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393号馆文选__艳异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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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异编卷二
水神部 张无颇传 长庆中,进士张无颇居南康。将赴举,游丐番禺。偶府帅改移,投诣无所,愁疾卧 于逆旅,仆从皆逃。忽有善易者袁大娘来主人舍,瞪视无颇曰:“子岂久穷悴耶!”遂脱衣买酒而 饮之,曰:“君窘厄如是,能取某一计,不旬日向当富赡,兼获延龄。”无颇曰:“某困饿无似, 敢不受教。”大娘曰:“某有玉龙膏一盒子,不惟还魂起死,因此亦遇名姝。但立一表白曰‘能治 业疾’。若常人求医,但言不可治。若遇异人请之,必须持此药而一往,自能富贵耳。”无颇拜谢 受药,以暖金盒盛之。曰:“寒时但出此盒,则一室暄热,不假炉炭矣。”无颇依其言,立表数日, 果有黄衣若宦者,叩门甚急,曰:“广利王知君有膏,故使召见。”无颇志大娘之言,遂从使者而 往。江畔有画舸,登之甚轻疾。食顷,忽睹城宇极峻,守卫甚严。宦者引无颇人十数重门,至殿庭。 多列美女,服饰甚鲜,卓然衙立。宦者趋而言曰:“召张无颇至。”遂闻殿上使轴帘。见一丈夫, 衣王者之衣,戴远游冠。二紫衣侍女扶立而临砌,召无颇曰:“请不拜。”王曰:“知秀才非南越 人,不相统摄,幸勿展礼。”无颇强拜,王磬折而谢曰:“寡人薄德,远邀大贤。盖缘爱女有疾, 一心钟念。知君有神膏,倘获痊平,实所愧戴。”遂令阿蓝三人,引人贵主院。无颇又经数重户, 至一小殿。廊宇皆缀明玑翠,楹楣焕耀,若布金钿。异香氤郁,满其庭户。俄有二女搴帘,召无 颇入。睹珍珠绣帐中,有一女子,才及笄年,衣翠罗缕金之襦。无颇切其脉,良久曰:“贵主所疾, 是心之所苦。”送出龙膏,以酒吞之,立愈。贵主遂抽翠玉双鸾篦而遗无颇,目视者久之。无颇不 敢受。贵主曰:“此不足酬君子,但表其情耳。然王当有献遗。”无颇愧谢。阿蓝遂引之见王。王 出骇鸡犀、翡翠碗、丽玉明瑰而赠无颇,无颇拜谢。宦者复引送于画舸,归番禺,主人莫能觉。才 货其犀,已巨万矣。 无颇睹贵主华艳动人,颇思之。月余,忽有青衣叩门而送红笺,有诗二首,莫题姓字。无颇捧 之,青衣倏亦不见。无颇 曰:“此必仙女所制也。”词曰: 羞解明寻汉渚,但凭春梦访天涯。 红楼日暮莺飞去,愁杀深宫落砌花。 又曰: 燕语春泥堕锦笺,情愁无意整花钿。 寒闺欹枕不成梦,香炷金炉自袅烟。 顷之,前时宦者又至,谓曰:“王令复召,贵主有疾如初。”无颇欣然复往。见贵主,复切脉, 次,左右云:“王后至。”无颇降阶。闻环佩之响,宫人侍卫罗列。见一女子可三十许,服饰如后 妃。无颇拜之。后曰:“再劳贤哲,实所怀惭。然女子所疾,又是何苦?”无颇曰:“前所疾耳。 心有击触而复作焉。若再饵药,当去根干耳。”后曰:“药何在?”无颇进药盒。