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爱子小威 　　 　　--小威最终还是离我们而去，这些日子真是感到天昏地暗，内心从未有感到过这么刺痛，脑子里想的全是威威，有多少话还来不及跟威威说。于是奋笔疾书，写中的万千思绪，以寄托我的哀思。 　　威威的爸爸 1999年10 月 　　 　　1997年9月30日下午5点15分，亲爱的儿子——小威停止了呼吸。病魔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太悲痛、太可惜了！ 　　病情这几天急剧恶化。在威威离去的前一天（即29日）下午还请医院的副院长--孙燕等专家会诊，我们还要求医院尽最大努力治疗，并决定上化疗。但到30日下午，小威的呼吸就极其急促，虽然氧气一直供着，但还是感到空气严重不足。他时而用鼻子呼吸，时而用嘴巴呼吸。嘴巴呼吸都使嘴唇干裂了，我们就用凉开水或果汁给他润嘴唇。他已经不是在呼吸，而是在抽喘。朋友们想尽一切办法来抢救。下午3～4点钟，请来了张气功师。张气功师说病情很重，虽然气功可使肿瘤缩小些，但靠近肺动脉处很难办。他还是作了些处理，并说1～2个钟头后情况会好转，可能是为了安慰我们吧。在此之前，我们还请医生打了强心针和利尿针。但这些都无济于事了。小威很快就显得肺部痰堵，呼吸有很大的咯音，呼吸极度困难，已经无力说任何话了，眼睛无神地睁着，喊他也无反应。他除了头上出冷汗外，眼睛还在流泪，我们都及时地给他擦了。这时，医生、护士呼喊他，他已没有反应，汪大夫用指甲按他的眉中，也没有反应，就靠嘴巴艰难地呼吸。我就将氧气管移到他的嘴上。但没多久，就在下午5点13分，威威喘完了最后一口气。我们马上找医生来打针、抢救，一切都没用了。到5点15分威威离开了我们。 　　威威！你只度过了28个春秋。在这风华正茂的时候，你正满怀信心地开创你的事业。你从未想过，疾病会把你击倒。在你生病期间，你一直关心着公司的发展，还看关于美国IBM等企业家奋斗发家的经验，还提出公司改革发展的方略。病中还和万山等共同筹划，让公司参加了几个国内甚至国际的大型展览会；还计划和国外公司携手合作；还让你哥到中关村了解世和公司的情况，以便于寻找与美国公司建立联系的可能。 　　病中你还充满信心地说，等你病好后要和父母到美国等地去旅游。当我们听到这些话时，一方面是高兴，一方面是心痛。高兴的是你有信心战胜疾病，心痛的是：小威啊！你还不知道你的病有多重。从汪楣、王金万、李俊岭等大夫的口里，都把病情的严重性说到极点。我们没有将最严重的情况告诉你。每次检查完了，你都问：结果怎样啦？瘤子是否长大了？骨髓怎样？我们都用含糊其词的话来应付过去，怕你经受不了这么严酷的结论。威威！你是够坚强的了，原来老说你是坐不住，总要到处跑的人，但这5个月，你都是躺在病床上经受住病魔的折磨。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在这样的医院里，病人都是年纪大的。你举目环顾，见到的都是老头老太太，唯独自己是年青人，你心里很难过。许多人在边上就暗中叹说：连这样年轻、这么帅的青年也患这种病。他们也深表惋惜。你心中也感到很不平衡，但都沉住气在养病。疾病给你带来常人难以承受的各种痛苦：腰椎疼痛，痛得死去活来。你含着眼泪，咬着牙关硬挺，疼得满头大汗，动都动不得。但你说越疼越要动，要出去跑。你说你要与疼痛拼了。傻孩子！这样拼是不行的，还是靠坚强意志。最后你还是挺住了。5个月以来，连连在两只手上打点滴，满手都是皮下出血，连成片的青紫色硬肿块，已找不到插针之处了，但针还是要打。我们看了都感到十分心疼。好不容易做了一个锁穿（即在肩锁骨附近插一根橡皮管到主静脉，每次点滴时，打开橡皮管就可以下药了），却被护士误操作将橡皮管拔出来了（当时护士还不承认，汪大夫还埋怨做锁穿的大夫没做好），这样只能在手或脚上“见缝插针”，插进去找不到血管，拔出来再找，往往要插3～4次才找到，其难受可想而知。心跳经常是一百多下，心慌得难受。躺的位置始终只有一个，稍为变一下，伤口就疼痛得不得了，只能曲身右侧卧。病魔的长期伤害，健康的身体已变成衰弱至极。起初是下蹲无力站起来，后来，坐在床沿也无力站起来，最后连起床的力量都没有了。我们心中知道，这是病魔啮食着你的躯体，但是我们还是安慰你：“这是长期卧床得不到运动的缘故，你还是要坚持锻炼，能走一步算一步。”你真是只要能站起来，就不忘锻炼。 　　你很爱护你的身体。