這一帶有好幾百好幾千人被殺,他們就像殺豬殺羊似地把人給殺了,還把人的住家給全部破壞,這真是禍不單行! 」 在一片荒地中建了醫院和學校,周圍也用煉瓦恢復原來的模樣,就像先前沒有發生過事故。 「那些拳民任意胡作非為,後來都到哪去了呢? 」 「全都下地獄了吧! 」 「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我現在每天晚上還會做可怕的夢,夢到他們穿著紅色的衣服一邊念著讓人不快的咒語來回地走...」 侍從一邊說著,在轉彎處窄小胡同的路口停下腳步。 「主...主...主子! 」 「怎麼了? 」 「看!請看那個! 」 在模糊的黃砂中,有一群穿著紅衣的人站著。路上有六.七人。圍牆邊有二人。 「拳民?怎麼會? 」 「主子,沒錯!那就是義和團。啊! 是不是又要做惡夢了? 」 「那不是小孩嗎?根本就是一群頑皮的小鬼嘛!只是模仿義和團而已吧! 」 「...唉...那到底算什麼呢?全都穿著一身紅衣束著黑色帶子,惡作劇卻又好像若無其事。不罵罵他們,他們會越做越過火。主子看!我總覺得他們的眼神很壞。」 年紀大點看起來最多十二.三歲吧 !小的才八.九歲左右.每一個都目中無人地模仿義和團員的動作把手交叉在胸前,定定地看著走過去的兩個人。 看起來穿的像是制服,那好像是用很笨拙的縫製方法用紅色破布縫起來的。大概是從哪個破廟偷來的吧! 「殺!殺! 」 小孩們喊著義和團的口號,「殺!殺! 」的吆喝聲充斥著假裝沒聽到走過去的貝特羅韋紀。 「真的是...真拿這些小鬼沒辦法! 」 雖說如此,為什麼表情那麼邪惡。只有身子小,那個表情根本欠缺孩童的天真,就像蝙蝠或溝鼠的表情。 「殺!殺! 」 忽然,兩人的前方像被遮住似地,有一個看起來稍大的孩子從圍牆上跳下來,動作看起來很輕快。 「唉呀呀!你們在做什麼啊! 」 貝特羅韋紀停下腳步,和顏悅色的指責。小孩子們像街頭賣藝感覺的義和團模樣,在此呈現在他們面前。 「主子請施捨一點錢給他們吧!他們就是這個打算的。」 原來如此。貝特羅韋紀完全明白了。外國人通常對於街頭賣藝是很習慣的。照他們剛才表演的程度,的確是會有人賞錢的。 「明白了!明白了!表演得還不錯啊! 」 公爵說著便從口袋把錢包拿出來,從中拿了一枚俄國錢幣賞給他們。 「大家好好地平分,這可以一陣子不用餓肚子了吧! 」 看到丟到地上的錢幣,小孩們像飛起來似地湧過來。可是在那一瞬間,貝特羅韋紀的笑容卻僵硬了起來。拿著錢幣站起來的少年的長袖口中藏有刀子。 「殺! 」 隨從的心窩處被短刀深深地刺到,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老侍從用一個可憐的笑容對著貝特羅韋紀。 「主子,這到底是... 」 鮮血出聲地湧出,侍從仰面朝天地倒下。 「殺! 殺!」 小惡魔們全部集合到貝特羅韋紀巨大的身體周圍。好在他穿著很厚的外套。從四方刺過來的刀刃刺不到肉體,他的毛皮帽子像棍棒地掃向他們。 「哇!啦! 」 貝特羅韋紀邊吶喊將小孩們打倒,貼到他外套的手腕被他用力扭轉過來摔向煉瓦牆. 惡魔們像小蜘蛛似地逃散開去.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降落著黃砂的夕照中,貝特羅韋紀抱著瞪大眼睛侍從的頭,侍從臨終時和他一樣喃喃地道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貝特羅韋紀在遭受到意外的災禍時,梭爾斯貝利提督脫掉髒了的海軍服換上晚宴服再一次從北京飯店出發. 馬車離開飯店門口後從東大街到王府井向右轉,鑽進羅伯特.漢特廣大府邸的門內. 大清國海軍總稅務司羅伯特.漢特駐留在北京算起來已經四十年了.他也是唯一能夠隨時自由地與清室大官們見面的外國人. 那樣的傢伙被義和團殺掉的話就好了.梭爾斯貝利提督邊想著,馬車開在這寬得過份的府邸. 