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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圣人

感谢“电子陵园”

冯胡兰

  感谢“电子陵园”
  
   8月21日是爸爸过世一周年的祭日。一年来,心中郁积着许多的思念没有通路可以宣泄,很苦。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网上纪念馆”,有人叫它“电子陵园”,这个跨越时空的虚拟平台,却实在给了生者一个凭吊祭奠逝者的图文纪念堂。我好高兴。以后我和弟妹们都可以随时来这里和爸爸说话了!
   在爸爸的纪念馆里,我用爸爸所喜欢并且熟悉的方式,第一次实现了精神与灵魂对话。淤塞在心中的块垒顿消,心中充满了永恒的神圣。在这神奇的殿堂里,我一口气完成了一整套的祭祀活动:
   --给亲爱的父亲献束康乃馨,让花伴他老人家永远安康温馨。爸爸最喜欢花。可我们却很少想到送他馨香的花朵。今天阴阳隔绝, 鲜花无语寄托不言的思念;
   --点一柄香烛,那烛光如豆,闪闪烁烁,好似又听见父亲慈爱的鼓励和教诲,神轻气爽,滋心润肺;燃一柱心香, 香烟缭绕父亲的灵位,好像我们大家环绕他的左右身旁!
   --斟一杯美酒,放一首静谧的《安魂曲》,真的好像闻见了酒香,似乎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记得从前,爸爸最喜欢亲自下厨,备好晚宴等待我们的归来。而我们三姐妹,个个都是大嗓门,到一起就是“拉场戏”,吵个不停。父亲似乎特别喜欢我们来吵 ,他生前是一个讷于言者,他很少出声,他更喜欢倾听!那时我们已经习惯定期到家里去吵 ,去吃父亲烧的菜,因为我们发现,那是他晚年生活当中最快乐的时光。在那些日子里,只要爸爸的酒杯里倒满了酒,酒香便迅速飘逸散开,餐桌上的菜肴就现出特别不同的滋味。这会儿,父亲就会慢条斯理地吸着烟,脸上泛着迷醉的微笑,听任我们姐妹之间的夸夸其谈,他的表情和眼神告诉我们,他的内心是充实而且幸福的。为此,我永远怀念那些个醉人的时刻,我也永远感激那些美酒。
  很快,弟妹们陆续来到网上纪念馆拜谒父亲的亡灵。
  小妹阿英一家旅居欧洲,爸爸临终前唯一没能得见的就是她。就在爸爸去世的头两天,在医院的病榻上,父女两人通过手机完成了最后的对话,记得那时爸爸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他也十分想小女儿来看他,可他依然安慰阿英说自己很好。他从来不愿拖累别人。只听见阿英在电话里直喊:爸爸,您等着我,您一定要等我回来呀……可病魔不容等待,它无情地剥夺了父亲生的希望,阿英的电话成了她与父亲的最后诀别。一年来,阿英都为自己没能如期赶回来而自责,如今她在纪念馆留言说:
   --爸爸,我好悔!为了见最后一面,您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可我却让您失望了。爸爸您在天之灵能宽恕我吗?今天姐姐通过网上纪念馆,把我们又带回您的身边,我们好高兴。在这里与您聊天,如同您又回到了我们中间……小菲菲现在已经非常懂事了, 一提起您,她就很伤心,以她幼稚的理解,当初那个慈爱的、坐在轮椅上的“欧帕”已经变成土了。为此,她对着您的照片也会抽泣!……爸爸,您生前最喜欢花,现在我们这里正好是鲜花盛开的季节。一个星期前我特地去了农民的地里买花种。 在地头上有个桌子,上面放了一个钱盒,没有人卖,只有一个告示:自己动手自己交钱,每五颗,四欧元,每十颗七欧元。我们买了十颗,回家后根据告示的指点,将种子放进烧开的水里泡十分钟,然后削掉一块,再浸入凉水。三日之后花开了,开得非常漂亮。现在德国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摆放着这种花,据说这种花在中国的名字叫‘仙客来’,这名字令我感到它和您所在的天国很相配,因此我就将她们献给您,我最亲爱的爸爸,愿世界上所有美艳香馨的花朵都为您绽放!
  性格最象父亲的二妹,也是一个话语不多的人。她较少对人谈及父亲的死之于她个人的感受。但我知道她内心承受的痛苦因此会更加难以排解。爸爸临终遗嘱的时刻,天边倏忽飞来大片遮天避日的乌云,随着惊心动魄的霹雳和震耳欲聋的炸雷,乌云顿作倾盆大雨铺天盖地。这突如其来的自然天象叫人震惊!所有在场的人都想到了同样一个词汇:“天地动容”!老爸并不是什么伟大的人物,但在我们心中他是神圣的。他的离世对我们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之祸,,此时风雨大作、天悲地怜,在我们眼里真是天地有知的表现。再看老爸垂危的生命之火,大家泣不成声。二妹就在这个时候昏厥过去。在后来的几次祭奠仪式上,二妹总是无言地长跪不起,事后很长一段日子,不能和她提及父亲的事情,每每刚一开头,她就热泪盈眶、泣不成声了。现在在网上纪念馆里,她独自默默与父亲相对,她会说些什么呢?
  “爸爸:您好!
   时间过的好快,一晃您离开我们一年了。这一年里您过的好吗?看到姐姐在您纪念馆里存放的照片,您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的生活中间。可现实是您已离我们而去了。我们很久都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您走得的确太早、走得实在太急。您不是说过,要等着看您的大外孙娶媳妇吗?!现在告诉您个好消息,您的大外孙已经通过德语考试和波恩大学的预科考试了。他始终没有辜负您对他的爱。爸爸,我经常回忆我的童年,那时我很淘气,不爱动脑,不愿学习。为这您有几次打过我。现在回想起来,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太多值得您骄傲的话题,因此我比较沉默。实际我对您有满肚子的话,可怎么就说不出来呢?爸爸,姐姐说的对,您喜欢我们姐妹吵您、闹您。今后,有了纪念馆,我们会常来与您聊天,把我们的喜怒哀乐讲给您听。好在姐姐对您说了很多,还有给您献的花、点的歌、上的香、祭的酒,这些都代表我的心意。爸爸,我们真的好想您。虽然我不会说太多,但我的心永远伴着您。,希望您在天堂那边象生前一样的快乐,一样永远被亲情拥抱……
  二妹提及的“大外孙”,是她的儿子,今年19岁,现在德国留学。他是爸爸妈妈一手带大的。今天他从德国给外公写来了一首诗 :
  