手指麻了，你怕留下什么病根；肌肉逐渐瘦削（真的，我们注意到胳臂、腿上都没有多少肉了），你怕恢复不了；化疗要掉头发，你担心能否再长；心脏跳得这么快，你怕将来是否要得心脏病；手术后由于伤口的原故，肩膀有点斜，你怕影响自己的形象，你走路时还特别注意纠正……。真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不能损坏，因为你的事业等着你去运作，你还要代表公司的形象出现在各种场合。但你还不知道你患了多严重的病。 　　在你病重的日子里，你除了惦记着公司的事务外，更多的是关心父母、关心别人。你流着泪对我们说，由于你生病而使爸、妈受累了。你这份孝心更使我们心酸。也许我们是劳累了一些，但只要能帮你战胜疾病，我们做什么都愿意。在你住院期间，只要我们能在你身边，我们就感到欣慰、感到踏实。呆在家中或不在你身边，心中就无限牵挂，坐立不安。你非常感激姨父对你病中的照顾，你说病好后要带姨父到台湾去玩（姨父的哥哥在台湾）。你说怕爸爸、妈妈孤单，哥嫂又在美国，说要在广州或南昌给我们买房子，好让我们有人照顾。当时你妈在场，听到这些话，心里是多么难受。亲爱的孩子，你为我们想得太多了。你知道自己病重了，我们也一样知道，但我们谁也不愿说出口。当你妈妈听到你这话时赶紧安慰你：“北京不是有你吗？”你还对你妈说：“如果我一口气上不来就走了，你会生我气吗？”这大概是你心里憋了很长时间没说出来的话。好孩子，我们会永远爱你！你还说：在这段生病期间，在我身上学到许多东西。我说：你们年青人有许多宝贵的优点，很值得发扬， 我们年纪大的人则考虑问题会周到些，你会越锻炼越成熟的。你还劝我：当妈妈着急的时，你别生气。你还语重心长地告诉小胡如何处理好与马继志以及和他们家的关系……。虽然恶疾缠身，但你想得更多的是家人、朋友。在你就要离去的前一天，身体已极度衰弱，说话都无力了，但用最大的努力从喉咙中说出：“我—不—行—了！”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看来你还想说很多，但都说不出来了。你快要离去时，眼角还流着泪。亲爱的孩子，你不用说了！我们了解你，你放心地去吧！我们会很好地照顾自己，我们会永远怀念你。你虽然离去太早。但你的事业已显现辉煌，你的情义永远铭刻在你的亲朋好友的心中。短暂的28年胜过平庸的百岁寿。 　　你永不满足现状，你有许多抱负，而且都逐渐实现了。你病中常说，你的公司今年的形势很好，可以大大发展一番。要和台商联合，要与你哥在美国携手。你为你的事业历尽心血，但该享受的却没有顾得上。在二区二号楼刚安顿好你的温馨之家，你没住几天，就住进医院了，从此你就未能回去再看一眼。你打算28岁结婚，要风风光光地办你的婚事，但却没赶上。你还想到国内、外旅游。病中你还多次说过等病好后，要到美国拉斯维加斯去玩……。现在，这一切都变成永远的遗憾。 　　在你生病过程，我们知道你的病是这么危重，我们愿不惜一切代价，竭尽全力抢救。我曾暗中为你放生，为你烧香，每天祈求苍天保佑：保佑你消灾除病，免除病痛，早日恢复健康。当看到你病情有所好转，食欲有改善时，我们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吃饭时你常常问爸爸、妈妈：“我还能吃吗？”我们当然希望你能多吃，但就怕你肚子受不了，所以就让你适可而止。当我们看到你胃口不好时,就极力劝你能吃一点就算一点，你还是用毅力完成吃饭的任务。我们确实看到你吃完饭后，面色有点红润了，也有点力气了，我们心中感到极大的欣慰。我们常和你在医院一起吃饭，当你什么都吃不下时，我们吃什么都没味。我们为你的一点好转而喜，为你的一点加重而忧。我们的心全系在你的身上。自从你生病，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无心看报、看书、看电视，只希望在你身边给你更多的温暖，给你向病魔斗争增添力量。在你生病住院后，我几乎每天半夜就醒，混身发热、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我想我是会得心脏病的，但得心脏病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我能代替你生病那就好了。但当你的病情有好转，我就睡得踏实些。看到你病情加重，真是心疼欲裂。我真正领会到“心如刀绞”的痛苦，我怕我会得神经分裂症或老年痴呆症的，但我还是用意志克制自己，因为如果我们身体垮了，谁来照顾你呢？你的心情不是会更沉重了吗？所以我们还是挺住了。人们都说我们瘦了。