這個府邸比任何一個外國公使館都大.也許比起東鄰的裕親王府西鄰的肅親王府還大也說不定. 羅伯特.漢特這個男人能有這樣的財富與權力,和這麼大的府邸一樣有著特殊理由. 鴉片戰爭.中法戰爭.亞羅號船事件.中日戰爭.義和團事變.大清國在戰敗時付出高額賠償金而陷入窘境.已經病入膏肓的大清國當然不會有這麼多錢,全部都是分期付款.可是分期付款依合約支付外,連利息都不可小視.總而言之,各國列強以債權國應有的權力,壓著清國政府的財源關稅.羅伯特.漢特擔任各列強諸國的全權代表大清國海關總稅務司要職.可說他是把即將面臨破產的大國歲收任意操之在手的財產管理人. 羅伯特.漢特只看過他照片.梭爾斯貝利並不會想見他.而且只因在中國待了四十年的理由得到總稅務司的職位,也因職位重要的理由與英國的貴族並列的男人,但由於他現在地位高於梭爾斯貝利,也因此他的馬車不得不開往此處. 黃昏的庭院裡,漢特家正有軍樂團在做練習.這是世界上最飛黃騰達的人會想到的事. 「不想認為他愚蠢,可是他真夠蠢的.」 梭爾斯貝利不禁自言自語地說出粗魯的話. 終於到達他那連宮殿都比不上的正門,馬車停了下來.不知為什麼已經到達了卻沒有人來迎接.想到要自己打開車門,這股怒氣讓提督把窗子打開呼叫人. 「羅伯特.漢特不在嗎?我今天六點時確實有發出梭爾斯貝利來此處的傳令啊!」 聽到有人大聲呼叫而跑出來的卻是印度傭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總覺得印度傭人就像輕視車裡的提督似地笑得很輕蔑. 「主人出去狩獵了! 」 「什麼?」 「閣下您聽明白了嗎?」 印度傭人走進馬車窗邊,恐怕他是仿主人的動作與聲音,才會用那樣無禮的口氣傳話吧! 「一到達北京麥當樂公使應該就命您來這裡吧! 我不知道您是首相的堂弟還是伯爵,沒有下一個傳令馬上就要見面的道理吧!而且還是去德國公使館的晚餐宴?那根本是無關緊要的.所以主人只是照原先的預定出去狩獵, 如果你願意等的話,我願意陪你下棋,閣下覺得如何呢?」 「真無聊!」 梭爾斯貝利唾棄地說著. 「回國後我馬上向陛下上奏吧!去把馬車開過來!快!不然會弄髒了我的身子,會得鼠疫的!」 車夫發出聲地催促著馬車. 這個庭院真大.茂密的洋槐像綠色隧道的砂石路.馬車開回門口. 這話要不要在晚宴中說出口呢?氣得渾身發抖的梭爾斯貝利一邊想著. 像羅伯特.漢特這樣不懂得秩序與禮儀的權力者將危害王政的前途.所以還是不要把這個大英帝國之恥暴露在他們面前吧! 馬車溶入綠色的黑暗中後,梭爾斯貝利覺得背後有人,因此轉過頭. 是猴子嗎?不對!是中國小孩.小禿頭上綁了兩條小辮子站在座位後面的玻璃窗上. 到了北京以後,對這類頑童的調皮行徑早就感到束手無策了.這些孩子正是愛玩的頑皮年紀,所以常常坐在馬車後端. 「下來!」 就算拿起手杖敲著窗子,那兩個小鬼還是笑得很高興.細眼瞇得更細,持續發出讓人無法理解的高聲. 「殺!」 沒有意義的話.這像是孩童在玩遊戲一樣,這是目前的中國小孩之間最流行的遊戲吧! 「殺!」 「殺!」 梭爾斯貝利打開窗向後看. 「別再鬧了好嗎?要坐就老老實實地坐不要玩了!」 「殺!」一齊發出格外響亮的聲音,兩個小孩各向左右跳下來.像雜技演員般地在路上迴轉後便跑開. 唉呀呀!梭爾斯貝利把窗戶關了.而對面的座位被丟進了紙屑.在另一邊有個小孩邊喊「殺!」,身子則懸在上面. 「真是會惡作劇,小孩真的是到哪一個國家都是一樣的!」 想起了自己的孫子,梭爾斯貝利撿起了紙屑,放高了音量. 「停!馬車停下來!」 手杖把玻璃窗打破,提督從緊急停下的馬車中連忙下來. 「主人您有沒有怎麼樣啊!」 侍從趕緊跑過來,梭爾斯貝利指著座位. 小孩丟進來的紙屑裡頭發出沙沙的聲響,像龍蝦般的巨大蠍子如弓似地彎起了尾巴,向著梭爾斯貝利. 正當貝特羅韋紀公爵在靠近崇文門大街的胡同一角,梭爾斯貝利在羅伯特.漢特的府邸附近各自遭遇到意想不到之災難的時候... 