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5号馆文选__影视戏剧 |
|
“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今起正式公演这出戏,老舍的新著《茶馆》(三幕话剧),这出戏通过一个北京茶馆的变迁,和许多人的生活遭遇,揭露了在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统治下的人民的痛苦。
《茶馆》的演出,可以使观众认识到腐朽、野蛮、残忍、多难的旧中国,从而更加热爱我们的新社会。” 这是1958年的3月29日的《人民日报》对《茶馆》首演的报道。《茶馆》从那一个夜晚开始,红遍了中国。今天,我们透过这些文字,试图去观察这样一部影响了中国舞台近半个世纪的经典名剧,看到它在我们的文化记忆中留下的印痕。 茶馆心结:古典文化的宿命 整整42年了,《茶馆》始终是一座丰碑。 它曾5度搬上舞台,但是,演员前后却只有2班人马,一班人马是于是之、蓝天野,另一班,就是梁冠华和杨立新。站在90年代末的《茶馆》新版,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这一点,和另一部经典话剧《雷雨》大不一样。几十年间,《雷雨》可以由不同的剧团,在不同的地点,一代又一代地演,而《茶馆》却不能,它只属于北京人艺。《茶馆》的排他性,决定了它在中国舞台艺术上的特殊地位,几乎成为北京人艺的独家经营的“专利”。今天,人们一想起《茶馆》,就会想起王利发的一招一式,那每一句台词,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场景,都是刻意经营的范本。 在学者们看来,《雷雨》和《茶馆》各自代表了一种古典文化的图象。三、四十年代的十里洋场,和解放前的旧都帝京,构成了舞台丰厚的底蕴。它们的区别,是海派和京味的差别,前者以家庭为视角,透视新旧时代的冲突,后者则以茶馆为载体,隐喻世象更替。《雷雨》体现了做戏的极致,《茶馆》展现了市俗的生活,两者是中国话剧舞台的两极。 《茶馆》是不可复制的。它不仅代表了话剧的鼎盛时代,话剧迷们引以为豪的激情岁月。更大意义上,《茶馆》的难以驾驭,在于它所代表的一代文化的消亡,城市边界的扩大,生活方式、价值观念和社会时尚都发生巨大改变,京都遗韵,变成往事不可追寻。于是之,黄宗洛,郑榕等的表演,也变得难以复制,《茶馆》中的30多个人物,反映半世纪的沧桑,这种宏大叙事中包藏的社会文化信息,对后人来说,成了不可破译的密码。 复排《茶馆》简直是一场冒险。对京都往事同样一往情深的姜文,曾经买断了《茶馆》的改编演出权达数年之久,终于不敢轻易动手而放弃,转向了自己熟悉的阳光灿烂的60年代。今天,林兆华泡的新茶,虽然清新芳香,却少了那股历史的陈味,他对经典的解读,更像是一种“创造性的背叛”。 “马,死马是医不活的,活马是早晚要死的。”正如老舍这句著名的台词一样,《茶馆》的艺术成就是综合性的。它是无法“克隆”的。这也许就是后代艺术家们摆脱不了的经典宿命。 茶馆奇观:传统表演的终结 一晃42年,《茶馆》对后人影响是巨大的。后来的话剧表演,无法超越《茶馆》,它为中国的话剧树立了样板,它所确立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成为“北京人艺演艺学派”的核心话语。艺术家们在台上身怀绝技的表演,把市俗语言发挥到极致的能力,在今天看来,简直成了舞台奇观。 每次看《茶馆》,都是一种仰视。因为,那种刻骨的表演,是高可不攀的山峰。许多人怀念《茶馆》,演员创造了舞台表演的经典程式,举手投足,人物形象都入木三分。50年代,那是一个属于舞台的时代,大批话剧艺人都经过正统的科班训练,他们的表演,是真正源自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底气十足,醇香醉人。 在新版《茶馆》中,我们看到的是另外一种形式的表演:生活化。濮存昕、梁冠华不再“端着架子,提着气”,一切尽可能贴近现实,讲究自然和生活化,犹如“贫嘴”张大民在电视荧屏中那样洒脱随意。无论观众反应如何敏感,这其实是电视时代的表演对舞台神话的终结。 杨立新、何冰等电视喜剧明星们在“演绎”《茶馆》时,似乎感到了巨大的心理恐慌和文化准备上的不自信。如何化解习惯电视的即兴表演和传统舞台程式形成的尖锐对立,这是对演员的严峻挑战,或者说是对演技的考验。 《茶馆》的不可解读性,从技术上说,是表演观念上的差异。当年,在以舞台为中心的美学法则下,于是之等老艺术家的表演,几乎是意象式的聚焦,他们反复体验生活,接着了旧都的地气,甚至借鉴了戏曲技巧,因袭了帝京神韵,对小市民的描摹刻画,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今天,以镜头为核心的时代,无可避免地使演员的表演法则,发生重大改变,不求神似,但求形似,当新派演员带着复古激情,粉墨登场时,他们无法超越的自然是历史和文化这道门槛,在酒吧茶坊越来越多,正在飞速取代大茶馆的年代里,后人甚至连体验生活,都成了一种奢望。 