后睹之,默然色 不乐,慰谕贵主而去。后遂白王曰:“爱女非疾,其私无颇矣。不然者,何以宫中暖金盒得在斯人 处耶?”王愀然良久,曰:“复为贾充女耶?吾亦当继其一而成之,无使久苦也。”无颇出,王命 延之别馆,丰厚宴犒。后王召之曰:“寡人窃慕君子为人,欲以爱女奉托如何?”无颇再拜辞谢, 喜不自胜。遂命有司择吉日,具礼成婚。王与后敬仰愈于诸婿,遂止月余,欢宴俱极。王曰:“张 郎不同诸婿,须归人间。昨夜检于幽府,云‘当是冥数”,即寡人之女,不至苦矣。番禺地近,恐 为他人所怪;南康又远,不如归韶阳甚便。”无颇曰:“某意亦欲如此。”遂具舟楫服饰、异珍、 金玉,曰:“惟侍卫辈即须自置,无使此阴人减算耳。”遂与别曰:“三年即一到彼,勿言于人。 ”无颇挈家居于韶阳,人罕知者。 住月余,忽袁大娘叩门见无颇,无颇大惊。大娘曰:“张郎今日赛口,及小娘子酬媒人可矣。 ”二人各具珍宝赏之,然后告去。无颇诘妻,妻曰:“此袁天纲女,程先生妻也。暖金盒,即某宫 中宝也。”后每三岁,广利王必夜至张室。后无颇为人疑讶,于是去之,不知所适。 郑德传贞元中,湘潭尉郑德,家居长沙。有亲表居江夏,每岁一往省焉。中间涉洞庭,历湘 潭,常遇老叟棹舟而粥菱芡,虽白发而有少容。德与语。多及玄解。诘曰:“舟无糗粮,何以为食 ?”叟曰:“菱芡耳。”德好酒,每挈松醑春过江夏,遇叟无不饮之。叟饮,亦不甚愧荷。 德抵江夏,将返长沙,驻舟于黄鹤楼下。旁有鹾贾韦生者,乘巨舟亦抵于湘潭。其夜与邻舟告 别饮酒。韦生有女。居于舟之舵楼,邻舟女亦来访别,二女同处笑语,夜将半,闻江中有秀才吟诗 曰: 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 邻舟女善笔札、因睹韦氏妆奁中有红笺一幅,取而题所闻之句,亦吟哦良久,然莫晓谁人所制 也。 及旦,东西而去。德舟与韦氏舟同离鄂渚。信宿及暮,又同宿至洞庭之畔,与韦生舟楫颇似相 近。韦氏美而绝,琼英腻云,莲蕊莹波,露濯姿,月鲜珠彩,于水窗中垂钓。德因窥见之,甚悦。 遂以红绡一尺,上题诗曰: 纤手垂钓对水窗,红蕖秋色艳长江。 既能解佩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双。 强以红绡惹其钩,女因收得。吟玩久之。然虽讽读,却不能晓其义。女不工刀札,又耻无所报, 遂以钓丝而投夜来邻舟女所题红笺者。德谓女所制,疑思颇悦,喜畅可知。然莫晓诗之意义,亦无 计遂其款曲。由是女以所得红绡系臂,自爱惜之。明月清风,韦舟遽张帆而去。风势将紧,波涛恐 人。德小舟不敢同越,然意殊恨恨。 将暮,有渔人语德曰:“向者贾客巨舟,已全家没于洞庭矣。”德大骇,神思恍惚,悲惋久之, 不能排抑。将夜,为《吊江妹》诗二首曰: 湖面狂风且莫吹,浪花初绽月光微。 沉潜暗想横波泪,得共鲛人相对垂。 又曰: 洞庭风软荻花秋,新没青娥细浪愁。 泪滴白君不见,月明江上有轻鸥。 诗成,酹而投之。精贯神祗,至诚感应,遂感水神,持诣水府。府君览之,召溺者数辈曰:“ 谁是郑生所爱?”而韦氏亦不能晓其来由。