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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之鹰-潘明奇永在

“中国之鹰”,梦断“5·7”破碎的苍穹

于波 澜涛

  追潮见辽阔,逐浪识惊涛。在祖国的神圣领空,曾经翱翔着一只叱咤风云的“中国之鹰”。他忠诚,他勇敢,他多情……而今,我们只能在无尽的追思中,感受那份骄傲,领略那份激情。
  
  “中国之鹰”,梦断“5·7”破碎的苍穹
  
  于波澜涛
  
  2002年5月7日21时24分,中国北方航空公司一架载有103名乘客及9名机组人员的麦道MD82客机在大连海域意外坠毁,机上人员无一生还。
  噩耗惊天,举国哀痛。
  无尽的悲鸣中,一个英雄的名字无数次被人提及。他就是人称“中国之鹰”、本次空难的飞行机械师潘明奇。
  潘明奇的履历写满传奇:两次赴前苏联执行米—8直升机的改装和试飞任务;突破直升机在泰山极顶降落禁区;执行海上磁测、水上起吊无人机、打捞“阿波罗九”号沉船;三次寻找并吊挂回收的卫星;四次完成战地救护任务;多次安全接送中央和总部及空军的首长……一级技术能手、特级飞行员,荣立二等功2次,三等功14次,学雷锋先进个人标兵,2次全国十佳飞行员……
  
  中国之鹰,赢得莫斯科的尊敬
  
  2002年5月31日,大连海岸。沉浸在哀伤中的蔡慧丽在人们簇拥下,来祭奠丈夫潘明奇。丈夫的音容笑貌仍然历历在目。当鲜花撒向大海,她的思绪又被拉到24天前,她仿佛看见那架绝望的MD82飞机在空中盘旋再盘旋,避开油料密布的工业区,三周后扑向大海。她知道,那是丈夫所在的机组给自己找一个凛然的牺牲位置……
  忠诚、情义,这是潘明奇留给妻子始终如一的记忆。
  1971年初冬,莫斯科。19岁的中国飞行精英潘明奇,作为首次派往前苏联学习改装米—8直升机的十名飞行员中最年轻的一位,和战友们步伐整齐地前往列宁墓瞻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悄悄地跟踪着他们。当时正是中苏交恶之际,珍宝岛的硝烟还弥漫在人们心中,林彪刚刚摔死在温都尔汗……潘明奇和战友们的出现,让莫斯科的气氛紧张起来。
  20年后,一份来自原苏联的内部文件这样解密道:克列缅楚格飞行学校的中国学员行为规范,训练有素,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是出类拔萃的军人。他们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他们究竟有没有秘密的使命在身?对此,我们必须严加审视……
  欢迎酒会上,面对十名年轻的中国飞行员,教官连连摇头,潘明奇的脸色渐渐冷峻起来。等教官说完,潘明奇严肃又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用流畅的俄语说道:“您担心我们飞行时间少又不熟悉苏联地形?谢谢您的关心,我和我的同伴都能飞好的,您可以出几道难题试试。”
