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一个夜晚里，总是想起父亲临终的遗憾，我悉心收藏着，今生今世！——题记 　　 　　 　　百无聊赖里，我熄了灯开始看电视…… 　　 　　斜躺在床上拨拉着遥控器，有一台没一台的变换着。今晚的电视节目索然无味，无以排遣我心中的失落。于是在荧光屏连续抖动了六十四下之后，我关掉了电视。荧光一闪，周遭的黑暗围拢了上来，像一群饥饿的巨兽争先恐后的扑向我。猝不及防的，黑暗将我淹没。 　　黑暗里，我想起了父亲。 　　 　　清楚的记得，2003年4月9日的凌晨3：28，焦急的铃声响起来。 　　我心惊胆战地从床上跳起来，一下子抓住了手机…… 　　窗外正是一团的浓黑，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在这浓黑的寂静里，突兀的铃声顷刻间粉碎了我脆弱的神经。 　　 　　电话那头传来凌乱的哭声，那是母亲姐姐她们，那哭声背后还掺杂着另外许多急促的说话声，呼喊声…… 　　“弟！父亲已经不在了——”哥顿了顿，“你明天就回来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哥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一天的到来，早在预料之中，但噩耗传来，仍让远在异乡的我悲痛不能自已。 　　我怔在那儿，说不出话来。没有多少言语，但我仍听得出坚强的兄长那简单话语后强抑着的悲痛，而我的心也像那突然挂断的电话一下子悬在了黑暗里。黑暗压迫着我，侵蚀着我，让我不能呼吸，我感到脑颅间在一刻里被掏空了。子夜的清冷附和着心中的悲痛惊涛骇浪般逼向我的眼眶。我大声地抽泣起来，毫无顾忌的，为压抑了很久的对父亲的思念和今生无缘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悲痛。 　　那子夜的冷月一定可以见证我的悲怆的。 　　 　　父亲的病情，早在一月前全家都知道了，除了父亲。 　　记得那是3月6日，大年正月初三，父亲因为右肩背剧痛住进了医院，后来诊断是“肺结膜炎”。在照顾了父亲一段时间后，3月14日我匆匆的赶回远在深圳的学校。因为新学期又开学了。尽管这样，我的心中仍牵挂着父亲。 　　3月18日，哥的来电让我如临末日，不知所措。 　　哥说，父亲得的竟是肺癌，且是晚期，医生说没有的治了——或许——或许——只有几个月了…… 　　只是瞬间的念头一转，我说，应该不会吧！古田医院向来是最会误诊的，以前父亲不是曾经被误诊过，这次难说也有这可能。 　　哥说，医院很肯定。还保证，从那CT图谱观察，有十成的把握确诊…… 　　但我固执己见，而心里那根坚持的神经却已脆弱得支持不住。 　　后来，诊断书寄到了福州、深圳、宁德、郑州等许多个肿瘤专科医院，最终所有的可能和也许都被排除——真的是“癌症”！ 　　 　　3月21日，星期五，深圳阴天无雨，而古田的老家已是阴雨连绵数日。 　　我匆匆忙忙的上完早上的课踏上了回家的大巴。 　　也许是因为一夜未眠，紧张、悲痛、疲劳一起折磨着我，在那摇晃的大巴上我吐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当我模模糊糊的醒来时，已是子夜3点左右。 　　一样的时间。 　　一样的黑暗。 　　一样的悲凉。 　　而我的父亲却已在天国的路上，无法挽留了。 　　悲怆情不自禁的涌上喉咙，呕吐般的，泪水从喉咙里挣扎着上来，逼开眼角，滑过黑暗悄悄的落在枕边…… 　　 　　我的意外归来，令父亲惊喜莫名。对于看望他的熟人，他逢人就说，我在深圳、宁德的儿女都回来看我了。那语气里，流露出的是一个古稀老人对儿女能够身前身后的欣喜。 　　 　　您曾对我说：“现在我的病好多了，只是不能起身，等过几天能起来稍稍走动，病也就差不多好了……” 　　您说话的时候，那轻松的语气，那渴望的眼神，似乎直透到我的内心，令我羞愧万分。我强抑着心里那酸溜溜的痛切，而那道悲怆终究还是止不住的要滑落出眼角。 　　“千万不要让父亲知道。”哥把我拉在一边，告诫我。 　　“不知情，或许还能有转机。心理作用有时候很重要的。”姐说。 　　母亲无语，只是暗暗的抹眼泪。 　　我也无语。 　　…… 　　 　　亲爱的父亲，您能够原谅您的儿女们对您的欺瞒吗？您能明白您的儿女们真的爱您胜过爱自己，真的希望您能只像得了一场感冒那样轻松地再从床上起来吗？…… 　　亲爱的父亲，原谅您羞愧的子孙吧！我们愧对您几十年来的悉心照料。感恩戴德，您的生身之恩，养育之德，今生不敢忘怀。作为子女，我们于心不安，因为在您最需要我们回报孝心的时候，我们却唏嘘叹息，无所作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爱的父亲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我们还欺骗了您，让您轻松的以为自己只是“肺结膜”，而又让您在无限期待中抱憾的离去……当我第一次看见您瘦骨嶙峋的身体在疼痛中打滚时，我的心碎了，像一块完整的琉璃在一阵痛苦的撞击中支离破碎，永不能愈合。 　　父亲啊，您可知道，您在遗传给了我全部的血脉时，您把自己也投映在我的心里，让我一天天的塑造着“你”，像着你，成为你……当您离开这个世界时，您曾经的影子已烙刻在我的心间，固化成坚定和执着的脊梁，伴我今生。 　　 　　我会永远记住2003年4月9日凌晨02：21， 　　那是父亲的忌日。 　　我要将父亲不愿离去的牵挂和我们不肯放手的企盼一起记住。 　　我也会永远记住2003年4月12日10：12， 　　那是父亲入土为安的日子。 　　我要将父亲朴实善良宽厚的美德与来自天堂的祝福一起记住。 　　安息吧，父亲！ 　　 　　【后记】 　　谦卑而善良的父亲已然逝去成为记忆，而今生再也无缘回报父亲。 　　父亲一生平凡，宅心仁厚，堪称楷模。他生前淡泊于物欲，却将儿女子孙视为至宝。 　　父亲的病情恶化只是突然之间，当他离去的那一瞬间里对这个夫妻恩爱儿孙满堂的世界一定割舍不下。听哥说，父亲至死没有合上双眼，一定是因为你没有在身边。 　　我泪如雨下。 　　从此，我将父亲的遗憾收藏在心里。

原文2003年6月5日21时31分 发表于中国广东省深圳市  浏览：983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3/6/15 14:5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