由主者搜臂见红绢而语府君曰:“德异日,是吾邑之明 宰。况曩日有义相及,不可不曲活尔命。”因召主者携韦氏送郑生。韦氏视府君,乃一老叟也。逐 主者疾趋而无所碍。道将尽,睹一大池,碧水汪然,遂为主者推堕其中。或沉或浮,亦甚困苦。时 已三更,德未寝,但吟红笺之诗,悲而益苦。忽有物触舟,然舟人已寝,德遂秉炬照之。见衣服彩 绣,似是人物。惊而拯之,乃韦氏也,系臂红绢尚在。德喜且骇。良久,女苏息,及晓,方能言。 乃说“府君感君而活我命。”德曰:“府君何人也?”终不省悟。遂纳为室,感其异也,将归长沙。 后三年,德当调选,欲谋醴陵令。韦氏曰:“不过作巴陵耳。”德曰:“子何以知?”韦氏曰: “向者水府君言,是吾邑之明宰。洞庭乃属巴陵,此可验矣。”德志之。选果得巴陵令。及至巴陵 县,使人迎韦氏。舟揖至洞庭侧,值逆凤不进。德使佣篙工者五人而迎之,内一老叟挽舟,若不为 意。韦氏怒而唾之,史回顾曰:“我昔水府活汝性命,不以为德,今反生怒。”韦氏乃悟,恐悸, 召叟登舟,拜而进酒果,叩头曰:“吾之父母,当在水府,可省觐否?”曰:“可。”须臾,舟揖 似没于波,然无所苦。俄到往时之水府,大小倚舟号恸。访其父母,父母居止严然,第舍与人世无 异。韦氏询其所须,父母曰:“所溺之物,皆能至此,但无火化,所食惟菱芡耳。”持白金器数事 而遗女曰:“吾在此无用处,可以赠尔,不得久停。”促其相别。韦氏遂哀恸,别其父母。叟以笔 大书韦氏巾曰:“昔日江头菱芡人,蒙君数饮松醪春,活君家室以为报,珍重长沙郑德。”书讫, 叟遂为仆侍数百辈,自舟迎归府舍。俄顷,舟却出于湖畔,一舟之人,咸有所睹。德详诗意,方悟 水府老叟乃昔日粥菱芡者。 岁余,有秀才崔希周投诗卷于德,内有《江上夜拾得芙蓉》诗,即韦氏所投德红笺诗也。德疑 诗,乃诘希周。对曰:“数年前泊轻舟于鄂渚,江上月明,时尚未寝,有微物触舟,芳香袭鼻,取 而视之,乃一束芙蓉也,因而制诗。既成,讽咏良久。敢以实对。”德叹曰:“命也!”然后更不 敢越洞庭。德官至刺史。 洛神传 太和中,处士萧旷,自洛东游至孝义馆,夜憩于双美亭。时,月朗风清。旷善琴,遂 取琴弹之。夜半,调甚苦。俄闻洛水之上有长叹者。渐相逼,乃一美人。旷因舍琴而揖之曰:“彼 何人耶?”女曰:“洛浦神女也。昔陈思王有赋,子不忆也耶?”旷曰:“然。”旷又问曰:“或 闻洛神即甄皇后,后谢世,陈思王遇其魄于洛滨,遂为《感甄赋》。后觉事之不正,改为《洛神赋 》。寄意于宓妃,有之乎?”女曰:“妾即甄后也。为慕陈思王之才调,文帝怒而幽死。后精魄遇 王于洛水之上,叙其冤抑,因感而赋之。觉事之不典,易其题,乃不谬矣。”俄有双鬟,持茵席, 具酒肴而至。谓旷曰:“妾为袁家新妇时,性好鼓琴。每弹至《悲风》及《三峡流泉》,未尝不尽 夕而止。适闻君琴韵清雅,愿一听之。”旷乃弹《别鹤操》及《悲风》。神女长叹曰:“真蔡中郎 之俦也。”问旷曰:“陈思王《洛神赋》如何?”旷曰:“真体物溜亮,为梁昭明之精选耳。”女 微笑曰:“状妾之幸止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得无疏矣!”