   西德的清风鼓动着我对您的爱,
   莱茵河的水汹涌着我对您的怀念,
   儿时的回忆,生活的点滴,岁月的痕迹,
   我永远不会忘记,
   把无限的爱给您--我亲爱的姥爷!
  
   当年一别没想到竟是我和您的最后一面……
   当日那个毛头小子今日回来看您了,带着思念和情意。
   今日在您面前的已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我是家里第一个外孙,是弟弟妹妹们的榜样,
   我在您面前保证,决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在这里我以男子汉的身份敬您一杯酒,
   希望您在天上喝到的酒水更加香醇!
  
  读孩子的文字,叫人难过。
  生命就是这样的。一代人的成长是以另一代人的消亡为代价的。 我们盼望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 ,而同时我们又在不经意间远离并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至爱 双亲。
  不过,另一个小精灵的留言却也叫人欢快感动。小妹的小女儿梦菲,是个小宝贝。她的出生不仅给他们全家带来幸运,也圆了我老爸一个梦。爸爸拥有三个女儿,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分别每人得一子,老爸老叨咕:四个秃小子,四个带把儿的,没有一个戴花儿的……,老爸一辈子喜欢花。于是,梦菲来了,她象一个小精灵善解人意。爸爸去世前,小妹曾经两次从德国带菲菲回家探亲,一老一小的亲昵令人嫉妒……。今天,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东西在网上纪念馆看到了外公的照片 ,便喊着要为外公唱首歌。唱什么呢?妈妈问。“‘找朋友’,‘欧帕’(德语:祖父或外公之意)是我的好朋友!” ……
  
  现实中的纪念馆,对于那些远走他乡的亲友们来说,也许永远无缘前往。然而建在互联网上的纪念馆,这空间阻隔和时间限制就被完全地打破。随着鼠标的点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悼念者都可以在这里访问逝者 , 将深切的怀念以个人喜欢的形式,化为多媒体文件,永久保存,无限扩容。更令人欣喜和宽慰的是,这些哀思和追忆 ,不会因岁月的流逝而消蚀,也不因空间的转移而损耗。网上纪念馆不仅给逝者一个灵魂的安息所,也铸就了一座精神与灵魂对话的殿堂,它让逝者的精神融入永恒,让每一个生命的故事永远流传。因此我想说:感谢网上纪念馆和“电子陵园”的创建者。你们不仅用现代的科学技术手段赋予生命神圣的尊严外, 对死亡也给予了最终极的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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