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5号馆文选__影视戏剧

石挥，是四、五十年代杰出的影、剧双栖的演员、导演。观众们为了颂扬他在话剧舞台上的成就，曾称他为“话剧皇帝”。后来他转上银幕，又有不少杰作。今天40岁以下的观众，对他的奇才已不甚了了了。我作此文，为使40岁以下的剧、影观众，了解他对中国话剧、电影贡献的概况。 　　　　石挥原名石毓清，1915年生于天津杨柳青，童年时他随家迁居北京。小时喜爱逛北京“天桥”，把天桥各种说唱艺术以及各种人物形象铭记脑中，成为后来他塑造角色借鉴的无穷财富。 　　　　 　　 　　争睹石挥的风采 　　 　　 　　　　1940年，石挥从北京到上海，参加中国旅行剧团，后又参加上海剧艺社。因我有时也去“剧艺社”演戏，于是我们相识了。石挥在《正气歌》中主演文天祥，他在舞台上所展示的民族英雄文天祥的浩然之气与崇高气节，进一步激发了“孤岛”人民对日本侵略者的敌忾同仇。此剧轰动了“孤岛”剧坛。从此石挥在上海观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所塑造的众多艺术形象，均别具一格，真实可信。如《日出》中的鲁贵，在主子面前奴颜婢膝，在儿子、妻子面前摆出专横的架式，可笑、可悲。在《秋海棠》中，他第一次演一位红伶(小生)，将角色与罗香猗缠绵的爱情、遭军阀袁宝藩残酷迫害的境遇，刻画得生动感人。《大马戏圈》中的慕容天锡，虽不是主角，他却演得光彩夺目。据石挥自己说:这是个人物是“杂种”，他是观察了二十来人的形象及习俗而合成的。当时他遇到一位老太，嘴里哼几句京戏，这给他启发很大，让慕容天锡哼几句当时社会流行唱的“香槟酒，满场飞呀，咚格儿里格儿咚……”得意时手舞足蹈起来。“绝!”观众们争看慕容天锡。在《梁上君子》中饰吹牛的律师夏平康，他设计:这位律师吹牛自命不凡、唯恐被人瞧不起时，大声咳嗽，掩饰自己的空虚，这咳嗽能把人吓一跳!夸张得使人感到可信。他在《金小玉》中饰警察厅长，贪钱阴险的坏人；在《正在想》中饰老窝瓜，酸溜溜的丑态，又使人哄笑不已。当时，上海观众一听到有石挥演的话剧，都争先恐后去一睹他的风采。我是他的同行，他演的话剧，只要有空，我也每戏必看。 　　　　 　　僧格林沁的“最后一跪” 　　 　　 　　　　1947年，石挥上银幕了，他在桑弧编剧、黄佐临导演的《假凤虚凰》中饰三号理发师杨小毛，冒充“大丰企业公司总经理张一卿”，李丽华饰一位寡妇，假称“华侨富翁女儿范如华”。石挥和李丽华把人物演得妙趣横生，不仅轰动了1947年的上海影坛，也引起了理发业(认为侮辱理发师)的抗议。这一风潮使影片放映时，场场爆满。 　　　　1947年至1951年，我去了香港，石挥拍的《太太万岁》、《艳阳天》、《夜店》、《哀乐中年》和他导演的《母亲》，我都没有机会观赏，听说他所塑造的人物，各有风采。1951年我回到了上海，补看了他和丹尼主演的、柯灵编剧、黄佐临导演的《腐蚀》。他一改《假风虚凰》的三号理发师的戏路，演革命者张小昭。他在根据老舍原著自编自导自演的《我的一辈子》中，成功地演一位经历从满清末年到解放初期五十年变迁的巡警，富于历史真实的生活气息。人们将石挥誉为影剧表演中的“千面人”是当之无愧的。 　　　　我和石挥合作了《宋景诗》，我们的戏不多。他饰大将僧格林沁，我饰满清的亲王奕沂。僧格林沁向亲王奕沂行跪拜礼的戏，是石挥从真太监那里讨教来的。他事先设计了各种跪拜的形式。他说“僧格林沁是武将，与文宫不同”，终使最后一跪，跪得既帅，又符合满清官员的礼节程式。 　　　　 　　《鸡毛信》好评如潮 　　 　　　　我还和石挥搭档，拍摄张骏祥编剧、石挥导演的《鸡毛信》，我任制片主任，两位副导演是谢晋和东方。从筹备到影片完成，我和石挥几乎天天碰头，因而对他有较多的了解。 　　　　