  教官惊讶又尴尬,他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中国小伙子居然懂得俄语。海岸线、陆地国境线、地形、河流、山脉……潘明奇信手画出了一幅简略明了的航图,从容不迫、侃侃而谈。教官终于兴奋的高声叫道:“好!很好!”
  刮目而看,俄罗斯人震惊着眼前的这个中国学员。
  苏联的规定卡得很死:改装飞米—8的飞行员,必须飞过直—5型500小时。这并不是跟中国飞行员过不去,而是遵循科学的训练规律。而十名中国学员,近半没有飞够500小时,潘明奇和战友们无疑在向自我挑战。到了周末,潘明奇和他的战友们仍会泡在图书馆里。校园中一位苏联老太太看了心疼:“为什么不去找姑娘玩?”老太太边说边用做着挎胳膊的动作。潘明奇回答:“老妈妈,谢谢您的关心,我们不能去,我们还有任务呢!”老太太莫名其妙地摇摇头:“你看,那几个国家的年轻人,没有机会还找机会去寻欢作乐呢……”潘明奇笑了:“老妈妈,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我们不能。”
  星期一的清晨,教官整队点名,惟有中国飞行员到的最准时最整齐,轮到中东某国学员飞行时,教官喊了很多遍,都没有人应答。原来,那学员因为一夜风流正酣睡着呢。教官对全队学员疾呼道:“大家都学学中国的年轻人,不要丢了自己国家的脸面!”
  潘明奇的勤奋、聪慧与责任感征服了教官,也赢得了苏联女孩的青眯。
  这天晚饭后,潘明奇正要上楼,被早已等在楼梯口的卡秋莎叫住,卡秋莎美丽的大眼睛秋波闪闪,潮红着脸说道:“哦,哦……潘,能伴我出去散步吗?”潘明奇的脸红了,磕磕巴巴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能,我有任务。”
  “哦,那么,您给我讲个幽默故事,好吗?”
  “我想想,可是,我不会啊?”
  “您哦!”卡秋莎把脸扭向窗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这时,团长和翻译上楼来,对两个人打趣地问道:“谈什么呢?这么热乎?”
  卡秋莎羞赧的笑了笑,跑开了。
  卡秋莎是这家招待所的招待员,在日常的接触中渐渐被潘明奇的认真、正直和责任心所吸引。两天后,她又在楼梯口堵住了潘明奇,满脸羞红的用汉语说道:“我爱你!潘!”
  潘明奇的心一下狂跳起来,他问卡秋莎是不是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卡秋莎告诉他,她特意找翻译学的这句话,就是要说给他,因为她爱他。潘明奇摇头叹息:“我是中国飞行员,是不能和苏联姑娘谈恋爱的……”
  眼泪漫上卡秋莎的眼睛,许久,她轻声问道:“那么,交个朋友也不行吗?”
  “不……行!”说完,潘明奇坚定地转身上楼,卡秋莎盈动的泪眼却挥扫难去。
  风化正茂的潘明奇向往着美好的爱情,但责任在肩,潘明奇选择的永远是祖国,舍弃的永远是自我。
  告别酒会上,教官举起酒杯,动情地说:“潘,你是我教过的最出色的学员,你为我们的学校争得了荣誉,真的舍不得让你这只‘中国之鹰’飞走啊!”
  