新版《茶馆》的剧场,充满着一种说不清的复杂氛围,这是怀旧和唯新,两种不同的观剧情怀在反复纠缠,濮存昕放任松弛的创造,和英若诚恪守严格的程式,传递的是不同的时代信息。相见不如怀念,对泡惯旧茶馆的观众们,最担心的是,传统《茶馆》艺术的绝迹。 怀念茶馆,还不如说,是对经典舞台的追忆。当于是之、李默然、焦晃等这些名字,渐渐从人们记忆中消退后,那也意味着洋溢着传统精神和理想主义的话剧时代的终结。 茶馆记忆:市井生活的挽歌 仅仅42年,《茶馆》就成了文化古董。实在让人感喟时代变迁之快。在文化和表演都无法对位的情况下,唯一能见效的复制方法,就是仿古做旧。实际上,我们在舞台上也看到了导演林兆华在这方面的用心良苦。 新老《茶馆》,最大的不同是对市井生活形态的雕琢上。为展现旧京风俗,新版《茶馆》在台上铺陈了许多民俗符号,原来八张桌子三面墙的经典格局,被开放的茶棚、店铺和街道所取代,大幕两边都搭起了当铺和雅座。各种老北京的叫卖声,拉洋车、剃头挑子、买烤白薯的,在台上穿梭交织,犹如一幅民俗展览。 这种做法转移了观众视线,却也有背离原作精神之嫌。老舍为我们营造的《茶馆》,民俗况味是融入演员角色之中,通过言谈举止体现,是活的载体,给人文化上的视听满足,是天然物化。而林兆华的实景堆砌,则是刻意营造,犹如画卷般庞杂,淹没了人物。《茶馆》在文学价值上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东方艺术特有的意境:蓄势待发,含而不露。老舍笔下那种“3幕戏50年”的大写意。“透过茶馆看中国,一句话说世界”的机巧,恰恰是根植于市井文化的真谛,镇定自若,却又深刻入味。新版《茶馆》对民俗图景的描摹,反有添足之憾。也许,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叙事策略吧。 如果说,《茶馆》在中国当代文化史上留下巨大背影的话,那么,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平民精神。关注市井,这几乎是后来北京流行文化的通用话语。老舍集大成式的“小人物”叙事,一直是京都文化的重要特征。 茶馆,象征着市井生活,老北京,有着社会底层的社会图景,这些风景,比故事更加亲切,往往比汹涌奔腾的政治、军事激流更加动人。伴随着京味话言的传播,“小人物”在各个时期都能“走火”。90年代以来,从王朔的市井小说到冯小刚的贺岁片,从编辑部的“李东宝”到“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无不受其影响。“京味话剧”能走南闯北,红极一时,得益于丰富的市井生活。 当下文艺作品中,越来越多的“伪民俗”,表明了城市在生长中所经历的痛苦。传统市井正在成为记忆。古老街区的断垣残壁,代表传统文化赖以生存的环境,正在消退。茶馆,之所以这么珍贵,因为终有一天,它们也会变成老北京的城墙。把它们一古脑搬上舞台,不过是无可奈何的最后挽歌。 电视、电脑对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泛视觉化的冲击”,荧屏和网络充斥记忆碎片,人们崇尚感官刺激,没有故事,没有历史,只有现在和瞬间,网络时代使天涯真正成为比邻,人和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不需要场馆,大家对生活的原生态不再关注,对艺术的感觉越来越麻木。 《茶馆》正在变成古老京都的童年记忆,里面寄托着人们对市井生活的所有怀念。 《茶馆》的五次公演 第一次上演 时间:1958年3月29日 地点:首都剧场 记录:1956年,12月2日,老舍先生来北京人艺,在205会议室亲自给大家朗读新创作完成的3幕话剧《茶馆》。2年后春天,由焦菊隐、夏淳导演的《茶馆》在京公演,反响强烈,成为“现实主义经典之作”。当时北京人艺院长曹禺称:“第一幕是古今中外剧作中罕见的一幕”。 第二次上演 时间:1963年5月 地点:首都剧场 记录:《茶馆》复排上演,当时受“左”的干扰,在重压之下,剧中被硬加进了所谓“红线”。如学生游行示威的情节和一些学生标语口号式的台词,在第3幕结尾时,安插了让常四爷给学生送开水助威的情节。 第三次上演 时间:1979年2月 地点:首都剧场 记录:老舍先生80诞辰之际,北京人艺原班人马重排上演《茶馆》,次年9月至11月,北京人艺《茶馆》应邀访问西德、法国和瑞士3国,全程50天,访问了15个城市,共演出25场,这是我国话剧第一次走出国门。1983年,赴日演出,1986年赴香港、加拿大和新加坡,1988年,《茶馆》应文汇报邀请访沪演出,那是《茶馆》演出史的巅峰。 第四次上演 时间:1992年7月16日 地点:首都剧场 记录:北京人艺建院40周年时,于是之宣布告别舞台,老版《茶馆》完成最后的第374场演出后封箱。在剧场如潮的人群中,原班人马泪别观众。 第五次上演 时间:1999年10月12日 地点:首都剧场 记录:北京人艺由林兆华执导,以全新阵容在京复排《茶馆》,到2000年3月1日,新版《茶馆》连演了71场,票房收入500万元。5月,该剧南下到南京,上海巡回演出。 |
浏览:1488 |
| ||
| ||
新增文选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