旷曰:“陈思王之精魄今何在 ?”女曰:“见为遮须国王。”旷曰:“何为遮须国?”女曰:“刘聪子死而复生。语其父曰:‘ 有人告某云,遮须国久无主,待汝父来做主。’即此国是也。”俄有一青衣,引一女曰:“织绡娘 子至矣。”神女曰:“洛浦龙君之爱女,善织绡于水府。适令召之耳。”旷因语织绡曰:“近日人 世或传柳毅灵姻之事,有之乎?”女曰:“十得其四五耳。余皆饰词,不可惑也。”旷曰:“或闻 龙畏铁,有之乎?”女曰:“龙之神化,虽铁石金玉可透达,何独畏铁乎!畏者,蛟螭辈也。”旷 又曰:“雷氏子,佩丰城剑,至延平津,跃入水,化为龙。有之乎?女曰:“妄也。龙,木类。剑 乃金,金既克木而不相生,焉能变化。岂同雀入水为蛤,雉入水为蜃哉。但宝剑灵物,金水相生而 入水,雷生自不能沉于泉耳。其后搜剑不获,乃妄言为龙。且雷焕只言化去,张司空但言终合,俱 不说为龙化。剑之灵异,亦人之鼓铸锻炼,非自然之物。是知终不能为龙,明矣。”旷又曰:“梭 化为龙如何?”女曰:“梭,木也。龙本属木,变化归本,又何怪也。”旷又曰:“龙之变化如神, 又何病而求马师皇疗之?“女曰:“师皇是上界高真,哀马之引重负远,故为马医。愈其疾者,万 有余匹。上天降鉴,化其疾于龙唇吻间,欲念师皇之能,龙后负而登天。天假之,非龙真有病也。 ”旷又曰:“龙之嗜燕血,有之乎?”女曰:“龙之清虚,食饮沆瀣;若食燕血,岂能行藏。盖嗜 者乃蛟蜃辈耳。无信造作,皆梁朝四公诞妄之词耳。”旷又曰:“龙何好?”曰:“好睡。大即千 年,小不下数百岁。偃仰于洞穴,鳞甲间聚积砂尘,或有鸟衔木叶,遗弃其上,乃甲坼生树,至于 合抱,龙方觉悟,遂振迅修行。脱其体而实虚无;澄其神而归寂灭。自然形之与气,随其化用,散 入真空。若未胚,若未凝结,如物在恍惚,精奇杳冥。当此之时,虽百骸五体,尽可入于芥子之内。 随其举止,无所不之。自得还原返本之术,与造化争功矣。”旷又曰:“龙之修行,向何门而得? ”女曰:“高真所修之术何异。上士修之,形神俱达;口士修之,神超而形沉;下士修之,形神俱 坠。且当修之时,气爽而神凝,有物出焉。即老子云:恍恍惚惚其中有物也。其于幽微,不敢泄物, 恐为上天谴谪耳”。神女遂命左右传觞叙语,情况昵洽,兰艳动人,若左琼枝而右玉树,缱绻永夕, 感畅共怀。旷曰:“遇二仙娥于此,真所谓双美亭也。”忽闻鸡鸣,神女乃留诗曰: 玉凝腮忆魏宫,朱丝一弄清风。 明晨追赏应愁寂,沙渚烟销翠羽空。 织绡诗曰: 织绡泉底少欢娱,更劝萧郎尽此壶。 悲见玉琴弹《别鹤》,又将清泪滴真珠。 旷答二女诗曰: 红兰吐艳间夭桃,自喜寻芳数已遭。 珠佩鹊桥从此断,遥天空恨碧云高。 神女遂出明珠翠羽二物赠旷曰:“此乃陈思王赋云‘或采明珠,或拾翠羽’,故有斯赠,以成 《洛神赋》之咏民。”龙女也轻绡一匹赠旷曰:“若有胡人购之,非万金不可。”神女曰:“君有 奇骨异相,当出世,但淡味薄俗,清襟养真,妾当为阴助。”言讫,超然蹑虚而去,无所睹矣。后 旷保其珠、绡,多游嵩岳,友人尝遇之,备写其事,今遁世不复见焉。 太学郑生 垂拱中,驾在上阳宫。太学进士郑生,晨发铜驼里,趁晓月渡洛桥。