  雄鹰叱咤,妻子是助飞的翅膀
  
  1994年,潘明奇转业到北方航空公司大连分公司,2001年4月,感觉自己年龄和体力已经不再胜任飞翔任务的他,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主动申请不再做驾驶员,但他却舍不得离开飞机,担负起了机械师的职责。机械师是一个对飞机进行维护,以及及时排除飞机故障的工作,要求具备极强的责任心。
  潘明奇的书桌上有他一笔一划抄录的座右铭——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婚后不久,蔡慧丽曾试着问丈夫能否换一个安全系数高一些的工作,潘明奇认真地回答:“我们的国家还很穷,但却舍得用金子堆出我们飞行员,除了为国效命,我不能有半点私心啊!” 蔡慧丽感动不已,从此,她默默地帮助丈夫一起书写着那没有悔恨和羞愧的生命。面对贤良的妻子,潘明奇不止一次地对她说:“什么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不悔恨,不羞愧,可对你,我真的羞愧啊……”
  1975年1月,他们的儿子即将出世。蔡慧丽将家里收拾整齐,等待即将休假的丈夫从新乡回家。她已经有太久没有见到丈夫了,她太想让丈夫跟她一同分享孕育生命的幸福。可她等来的却是丈夫的战友金康富。
  金家富一边将一斤天蓝色毛线、一件淡绿色朝鲜进口尼龙衣服以及水果和钱递给她,一边解释着:“嫂子,明奇突然接到新任务,去苏联执行验收十架米—8飞机的任务。他让我代替他来看望你。明奇让我告诉你,等完成任务他就回来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说。”
  连看妻子都要人代替,天下奇闻。
  满心的欢喜骤然被冰冻,蔡慧丽的笑容却依旧灿然:“告诉他,家里都好,让他不要操心。”微笑着送走了丈夫的战友,她一头扑到床上,泪水横流……她知道,丈夫说的完成任务是一个充满风险的未知数,但她已经习惯分离,她的心又一次跟着丈夫飞往伏尔加河畔。
  验收飞机的工作不仅需要具备精湛的飞行理论和经验,而且还要担当很大的风险。那一年的1月格外寒冷,零下40几度的严寒让已经习惯了寒冷的俄罗斯人也都躲进了屋子里。
  飞机制造厂称飞机的性能非常优良,堪称国际先进水平,不用劳神一架一架的试飞。潘明奇却大口吞着白气,一丝不苟的检查、分析、试飞……他必须这样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背后,祖国的人民在注视着他,他不能让一架带病的飞机飞回去。
  终于,潘明奇发现了一架米—8上有一丝不易觉察但又很危险的隐患。厂方不相信,于是,潘明奇又驾驶着飞机冲上蓝天,这是用生命在试飞在验证啊!几个起落过后,飞机安然无恙。俄罗斯人笑了,说潘明奇太谨慎、小题大做,甚至有人怀疑潘明奇是有意在找毛病。潘明奇和厂方争执起来,互不相让。最后,一位俄罗斯飞行员跨入座舱,微笑着起飞了。结果,飞机降落时直向塔台冲来,巨大的旋翼击中塔台,断裂了,幸而没有造成机毁人亡。在场的人都震惊了,不仅因眼前的事故,更震惊潘明奇的神奇。飞机制造厂的厂长大步走近潘明奇,一下拥抱住他,一双手一边用力拍着潘明奇的后背,一边大声说道:“玛拉杰茨!玛拉杰茨!(好样的!好样的!)”
  而此时,蔡慧丽正在大连一家医院的产室经历着生产的巨痛。汗水湿透她的衣衫,她却坚持着,一声喊叫也不肯。护士心疼她,就安慰她:“叫出来吧,叫出来会好些!”她摇摇头。护士为这个倔强的女子感动了,冲向走廊,愤然地叫着:“蔡慧丽的丈夫!快过来,看看你老婆疼成什么样了……”没人应声,护士茫然地回到产室,蔡慧丽让自己笑着,微弱的声音满是骄傲:“他是飞行员,有任务,不能来。”简短的一句话,让那年轻的护士立刻泪流满面。
  生产后,蔡慧丽患上了乳腺炎,没有奶水,只好抱着孩子回到娘家。二月初,辽宁营口、海城大地震,半夜三更地动山摇,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她无助地紧紧地搂抱着儿子,泪水也落了一地……蔡慧丽经这一场惊吓,身体一下垮了下来。医生给开了全休的诊断,没有多久,又发现乳房里有肿块,怀疑是乳腺癌,需要做切片手术……
  死亡,就那样张牙舞爪无情地扑向这个孤单的、拉扯着儿子的女人身上。而这个时候的潘明奇却忙碌在新乡机场试机。了解着妻子的疼痛,潘明奇愧疚难当,他写信问妻子:“……你为什么要爱我?跟我天南海北地折腾?吃这些苦受这些累担这些风险,到底是为什么……”蔡慧丽的回信让他哽咽:“……我无法找出一个固定的理由来回答你,因为爱情这个东西往往只能意会,不好言传,我爱你,自然爱你的为人,你的志气,你的事业,甚至是你的缺点……许多热恋的人都这么认为,爱得如此深沉,哪里会没有理由呢?可是,说爱上了这个,爱上了那个,总有一天会把理由找尽了的,找尽了理由那天,不就是爱情完结的那一天吗?我们还是不去找那个理由的好吧,我只需要知道,我爱你……”
  爱情终于召唤回来潘明奇,这时候,儿子已经半岁,第一次见到他这位高大、帅气做飞行员的爸爸,惊吓得哭叫不停,怎么都不肯让他抱一抱。看看儿子,看看妻子,潘明奇仰头向天,他不想让泪水掉下来,心里却已经一片汪洋。
  买菜做饭、给孩子热牛奶、换尿布……不知道是不是爱的力量,蔡慧丽乳房里的肿块居然奇迹般的消失了。
  