東京大學教授松平忠永子爵從東交民巷的日本公使館出來,隔著槐樹的林蔭道往斜對面的德國公使館走去. 秋天的太陽已向西邊落下,被黃沙籠罩的天空成了象牙色,風景就像舊照片一樣,沒有陰影,不可思議的光亮佈滿四周. 在日本不可能見得到的白色的夜,在感覺到時間已到的困惑中,一出了槐木的林蔭道時,松平教授才知道離晚宴的時間還早. 在日本公使館的正對面是石造的香港上海銀行,東邊則鄰接著德國公使館.在槐樹發黑的葉叢中看到深綠色的屋頂. 東交民巷並非條約中所規定的租界,但實際上是北京的中心部正在擴張的"外國". 這裡在義和團之亂時充斥著血氣之勇的拳民和固守在各公使館的外國人們之間, 持續地進行五十五天的激烈防衛戰. 像那樣的戰鬥風貌現在已經不復見了! 清潔的林蔭路上,有針對以孤單地居住著的公使館員與兵士們為主要營業對象的中國人搭的路邊攤. 餛飩.饅頭.炒豆子.烤羊肉串.油條,他們邊用記得不清楚的外國話招呼客人,還不忘把手停下來片刻,努力地做著. 原來東交民巷已經到了晚餐時間. 松平教授站在香港上海銀行大門的石階梯上,眺望著充滿活力的街道. 「先生你好!」 結著辮子的可愛少年兩手抱滿著白菊花並伸長他的身子對著松平教授說. 「大叔!這花很漂亮喔!是早上在柳村才剛開的花.買下來吧!」 教授回給他一個微笑,用正確的北京話答道. 「好 !那我全部買下來了!多少錢呢?」 照著少年所報的價付了錢後,教授把白菊收了下來. 「大叔,您不是軍人吧!」 「怎麼會?看我穿的衣服就知道了吧!」 「那麼是官吏嗎?」 「那也不是.為什麼要問我的職業呢?」 少年似乎很高興地笑著說. 「日本人大家看起來都是一樣的臉,不管是軍人.官吏還是大學的教授.」 「是嗎?我看中國人也都是一樣的臉.」 「大叔...」少年慢慢地動著他那泛著紅色的健康唇色,非常懇切地說道. 「還剩下一點花,可以全買下嗎?」 中國人真的很會做生意.稍微給他好一點的臉色,他馬上就利用機會.教授單手抱著白菊,從空隙中說著. 「我已經拿不了了.」 「不是還有一手可以抱嗎?」 「不行不行,這隻手要拿拐杖.而且脫帽打招呼是必要的.」 教授把手杖夾在腋下,做出用左手脫帽的動作. 「不行?」 「也不能說不行...真沒辦法,剩下來的花在哪裡呢?」 「這裡」少年握住教授手杖的前端,指著林蔭道的盡頭. 「娘生病了.所以和哥哥一塊賣花.」 「原來如此.真讓人佩服.你爹在做什麼的呢?」 「我爹呀...」少年長長的眼睫毛垂下看著腳尖. 「我爹在庚子拳亂中死了.」 啊!松平教授往上看著白色的天空. 「是拳民殺的嗎?」 「不是不是,我爹是義和團團員.他是中了洋鬼子的子彈死的.他在子彈射出來的時候,唸著咒語居然還死了.」 少年拉著教授的手走出去. 經過德國的公使館門前,轉過去角落就是叫賣聲音特別熱鬧的法國公使館. 「要走到哪裡去呢?我晚餐有約.」 「馬上就到了, 就在那邊的胡同.」 在路的北邊,馬車疾駛過來.教授制止少年的身子前進,在馬車上英國的國旗在飄揚著. 「提督!梭爾斯貝利提督!」 好像聲音沒有傳達過去.馬車的車軸發出嘎吱嘎吱聲,差一點就被撞上,而馬車已經彎向東交民巷. 「大叔!是您認識的人嗎?」 「嗯!馬上就要到晚宴的時間了,不快點的話是不行的.」 坐在馬車裡的梭爾斯貝利的表情讓人很難理解.他說去德國公使館前,不得不先去總稅務司羅伯特.漢特的府邸.可是到底是碰到了什麼不快的事呢?原本就惡名昭章的羅伯特.漢特和清廉的貴族梭爾斯貝利讓人覺得兩人肯定是水火不容的. 稍微撇了斜眼瞄向法國公使館前的羅伯特.漢特府邸,教授穿過了這條道路. 一進入狹窄的胡同,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座陳舊的民宅. 「這樣好了,菊花等一下交給德國公使館看門的,我先把錢給你.」 從門內飄出了的異臭,這讓教授難以忍受.