桥下有哭声甚 哀。生下马察之,见一艳女,翳然蒙袂曰:“孤养于兄嫂,嫂恶苦我,今俗赴水,故留哀须臾。” 生曰:“能随我归乎?”应曰:“婢御无悔。”遂载与之归所居,号曰汜人。能诵楚词《九歌》、 《招魂》、《九辨》之书。亦尝拟词赋为怨歌,其词艳丽,世莫有属者。因撰《风光词》曰:隆光 秀兮昭盛时,播薰缘兮淑华归。顾室没兮有处尊,方潜重房以饰姿。 见耀态之韶美兮,蒙长褐以为帷。 醉融光兮眇眇弥弥。元千里兮涵烟眉, 晨陶陶兮暮熙熙。无娜之条兮, 盈盈以披迟。酬游颜兮倡蔓卉, 流情电兮发随施。 生居贫,汜人尝出轻缯一端卖之,有胡人酬千金。居岁余,生将游长安。是夕,谓生曰:“我 湖中蛟室这姝也,谪而从居。今岁满,无以久留君所。”乃与生诀,生留之不能得。去后十余年, 生兄为岳州刺史,会上巳日,与家徒登岳阳楼,望鄂渚,张宴乐酣,生愁思吟曰:“情无限兮荡洋 洋,怀佳期兮属三湘。”声未终,有画舫浮漾而来。中为彩楼,高百余尺。其上,花帷帐栏笼画囊, 有弹弦鼓吹者,旨神仙峨眉,被服烟电,裾袖皆广尺。中一人起舞,含颦怨慕,形类汜人,舞而歌 曰:“祈青春兮江之隅,拖湖波兮袅绿裾。荷拳拳兮来舒,非同归兮何如。”舞毕,敛袖怅然。须 臾,风涛崩怒,遂不知所在。 邢凤 宋时,有邢凤者,字君瑞,寓居西湖,有堂曰“此君”。水竹幽雅,常偃息其中。一日 独坐,见一美女度竹而来。凤意为人家宅眷,将起避之。女遽呼曰:“君瑞毋避我,有诗奉观。” 乃吟曰: 娉婷少女踏春阳,无处春阳不断肠。 舞袖弓弯浑忘却,罗衣虚度五秋霜。 凤听罢,亦口占挑之曰: 意态精神画亦难,不知何事出仙坛? 此君堂上云深处,应与萧郎驾彩鸾。 女曰:“予心子意,彼此相同。奈夙效未及,当期五年,君来守土,相会于凤凰山下。君如不 爽,千万相寻。”言讫不见。 后五年,凤随兄镇杭,乃思前约,具舟泛湖。默念间,忽闻湖浦鸣榔,遥见一美人,架小舟举 手招之曰:“君瑞,信人也。”方舟相叙曰:“妾西湖水神也。千里不违约,君情良厚矣。”君瑞 喜,跃过舟,荡入湖心,人舟俱没。后人常见凤与采莲女,游荡于清风明月之下,或歌或笑,出没 无时焉。 辽阳海神传 程宰士贤者,徽人也。正德初元,与兄某挟重赀商于辽阳数年。所向失利,展转 耗尽。徽俗,商者率数岁一归,其妻孥宗党,全视所荻多少,力贤不肖而爱憎焉。程兄弟,暨皆落 莫,羞惭惨沮,乡井无望,遂受佣他商,为之掌计以糊口。二人联屋而居,抑郁愤懑,殆不聊生。 至戊寅秋,又数年矣。辽阳天气早寒。一夕,风雨暴作。程已拥衾就枕,苦寒思家,揽衣起坐,悲 歌浩叹,恨不速死。时灯烛已灭,又无月光。忽尽室明朗,殆同白日。室中什物,毫发可数。方疑 惑间,又闻异香氤 氲,莫知所自。风雨息声,寒威顿失。程益惜愕,不知所为。亟 启户出视,则 风雨晦寒如故。闭户入室,即别一境界矣。疑鬼物所幻,高声呼怪,冀兄闻之。兄寝室,才隔一土 壁,连呼救十,寂然不应。愈惶恐无计,遂引衾幂首,向壁而卧。 少顷,又闻空中车马暄闹,管弦金石之音。自东南来。初犹甚远,须臾,已入室矣。回眸窃视, 则三美人,皆朱颜绿鬓,明眸皓齿,约年二十许。冠帔盛饰,若世所图画后妃之状。