  沧海横流,尽显英雄本色
  
  潘明奇是蓝天上的一只雄鹰,但在儿子潘航的眼里,是一个并不合格的父亲。
  1991年,正读高一的潘航踢足球的时胳膊骨折,打上夹板后不能动,医生叮嘱一定要照顾好,不然会留下后遗症。母亲每天替他提着书包和饭盒接送他上下学。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看着只有1米65的母亲吃力将身体化做一道屏障,挡在他身前,他就会在心里问:“爸爸,你在哪里?”
  整整50天,母亲一下憔悴了许多,潘航对父亲颇生怨怼。
  暑假到了,潘航和母亲去济南看望已经升任运输团团长的父亲。潘明奇惊问蔡慧丽:“儿子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母亲没等说话,儿子抢先说:“告诉你,你也不能回家。不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心情。这样吧,带我们去看看泰山吧,算是补偿我们了……”
  泰山,巍巍东岳,拔地顶天,气象万千。潘明奇太熟悉它,1976年4月,潘明奇触摸了它,并创了一个奇迹。
  那一次,潘明奇受命飞赴泰山极顶吊控雷达兵器的任务。泰山极顶玉皇顶,海拔1545米,奇峰耸峙,深谷流云,地形非常复杂,大气流变幻复杂而又突然,山顶的着陆场地只是一处长39米、宽24米的山背,两边全是陡壁悬崖、峡谷深沟。目测稍不准确,就可能造成机毁人亡,从来没有飞机在山顶上降落的先例。潘明奇先是带着机组人员一步一步沿着泰山曲折陡峭的山路爬上了峰顶。一路勘察下来,一个运载方案也成竹在胸。潘明奇放弃了高高飞上去,再直接落向山顶,而是采取了紧贴山梁缓缓上升的方法。这样可以一边飞行一边观察,从中分析出山上的气流情况和险要地带。
  潘明奇驾驶着米—8经岱宗坊,过关帝庙,爬得越来越高。潘明奇小心谨慎的操纵着。直升机经回马岭终于升上了中天门。这里是泰山的腹地了,地势与气象明显的与别处不同。穿山风越来越大,而且很不稳定,飞机在变幻的气流中仿佛一只颠颠簸簸的小船。潘明奇轻轻提起变距,稳登机舵,米—8向上跃升,视角越来越大,莽莽苍苍的百里泰山收入眼底……云雾飘渺之中的步云桥过去了,飞机飞到了十八盘。飞机变得犹如难驯的野马,在不稳的气流中躁动不安。潘明奇紧咬牙关,沉着娴熟地操作着,一个跃升,飞机便轰隆隆怒吼着凌空而起,直向南天门飞去。“呼——”呈翻滚特点的泰山大气流猛地压过来,仿佛一只无形巨手,要把飞机一下推下万丈深渊,飞机在风云中恰似跌入浪谷的船。机舱中有人惊叫了一声,潘明奇疾速蹬舵,压杆修正,避开了就要撞来的悬崖。危险刚过,飞机到了“紧十八”,犹如一个过度疲惫的登山者,实在精力竭尽了,升力变小,重量倒仿佛加大了。这时候,如果飞机再选择猛地拔高,那么,到了极限的发动机就会力不从心,弄不好会掉下高度碰到山崖上。潘明奇看了一眼副驾驶,两个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刷——”来了一个急转弯,掉头往下飞去,接着,又利用惯性迅速地转过身,迎着已经摸到规律的气流跃升上去。飞机欢快着跃过了南天门,又跃过三里长的天街,终于到达了泰山极顶——玉皇顶。
  潘明奇盘旋着飞机,盘旋盘旋……这是最艰难的时刻,因为气流大、场地小,降落非常危险,要求具备超人的胆魄和过硬的技术,目测要准、滑速要匀、曲线要稳……正盘旋中,突然一股强烈的山风突然从日观峰一侧绕过来,猛地卷住正徐徐下降的飞机,仿佛要把它一下推下深渊摔个粉碎。已经在飞行过程中摸清泰山气流规律和特点的潘明奇早已经有了准备,飞机稳稳地降了下来。落地成功!飞机的前轮离峡谷不过三米!
  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在泰山极顶落下飞机,创造了又一个打破飞行禁区的神话!山顶上的游人和雷达战士们欢呼起来!潘明奇的出色表现得到了空中作战部的表彰。
  9年后,又一次飞赴泰山极顶的任务千挑万选后落到潘明奇肩上。
  潘明奇太熟悉那里,但当妻儿要求他陪伴爬泰山,他犹豫了,不是不想去,是因为工作太忙了,舍不得时间啊!他一遍遍的问着妻子和儿子:“你们真的想看泰山啊?很远的,真的很远的?我带你们去看看千佛山好吗……”从千佛山下来,他又问妻子和儿子:“你们爬这山就这么累了,泰山更累的,还去吗?”蔡慧丽太了解丈夫了,平静的安慰着他:“已经看过大明湖了,也看过一座山了,可以了。”
  这一生,潘明奇的翅膀抵达过万水千山,但陪妻儿却只去过这一山一湖。
  那一次,潘航看到了父亲的很多同事,每个人都用崇拜的声音来问候他和母亲的到来,当他从人们的讲述中知道了父亲征服泰山的经历,他感受到了父亲的伟大和无私,父亲对母亲的无微不至的呵护点点滴滴浮现脑际:他清晰的记得,1989年,母亲出车祸后,父亲在床前呵护。母亲渴了,拿起桌子上的杯水刚要喝,父亲叫住母亲:“那水都凉了,不能喝,我去兑兑。”饿了,母亲想对付吃一口,父亲又叫住母亲:“那饭凉了,不能吃,我去热热。”母亲发愣了,父亲就用手在母亲眼前晃,问母亲:“又想什么呢?不想不想了,来,看看这张报纸,这篇文章多有意思……”
  这一年,潘明奇被空军授予“全国十佳飞行员”更让潘航知道了父亲怎样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魂兮归来,雄鹰总会恋高天
  
