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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园网上纪念园区__文心通向天心——许杰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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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做的事他不会忘——记许杰先生

倪墨炎

  
  前不久,是许杰先生诞辰100周年,又是他逝世8周年。许杰先生是文学研究会早期会员,擅长写短篇小说。处女集《惨雾》在1926年出版后,他的名声开始在中国文坛滚动。抗战胜利后,作为文学研究会创作丛书之一、布面精装分上中下三册的《许杰短篇小说集》的出版,可说是他小说创作的总结,虽然这以后他还发表过几篇小说。小说创作的高潮过后,他开始热心写文学评论,并当上了大学教授。不敢谬托知己,我和许先生只有很少的几次联系,但给我的印象,却使我久久难忘。
  查日记,那是1985年5月11日,丁景唐先生邀我去访许杰先生。车子里,老丁说,这次访许先生,主要想听听他对成立上海鲁迅研究学会的意见。我们的车子先到华东师大中文系,稍事休息后,由陈子善兄引领我们(老丁、丁言昭女士和我)去许先生的家。
  许先生在狭长的不大的书房里接见我们。当老丁把我介绍给许先生时,许先生对我发表在《新文学史料》上的文章大为称赞,说是史料丰富,颇具说服力,赞得我很不好意思。接着他又称赞我近年出版的《鲁迅旧诗浅说》,特别是它的写法,正好和他也是近年出版的《〈野草〉诠释》不谋而合,即将笺、注、解合在一起,写成读书随笔似的,行文就比较自由:对某些诗句的注释特别有心得,那就可多写几句;有些诗句感到十分精彩,就可作些鉴赏性分析;有时还可以插入一小段掌故,或一段史事小考证,使读者读了不感到枯燥。许先生每说一点,我都点头称是。许先生问此书已印多少,我答:“初版二版共11万册,现经大幅度修改,正在重排第三版。”老丁从旁说:“你怎么不请许先生为第三版写序?”经老丁提醒,我当即向许先生请求,他一口答应,说:“这序我一定写。”又说:“一星期后就给你寄去。”接着他声若宏钟,大谈他的“以鲁迅精神研究鲁迅作品”的见解。我们见他满面通红,过于兴奋,想赶快转移话题。老丁就说了这次来访的初衷,许先生这时才平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说:“成立学会,我当然赞成。但如果条件不成熟,不妨缓一缓再说。”早已站在门口的王铁仙兄跨进门来,一面埋怨我们与许先生谈话太久,一面向许先生说明我们三人即去他家。我们就向许先生告别,他坚持送到家门口。
  到了铁仙兄家里,他的家人都不在,子善兄已在帮忙洗菜、斩鱼。铁仙亲自掌勺,很快就烧出四五个香气扑鼻的小菜。言昭女士因有事先走了。四个人两瓶啤酒,除子善兄稍稍贪杯外,我们三人仅一杯,虽不至于醉眼朦胧,但也都有点微醺。在边酌边谈中,大家都认为许先生真了不起。他在1927年就提出“明日的文学必是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观点,现在85岁了,却仍精神饱满,每天看报看书,关心世事,关心文坛动态。老丁、铁仙和我都参加鲁迅研究学会筹备会议,深感许先生的“不妨缓一缓”的说法,确是审时度势之谈。后来此事果然“缓”了下来。今天回过头去看,16年来,上海的纪念鲁迅和研究鲁迅的活动、成果,并不逊色,更可见许先生的说法在当时确是很实事求是的。
  饭后不久,接老丁的车来了。铁仙要我在他书房里再聊一会天。聊到四时半,我告辞了。铁仙一路送我出来。在师大二村的院子里,许先生正和他女儿在散步。我上前去叫了一声“许先生”,不料他久久地盯着我看,然后说:“你这位同志是谁呀?我们没有见过面吧?”铁仙在旁说:“许老,您怎么就忘了呢?他是倪墨炎呀,刚才不是在您家里,您还答应为他写序呢!”这时许先生呵呵地笑了:“你看我的记性!那篇序我一定写,我会给你寄去的。”在铁仙送我往大门口走去时,我们不禁笑谈一个人的健忘有时真会很惊人。古代有篇寓言写健忘的人,总以为是过于夸张,看来恐怕也是有生活依据的,到我们老时恐怕也是会很健忘的。
  许先生写序的事,我很快告诉了出版社的责任编辑。他当然很高兴,只是三校已毕,几天内就要付印的,不能太耽搁时间。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许先生没有寄序来;第二个星期又过去了,许先生仍没有寄序来。我赶紧写了封信去催。可是第三个星期仍渺无消息。到第四个星期,性子和善的责任编辑老陆急得跳脚了。我打电话到许先生家,对方回答说:“许先生到河南讲学去了,至少还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下我可瘫坐在椅子上了。但我仍不肯放弃许先生的序。我和老陆商量,等许先生一回家,我就赶到他家里去,立等他写。老陆无可奈何只好同意。
  就在这天下午,我突然接到一封挂号信,下署“洛阳外语学院招待所许杰”。紧忙打开一看,赫然是一篇三千字的序。还附有一信,说:写序的事并没有忘,因到河南讲学,稿子没有及时写成。现匆匆写就,用与不用都没有意见,等等。我立刻将序抄了一遍,抄稿送出版社,手稿保存着。
  以后,我又几次到过许先生家。有一次胥志芬和她的男朋友要求一起去。胥送许先生一册她汇校的《围城》精装本。许先生捧着书十分高兴地说:“这书不是正在打官司吗?我正想读一读呢。”当时有关出版社确因版权纠纷正和汇校者、出版者对簿公堂。我保存着的许先生的最后一信是1992年10月28日寄我的。他从报上知道我写了本《中国的叛徒与隐士:周作人》,信中说,“我已九十二岁高龄,文章专业,都已无法顾及,但对你论周作人文字,还念念的想希望得到一读,不知能惠寄一本否?”我当然马上送去。这些都说明许先生即使高龄,仍关心世事,头脑清楚,信息灵通,和那些闭门“颐养天年”的老人完全不同。经过几次接触,我还发现许先生的健忘也有特点:早年的事记得清楚,眼前的事容易忘怀;生活中的事不大记住,“文章事业”上他要做的事,如为鼓励我而写序,他不会忘。
  
  
原文 发表于《文汇报》  浏览:914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3/10/9 15: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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