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号馆文选__长篇连载

秋高气爽的日子，正是郊游的好时节。这一日，天气晴朗，平阳侯曹寿显得兴致特别高，蜡黄瘦削的脸上带着以往难见的笑容，早早便与公主一道去查看车驾预备得如何。 　　 　　　　夫妇俩来至前院，只见一切早已准备停当。一匹匹刷得雪白的骏马显得格外精神，那辆刚刚收拾过的赤济屏车更是洁净异常。曹寿满心欢喜，对上前迎他的仆从们连声称好。众人也觉十分高兴，因为他们这位男主人是绝少过问府中诸事的，又向来不喜多言，从他那里听到赞美之辞十分不易。 　　　　曹寿在众人之中未发现卫青的踪影，微觉奇怪。他想了想，便由车房向马厩那边走去，果然看到卫青正坐在马厩最内处的一块石板上，聚精会神地看书。此时，一个仆从正要过去唤他，曹寿连忙挥手阻止，背着手踱了过去。 　　 　　　　卫青因过于专注，丝毫不知有人已来到身边，直至曹寿故意咳了一声，方才惊觉而抬起头来。他见是平阳侯和公主，即刻放下手中卷册，站起来躬身施礼。 　　　　曹寿笑道："仲卿，你向来机敏得很，今日怎会例外啊？告诉我，是什么书让你这么痴迷的。"他的精神一好，话不禁多了起来，一双总是无神的大眼也似乎亮了些。 　　　　卫青回答道："是《司马穰苴兵法》。" 　　　　"哦？竟是兵法！你为何不好好看些儒家道家的典籍，却读这种书呢？"曹寿惊讶地问道。 　　　　"不瞒侯爵大人，卫青自入府以来，的确看了不少书，儒道典籍自然也在其内，但却并不曾认真研读过。一来是因为不太喜欢，二来也是自知没有此等才智。至于兵书，我倒是甚感兴趣，常常会爱不释手。" 　　　　"噢，是这样。近来我起得早，常常看见你在院中练武。仲卿，你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吗？" 　　　　"是的。卫青身为扈从骑士，如果武艺不高、骑术不精，便不能胜任，所以不敢懈怠，日日苦练，从来未曾间断过。" 　　　　"难怪我与王侯公卿们闲谈时，他们多半会提起你，赞你武艺高强、骑术精绝呢。可惜我自己极少出门，难有机会让你相随，竟不知你早已声名在外了。" 　　　　"其实卫青本无什么出众之处，不过凭侥幸得了点虚名，想来真是惭愧。" 　　　　曹寿摆摆手道："你别自谦了。但说实话，我还是觉得多读些儒道墨法之书才真正有用。你看近几年来，皇上延揽了多少文士。再说，如今天下太平得很，我看十年八载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哪里会有用武之地呢！仲卿，兵法没什么必要看，武艺嘛，以你目下的身手，也大可不必再苦练下去了。" 　　 　　　　卫青与平阳侯的看法当然迥然不同，但他既不便当面反驳，又不愿违心地赞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一旁的平阳公主见状，连忙岔开话头："侯爵，你今天大概是太高兴了，说了这么半天，好象把正事忘了吧？" 　　　　曹寿愣了一下，问道："兰君，我怎么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呀？" 　　　　公主笑道："我们的车驾都准备好了，但不知同去的妹妹、妹夫们情况怎样，会不会高卧未起，忘记了呢。卫青，你去他们两家看看吧。" 　　 　　　　原来平阳公主和武帝有两个同胞妹妹，分别与南宫侯、隆虑侯结婚，人称南宫公主、隆虑公主。 　　　　卫青道："今日一早，我就自作主张，去两位公主家看了看，他们上上下下正在为出游准备着，不会误了时辰，请公主殿下放心。" 　　　　"这就好。半个时辰后，我们就动身吧。"公主说完，拉了平阳侯一道离去。 　　　　等进了后宅，公主见四周并无他人，这才对平阳侯道："夫君，你真的认为十年八载无用武之地吗？" 　　　　"当然。这几年边关从未曾告急过，天下十分太平，怎会有用武之地呢？"曹寿颇为自信地回答。 　　 　　　　"居安应当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方能无患。若待干戈起时才去习武，不嫌太迟了吗？"公主轻轻反问道。 　　　　"话虽如此，但我却想不出何处会起大的战事呢？"曹寿仍很自信。 　　　　"夫君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东瓯与闽越就开了战，朝廷已派使者发兵前去了。虽然那里打不了大仗，但由此可知，天下并不真的那么太平。若再细细想想，北方边关更有烽烟大起的可能。"公主娓娓道来。 　　　　"汉匈和亲已经这么多年了，匈奴不大可能背约犯汉的。"曹寿不以为然地说。 　　 　　　　"夫君怎知他们不会呢？和亲是自高祖就开始的，可几十年来，匈奴大举犯境的事情并不在少数。远的不说，我父皇在位的时候，他们就曾数度侵入上郡、雁门，不但抢走大批苑马，还杀死吏卒两千余人，就连雁门太守也被他们所害。誓约在他们这些匈奴人眼中，又算得了什么！"说到这里，公主不由激愤起来。 　　　　曹寿黯然道；"匈奴虎狼成性，甚是可恨。但他们兵强马壮，咱们无可奈何，只有忍啊。" 　　　　"他们欺咱汉家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怎能老是忍气吞声的。现今弟弟在位，我想不出十年，他就会让匈奴尝到汉军的厉害。"公主的美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亮。 　　　　"你是说皇上有与匈奴开战之意吗？那怎生是好？咱们汉军根本不是胡骑的对手啊！"曹寿又是惊疑，又是紧张。 　　 　　　　公主见他如此，连忙说道："这不过是我胡乱猜疑罢了，莫要当真。"停了停，她又道："夫君，有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劝卫青弃武学文呢？依我看，他虽然聪明，却并不适合读什么儒道典籍，若习些武艺、学学兵法，倒可能有番作为。" 　　　　"那他以后就必然要去从军的。你想想看，立功边庭岂是件容易的事情！受些饥寒之苦还在其次，最糟的是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啊。另外，象卫青那般聪明能干而又温良忠诚之人，十分难得，我如何舍得失掉呢！所以，为了打消他从军立功的念头，我百般规劝，让他少读些兵书，少练些武艺，多看点儒道典籍。" 　　　　公主闻言，微蹙了一下眉头，说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即便卫青将来不去从军而一直做我们的扈从，学些兵法也并无害处，武艺高些更没什么不好，说不定何时还会派上用场呢。" 　　　　"武艺在这京师长安会有用场？不会的，不会的！"曹寿连连摇头。"象咱们这等身份的人，就是巨寇悍贼也不敢正视，休说那些鸡鸣狗盗之徒了。至于匈奴人嘛，离这里太远了，与咱们丝毫无关。" 　　　　公主见丈夫不但与自己见解不一，而且十分固执自信，也就不再多说了。

原文2003.6.12 发表于千秋汉英雄  浏览：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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