  2002年5月7日,吃过早饭,潘明奇不到5点就起床了。因为蔡慧丽1998年做完子宫肌瘤切除手术后,喝奶就会吐,他要给妻子熬粥。蔡慧丽醒了,告诉他:“我今天不用上班,我自己做吧!你忙自己的事。”
  “5点40来车接我。来得及来得及……”
  中午,潘明奇飞完一次航班回家休息。蔡慧丽和丈夫相拥着,感受到丈夫阳光般的温暖,潘明奇的话头又说到了“老生常谈”的打算:“我真的好想早点退下来,多陪陪你和孩子……可惜,家国不能两全啊……国家培养一名飞行员太不容易了,我能尽力就不应该偷懒的……”妻子打趣:“心领了,这话也不知你说了多少遍了……”
  下午3点钟左右,潘明奇出发前嘱咐妻子:“你明天就要上班了,一会去看看你妈妈吧!”
  “好!”蔡慧丽去看望母亲,不成想,这竟然是她和丈夫的最后一面。
  蔡慧丽从母亲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5点了,接到丈夫打来的电话,她诧异的问:“你在哪里啊?”
  “我在机场,马上就起飞了,9点半回来。”
  这是潘明奇留给她的最后的声音。
  这一次,潘明奇又失约了,他对蔡慧丽的失约太多了。
  蔡慧丽清晰地记得,那是1976年10月,潘明奇到青岛疗养。蔡慧丽的姑姑家在青岛,姑姑让潘明奇写信叫她抱着儿子来青岛。接到丈夫的信后,她犹豫再三,她太了解丈夫了,她知道丈夫的行踪永远是“计划跟不上变化,变化跟不上电话”。可最终她还是起程了,她和儿子太渴望团聚了。从大连上船,颠簸到烟台,从烟台乘火车终于熬到了青岛。走出火车站出站口,她却没有见到来接站的丈夫,心就不由得紧了起来。找到姑姑家,她的担心被证实了,潘明奇接到新任务已经赶回了新乡机场,只给她留下了一封信:“慧丽,又要委屈你和孩子了,当我们即将团圆的时候,突然间又不能如愿了。我心里也是难过的,但我别无抉择,我必须火速赶会部队,因为有我的战鹰啊!这次走得太仓促,没能给你和孩子准备什么东西。记得你曾说过要买一套睡衣的,这事我办到了,买的是乳白色的,不知你穿上舒适不?给咱们的儿子买了一套小毛衣,还有小汽车、小飞机。唉,我都快记不清他的小模样了,长高了吧?长胖了吧?长得可爱了吧?我是多么想看看他,听他喊一声‘爸爸’啊!如果他想喊,就让他朝着高高的蓝天喊吧,我会听到的……”
  2002年5月7日深夜,蔡慧丽母子向着苍天不停地大喊:“明奇(爸爸),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一遍又一遍,,蔡慧丽相信丈夫还活着,相信丈夫能够听到,她相信丈夫能够回来……
  蔡慧丽了解丈夫极强的生命力,是不会在艰难和灾难前退缩的。
  1984年暮春,云南边疆,战火和死神撕扯着这片土地。前线野战医院里不少伤员正急切的盼望着往后方输送去抢救,潘明奇驾驶着他的直升机义无返顾地来了。