遍体上下,金 翠珠玉,光艳互发,莫可测识。容色风度,夺目惊心,真天人也。前后左右,侍女数百,亦皆韶丽。 或提炉,或挥扇,或张盖,或带剑,或持节,或捧器币,或秉花烛,或挟图书,或列宝玩,或荷旌 幢,或拥衾褥,或执巾,或奉盘。或擎如意,或举肴核,或陈屏障,或布几筵,或奏音乐。虽纷纭 杂沓,而行列整齐,不少错乱。室才方丈,数百人各执其事,周旋进退,绰然胡余,不见其隘。门 窗皆扃,不知何自而入。俄顷,冠帔者一人,前逼床,抚程微笑曰:“果熟寝耶?吾非祸人者。子 有夙缘,故来相就。何见疑若是?且吾已到此,必无去理。子便高呼终夕,兄必不闻,徒自苦耳。 速起,速起!”程私 度:“此物灵变若斯,非仙则鬼。果欲祸我,虽卧不起,其可逭乎。且彼既有 夙缘语,亦或无害。”遂推枕下榻,匍匐前拜曰:“下界愚夫,不知真仙降临,有失虔迓,诚合万 死,伏乞哀怜。”美人引手掖程起,慰令无惧,遂一南面同坐,其二人者东西相向,皆言:“今夕 之会,数非偶尔,慎勿自生疑阻。”遂命侍女行酒进馔,品物皆生平所未睹。才一举箸,珍美异常, 心胸顿爽。俄以红玉莲花卮进酒。卮亦绝大,约容酒升许。程素少饮,固辞不胜。美人笑曰:“郎 惧醉耶?此非人间曲蘖所酝,奈何概以狂药见疑。”遂自举卮奉程。程不得已,为之一吸。酒凝厚 如饧,而爽滑异甚,略不粘齿。其甘香清冽,醴泉甘露弗及也,不觉一卮俱尽。美人又笑曰:“郎 已信吾朱?”遂边酌数卮,精神愈开,略无醉意。酒每一行,必八音齐奏,声调清和,令人有超凡 遗世之想。酒阑,东西二美人起曰:“夜已向深,郎夫妇可就寝矣。”遂为褰帷拂枕而去。其余侍 女,亦皆随散。凡百器物,瞥然不见。门亦尚扃,又不知何自而出。独留同坐美人,相与解衣登榻。 则帷褥衾枕,皆极珍奇,非向之故物矣。程虽骇异,殊亦心动。美人徐解发绾发,黑光可鉴,殆长 丈余。肌肤滑莹,凝脂不若。侧身就程,丰若有余,柔若无骨。程于斯时,神魂飘越,莫知所为矣。 已而,交会才合,丹流浃藉;若喜若惊,若远若近,娇怯婉转,殆弗能胜,真处子也。程既喜出望 外,美人亦眷程殊厚。因谓:“世间花月之妖,飞走之怪,往往害人,所以见恶。吾非若比,郎慎 无疑。虽不能有大益于郎,亦可致郎身体康胜,资用稍足。倘有患难,亦可周旋。但不宜漏泄耳。 自今而后,遂当恒奉枕席,不敢有废。兄虽至亲,亦慎勿言。言则大祸踵至,吾亦不能为子谋矣。 ”程闻言甚喜,合掌自誓云:“某本凡贱,猥蒙真仙厚德,恨碎骨粉身,不能为报。伏承法旨,敢 不铭心。倘违初言,九殒元悔。”誓毕,美人挟程项谓曰:“吾非仙也,实海神也。与子有夙缘甚 久,故相就耳。”忽邻舍鸡鸣至再,美人揽衣起曰:“吾今去矣,夜当复来,郎宜自爱。”言毕, 昨夕二美人及诸侍女齐到,各致贺词,盥洗严妆,捧拥而出。美人执程手,瞩令勿泄,叮咛数四, 去复回顾,不忍暂舍。爱厚之意,不可言状。程益倾喜发狂,不能自禁。转盼间已失所在。谛视门 扉,犹昨夕所扃也。回视室中,则上炕布衾,荆筐芦席,依然如旧。向之瑰异无有矣。程茫然自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