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中，总觉得甘宁不是战败而亡的，只是架着他心爱的蜀锦帆船乘风破浪而去了。仿佛能看见孙权在后面追喊着：“兴霸，回来！”他却只顾前行，只管放歌。渐行溅远，最后渺然于烟水之间。 　　　　 　　——这个“少好游侠”的汉子，一生都是这样张张狂狂的。 　　 　　　　 　　为路匪，他提铃行于市上，闻铃声者避之惟恐不及。 　　为水贼，他裁锦为帆，常常大笑穿梭于数万艨艟之间。 　　驳张昭，敢骂这三朝老元勋“居守而忧乱”，负了举国之托。 　　遭围城，在乱箭如雨中依然谈笑自若，全似于家中逍遥坐地。 　　 　　甘宁，好个甘宁！天生一股霸气凌霄！ 　　　　 　　《三国志》中对他的评语是“粗猛好杀，然开爽有计略，轻财敬士，能厚养健儿，健儿亦乐为用命”。活脱脱是一个轻财重义的草莽英雄。不过这个草莽英雄可不简单，他看似粗豪全无心计，内在里其实宛若烛照。他本是黄祖部将，弃祖而投吴后作的第一番言论就是关于荆州的时局分析，有远景的预想，有短期的计划，条理井然，清楚明白，半点也看不出是出于一个武夫之口。有头脑，有胆略，再加上过人的勇武和一股天生的狠劲，甘兴霸实已超越了战将的境界而步入名将之列。 　　 　　历史上有一段“拒关羽”的故事： 　　 　　羽号有三万人，自择选锐士五千人，投县上流十余里浅濑，云欲夜涉渡。肃与诸将议。宁时有三百兵，乃曰：“可复以五百人益吾，吾往对之，保羽闻吾欬唾，不敢涉水，涉水即是吾禽。”肃便选千兵益宁，宁乃夜往。羽闻之，住不渡，而结柴营，今遂名此处为关羽濑。 　　　 　　可以以一千三百兵力吓退了关羽的五千精锐，还说出：“涉水即是吾禽”的豪言壮语。决不轻视对方，却更不贬低自己；对值得的对手充满敬意，但腰杆始终挺的笔直！这种为大将之道甘宁已把握的炉火纯青，和任何一位名将都不遑多让。“百骑袭营”也罢，“喝鼓破敌”也罢，每每在关键都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无怪乎孙权叹曰：“曹有张文远，孤有甘兴霸！”甘宁这个名字，已成为了一种荣耀，成为整个江东的骄傲。 　　 　　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他的为人也十分有趣。《三国志》上有一个杀厨下儿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了兴霸的另一面。 　　 　　宁厨下儿曾有过，走投吕蒙。蒙恐宁杀之，故不即还，后宁赍礼礼蒙母，临当与升堂，乃出厨下儿还宁。宁许蒙不杀。斯须还船，缚置桑树，自挽弓射杀之。毕，敕船人更增舸缆，解衣卧船中。蒙大怒，击鼓会兵，欲就船玫宁。宁闻之，故卧不起。蒙母徒跣出谏蒙曰：“至尊待汝如骨肉，属汝以大事，何有以私怒而欲攻杀甘宁?宁死之日，纵至尊不问，汝是为臣下非法。”蒙素至孝，闻母言，即豁然意释，自至宁船，笑呼之曰：“兴霸，老母待卿食，急上!”宁涕泣歔欷曰：“负卿。”与蒙俱还见母，欢宴竟日。 　　　　　　 　　心知“负卿”依然“解衣卧船中”，想想做法真真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该说他率性潇洒呢，还是该骂他的死牛脾气呢。不过吕蒙真是聪明人，深知这样的人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一句“兴霸，我老妈做了好吃的，咱哥俩快来搓一顿吧”，就把弥天风波消匿于无形。算准了甘宁其实最明白事理曲直，等到意气用事过去了，自然会“涕泣歔欷”登船来道歉的。是非分明，曲直不悖，这样爽直的汉子，谁还忍心苛责他呢？ 　　 　　生尽欢，死无憾，把握自己的真心决不放弃。这就是甘宁的处世之道吧。所以他可以在寒鸦环绕下安然闭目。这是多少名士高人穷极一生而不可得的人生境界。无论世事如何，甘宁永远是甘宁，是那个扬帆掠过江面，夺了天下目光的甘兴霸！

原文2002.02.02 发表于中华三国联盟  浏览：1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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