  飞机爬到4800米,山峰般的云头犬牙交错,封锁着航道。潘明奇决定从乌黑的云岭中间的一线天穿过去。钻入云缝才发现,这一线天并不是径向目标开通的,曲曲折折如一道苍林中的栈道。突然,一道眩目的闪电从航线不远浓云中射出,过了一会,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潘明奇双眉紧皱、目光如电,握杆蹬舵……沉雷滚滚,一线天上之路被云山挤得越来越窄,越来越曲折……为了不让敌方特工队发现,潘明奇驾驶着飞机顺着河谷飞行着,穿越河谷两旁险峻的高山,有时候,长长的旋翼看上去像是要打在旁边的峭壁和高崖上。
  一批批伤员运出来,天已经渐黑,还有最后8名伤员等待运送到后方。潘明奇又驾驶着飞机长啸着进入山区。更低的低云无情地拦住了去路。没有导航台,到处又都是顶天立地的钟乳山,天又下起雨来,危险随时可能发生。在这样复杂的地形上空飞行,不小心就会越过国境线,敌人的雷达、导弹都在不断窥测着呢!恰在这时候,导航员偏偏失去了航迹,潘明奇看了一下表,发现原定时间已经过。他冷静的观察了一下仪表,果断地操纵飞机上升到一定高度,又后转飞向文山州,机智地利用州广播站电台的信号导航……当潘明奇驾驶着飞机安全返回到机场,救护队的领导跑上前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不停地说道:“老潘!英雄啊!英雄!”
  硝烟与战火,生与死,潘明奇的出色表现让他不仅荣立了集体二等功,还荣立了个人三等功。
  听着凯旋而回的丈夫讲述着那些惊险和死亡,妻子的泪水就落了下来:“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和儿子怎么办?”英雄无语,只是走近了妻子,用那双拥抱蓝天的臂膀抱住了她,越抱越紧。
  次年,潘明奇将中央军委授予他的空军直升机特级飞行员的荣誉第一个告诉了妻子:“你跟着我,没有享受到什么幸福,这样的荣誉是中央军委送给我的,我送给你,爱人……”
  永远的失约。蔡慧丽不停地呼喊着丈夫的名字,她相信着,丈夫能够感应到她的呼唤,回来,像多年前一样地回来,紧紧地抱着她。她太冷了,太需要那一双臂膀的力量和温暖。
  大海呜咽,星月凄伤。
  2002年5月20日,有关领导来看望蔡慧丽,郑重地告诉她:“黑匣子的录音我听了很多遍,老潘按照规程操作,处理得当,他做的好啊……”
  2002年5月31日,大连雾气氤氲。大连市政府、大连市常务副市长刘长德送来了花圈、总参陆航局陆航学院院长少将郝政利派来了大校高庆森、济南空军运输团大校侯永春也赶来了……亲属、同事、战友,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潮和鲜花将大连殡仪馆拥挤成人和花的海洋,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为潘明奇送行……
  雄鹰飞过苍天,蔡慧丽再次泪如雨下。
  (未经作者同意,谢绝转摘,网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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