現在雖然得到大學教授一職可以盡性地過自己的逍遙日子,但怎麼說父親也是了不起的德川親藩,對於在城裡生長的松平教授而言,這裡是從本能便敬謝不敏的地方. 「為什麼?都已經來到這裡了...」 為什麼?聰明且深思熟慮的松平教授思考著.那完全是很不合理的理由,當他察覺因為是躲開卑賤的事物時,教授立刻鼓起勇氣地踏進門內. 「大叔!是這裡啦!」 狹窄的通路前面,敷著瓦的中庭,煉瓦小屋圍繞在四周,這就是四合院,北京典型的民家. 藍色的天空終於轉為黃昏,成四角的屋簷下,從這裡到那裡,蝙蝠群聚振翅.雖然沒有風,在背後卻聽到門上鎖的聲音. 「殺!」 「殺!殺!」 這和漢字的殺字連起來後,教授立刻走到庭院中所放置的水瓶邊,保持背靠著水瓶的姿勢. 「小哥」 小孩的身影到處都找不到.教授的腦海裡,浮現出在紫禁城聽到,太監所說的忠告. (還有衷心希望你們多小心. 那個一身背負著破壞大清基業的少年一定躲在哪個胡同,準備殺害各位的性命...) 把抱在手中的白菊丟掉,教授握緊手杖.到今天誰都未能知道,手杖其實是他防身用的.雖然他個子小,但這是他練劍術後的心得. 「要施展暴力嗎?」 教授靠在那個裝滿雨水的大水瓶,身體慢慢地向屋內移動.「殺!」的聲音依然從四方湧入,不絕於耳. 「現身吧!膽小鬼!」 忽然房子的門打開,一位看起來約十七.八歲,皮膚白皙的年輕人走出來.瞬間對方是誰,立刻就知道了.紅色的長袍表現出的特立獨行,下巴尖細,有著俊秀鼻梁的輪廓,是愛新覺羅家族的特徵絕不會錯. 從畫中看到的光緒帝載湉.同治帝載淳.醇親王載灃.鎮國公載澤,大家都是像這樣的相貌. 「是溥雋吧!」 「無禮!叫我大阿哥!」 薄唇往上吊起來,白皮膚的惡魔發出很高的聲音叫著.從四方的門窗,像老鼠一般爬出來的手下們走了出來.每一個人都穿著紅袍,手中握著刀刃棍棒. 「無禮!你這個日本鬼子.我可是端郡王載漪之子,惇親王載言宗之孫.乾隆皇第五代的孫子!」 「別說這種無聊的話!」松平教授回以冷笑. 「你被稱為大阿哥不是兩年前的事嗎?你父親被流放新疆,聽說他兒子也遭放逐,原來是成了流浪兒們的首領啊!」 少年們跨前一步卻仍維持著適當的距離. 「為什麼把我當做目標?為財嗎?」 「不是!」 自稱大阿哥的少年道. 「要了你的錢以後,接下來要你的命!」 「我不想造成無謂的流血,你要錢我給你就是了!」 「不!我要錢也要命!」 殺!大阿哥下達命令. 「那就沒辦法了!」 教授拔出劍鞘,少年們臉色大變並往後退. 「我是日本的武士!我不會那麼輕易地死去.」 敵人怎麼說都是小孩.所以他打算用刀刃恐嚇再逃開,教授用眼睛目測到門口的距離. 「殺!殺!」 大阿哥畏卻地環視手下,焦躁地叫著.可是少年們都拿著武器保持原先的姿勢,沒有人有動靜. 就在那個時候忽然有人從背後掐住教授的脖子.是躲在水瓶裡頭的嗎? 教授拼命地揮動手腕,翻過身子揮著刀子.雖然沒有殺他們的打算,但他依然以他記得的劍道,迅速地砍下他的一隻手腕. 的確已收到了效果,再攻上來的少年們都退下,全部發出了哀鳴聲逃進小屋內,大阿哥和那些少年們都跑進屋內. 「怎麼!出來啊!」 沒有人回答,只有受傷少年的哭泣聲從屋內傳出來,教授叫著. 「我什麼時候都奉陪!這隻手腕就是證據.」 催促手下的大阿哥只有「殺!」的聲音從後面追逐著松平教授. 「你可以出去一下嗎?我們有事要談!」 繼兩年前的義和團事變喪命的前任公使而成為德國公使,在駐華多年的武官面前總是抬不起頭. 用著發青的臉色面對著一個個來訪的賓客, 公使從會客室出去. 大佐呼叫管事. 「等會我們才要用餐,我們把話說完會叫你!」 「知道了!要香檳嗎 ?」 「這裡有的東西就夠了其他的都收下去!」 ########################################################################## |
原文8月4日 发表于日本/台北 浏览:644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