瘦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宁愿用我的生命来换取你的生命。 　　在你生病的这一阶段，我们看到癌症是可怕的，但我们隐约看到一种比癌症更可怕、更难抗拒的东西。我们虽然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在这一切的面前，我们显得那么无能为力、无法主宰自己所面对的。命运之神最终将你从我们身边夺走了。 　　威威：你安心离去吧！你生命虽然短暂，但你的豪情义气永驻人间；你的朋友会永远怀念你；你爸妈、兄嫂和亲人会永远记住你。 　　你爸妈是爱你的，你也是那么深情地爱着爸妈：尽管你日夜为公司操劳，回家的日子不多，但你的心还是惦记着家。有什么能比得上父母与子女的骨肉情深呢？你小的时候，虽然我们工作忙，对你看护不够，但我们的心还是系在你身上。你小时身体不好，稍为受凉就犯气管炎，吃中药、打针，小小年纪也够苦的了。我们除细心护理外，在当时，正值知识分子被沦落为“臭老九”的年代，我们看不到自己有多大的前途，我就暗下决心要用我的健康换取你的健康。晚上睡觉尽量轻，只要你一翻身，我马上知道，立即帮你把被子盖好。我自己的身体倒无所谓，见到你身体日渐健康，心中是多么高兴。 　　为了你能上重点大学，虽然自费，我们都全力支持。当时是一学年交1500元，这是比较高的，这大概相当于我们一个人的年工资。我们是承担得了，但我怕在这四年学习期间，家中如果有什么事，就不能支持到你毕业了。为此，我暗中到医院专门作了体检，怕由于我病倒了而使你终止学业。实际上家中经济并不这么紧张，第一年核实下来，你的一年学费只相当于我们一个人一年的奖金。第一年是这样，以后我们的收入会逐年增加，经济更没有问题了。 　　中国流传着一句陈旧的俗语，叫做“不打不成器”。这是不科学的，我也是不相信的。我注意到，你和你哥在小的时候，我基本没有打过你们。你们不是都很争气吗？在你们的同年人中，你们还是比较出众的。 　　在你念高中的时候，老师常有这样或那样的反映。当我听到一般性的问题时，我是有信心让你改正。当听到一些太出格的问题时，我是不相信我的儿子会有这种行为。事实上，你走的是正直的路。在家时，我会适时地提醒你不要沾染坏习气。你非常自信的告诉我：“你们放心！我是有鉴别能力的。”我是相信你的话的。 　　你常有意识地锻炼自己。要自力更生，不轻易花家里的钱。在念大学时，你住校的费用我们是能支付的，但你坚持不要花家里的钱，每天骑车上学，不管刮风下雨，中午又没有地方休息，就这样坚持了四年。为了赚点零花钱，你在学校卖贺年片；假期去给人当小工，去帮人搞装修，蹬三轮把地毯从城里运到房山；站柜台卖热水器。还非要学晞晞，押车运热水器，从义乌运到北京，路上是有危险的，也很辛苦，后来我们还是没有同意你去。由于这些锻炼，为你后来工作打下了一点基础。初步涉足社会，初尝校外工作的味道。 　　你念大学时，非常羡慕人家有收录机。有一次，你的同学可以出让一台从出国服务部买的收录机，你很想买，我当时在工地，你还打电话问我能不能买，我说只要它对你学习英语有帮助就买吧。你非常喜欢这台收录机，在你住院时，还搬到医院去，他一直陪伴着你离开我们。我们现在也很珍惜它。 　　你小时候的爱好和欢乐也把我融会进去了，我珍惜和尊重你过去的一点一滴。你热衷过的小玩艺儿，我一般不轻易丢弃。你儿时玩的香烟盒，现在还保留着一小箱。你爱玩的小瓷片（即现在叫马赛克的），你是多么希望弄到，当时我出差广东正好碰到有，给你带回一些，你是多么高兴，现在还留着一小口袋。你看完电影《闪闪的红星》后，你是多么愿意像电影里的潘东子一样，有一颗红星神气地别在你的小军帽上，最后还是给你弄到了，现在这颗红星还在。你爱打乒乓球，但当时正值困难时期，什么都买不到，那时候我出差去黑龙江的阿城，那里出木材，因此木制品多一些，我给你买了一对光板球拍，你如获至宝，现在这光板还保存着。你小时候最喜爱的玩具就是一把小铁铲，几乎天天不离手，用它铲沙土，堆小山、挖地洞，现在这把小铲子已成为难忘的纪念……。现在家里还有许多你当时喜爱的东西。 　　往事如泉涌，一一历历在目。你生动的形象常在我脑海中翻腾，仿佛你没有离去，仅仅是在出一次远差。但现实又是这么残酷，我只能抑制着心中的悲痛，留下永不遗忘的怀念。

原文 发表于往事如歌--回忆梁宏威  浏览：1785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3/6/9 14:4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