为了把新中国初期的这部儿童片拍成精品，石挥夜以继日地看了许多反映老区农民生活的书籍，了解新四军和游击队的关系。在政治上向东方讨教，在艺术上跟谢晋研究、商量。行政上制片由我掌握。他是个“夜神仙”，写分镜剧本，都在晚上。我和他谈拍摄计划，常常要在半夜12点以后去他家聊。12点以前，他在“啃戏”，跟朋友谈艺术；时或与女友约会，打打扑克，劳逸结合，松驰一下。 　　　　在生活上石挥能吃苦。拍外景时，我安排他在祠堂里打地铺创作。他没有二话。但在艺术上，他决不马虎，如拍收割高梁，他要真割一大片的庄稼；日军进村扫荡，他要真开枪。这些我都依他的要求。一回，摄制组已经回上海了。他要再去北京山区搭碉堡，我不同意，两人争吵到制片处长吴仞之那里，最后因考虑到摄制资金有限，还是在上海搭景，我只好对他抱歉了。 　　　　影片要拍夏秋季节的戏，但当时已下过两次雪，积雪未化，我发动解放军和全摄制组扫雪，但也只能拍些中近景。谢晋乃向石挥献策，到湖南衡山去拍，那里还是青山绿水的景象。我同意了，把北京三十多头绵羊用车运到衡山，石挥向我表示感谢!《鸡毛信》终于按计划完成，1954年“六一”儿童节与全国小朋友见了面，后来在埃及、美国等世界各地放映，好评如潮。1955年《鸡毛信》获文化部优秀故事片“三等将”，同年《鸡》片参加了英国举办的第九届爱丁堡国际电影节，获“优胜影片奖”。 　　　　 　　南天门遇小尼姑 　　 　　　　在湖南外景地，还有一段插曲。《鸡》片拍完外景，由谢晋送上海洗印底片期间，石挥和演员舒适、郑建民，摄影师罗从周和我游览了南岳衡山之巅，不料行至山腰“南天门”时，狂风骤作，暴雨倾盆。我们躲进寺庙里去避雨。 　　　　其实，这里是个尼姑庵，里面看家的全是女性。大家在说笑间，忽见庵内走出一个身穿人民装、戴着解放帽的翩翩少年来。我们正为此纳闷，少年开了口:“请进里屋去坐吧!”细声轻气的，显然是一个女人的声调。接着屋里又走出一位老尼姑来。也许，老尼姑看见石挥、舒适和我等举止言谈，善人善相，便大胆地向我们发出邀请。老尼姑又挪板凳又端茶，热情地招待来自“凡界”的善者，向我们介绍“少年”是小尼姑，并叙述了小尼姑的一段“遭遇”。“南天门”是个危险的地方，由于经常刮风下雨，游客们常在这里躲雨。有一天，老尼姑下山去买米，只留下小尼姑一人在庵里。就在这个风雨交加的阴沉沉的庵里，小尼姑被一个资本家强奸了。小尼姑从此怀了孕，孩子生下来后又没有钱治病，结果夭亡了。小尼姑哀痛自己命运悲凉，想投河自尽。后来老尼姑反复劝她干脆和那资本家结婚吧。小尼姑想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嫁就嫁吧，一条命终于留了下来…… 　　　　老尼姑说着，拭着眼泪。我们听了也被此故事所打动。 　　　　石挥听了这段颇有传奇色彩的“遭遇”，心情尤为激动。他发动大家签名，向《湖南日报》写了一封要求报社调查、揭露这件恶势力欺凌小尼姑的事。石挥还打算以小尼姑经历为素材写一个剧本。 　　　　我们回到上海后，接到了《湖南日报》的回信。据调查了解:小尼姑确有过一段奇特的恋爱史，信中所揭发的那位“资本家”却是一个兼织毛巾的和尚，他与小尼姑的关系非属强奸，而是私通。从此这件事就不了了之，石挥也没有写成电影剧本。 　　　　 　　不该忘记的艺术家 　　 　　　　石挥于1957年被错划为“右派”，含愤投入了东海碧波之中。1979年的“改正平反”他已无法听见了。请允许我摘录老友余之撰写的《梦幻人生——石挥传记小说》后记中的几句话，来作为本文的结尾: 　　　　“我们是不应该忘记石挥的——就像不应该忘记曾向这个世界奉献过美的艺术的所有艺术家一样!”▲

原文 发表于《电影故事》1995年第1期  浏览：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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