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冠华与茅台酒 　　 　　 　　初饮茅台， 　　 　　高谈纵论国酒史 　　 　　1942年春夏之交，乔冠华和廖承志一起，帮助在香港的民主人士和文化人向大后方撤退，在广东韵关得悉蒋介石密令逮捕他，便匆忙坐火车经衡阳、桂林到贵阳，找到在法国留学时的同学邓迁，老友相逢，分外高兴。邓迁设家宴款待，开了一瓶茅台酒，乔冠华端起酒杯，只觉得酒香扑鼻，一杯下肚，浑身舒畅，连赞：“好酒！好酒！”邓迁告诉他，这就是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获金奖的茅台酒。 　　 　　乔冠华问邓迁：“你知道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是怎么得金奖的吗？” 　　 　　邓迁说：“听人说，是民国四年（公元1915年），中国驻外大使黎庶昌把茅台酒送去巴拿马参加万国博览会展出的。”乔冠华点点头说，茅台酒当时包装比较差，是黄色土瓷瓶，陈列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偏僻角落上，很不起眼，几乎无人问津。中国人急中生智，故意摔了一瓶茅台，顿时酒香四溢，引来众多外国人，这才和苏格兰的威士忌、科洛克的白兰地并列为世界三大名酒之一，获得金质奖章。这真是“怒掷酒瓶扬国威啊”！ 夫妻对酌，同声背诵茅台诗 　　 　　1943年11月，乔冠华和龚澎在重庆结婚，婚后他俩迁往中共代表团驻地曾家岩50号三楼，协助周恩来做外事工作，乔冠华还负责为《新华日报》写国际时评。他和在香港一样，上午睡觉，下午找人神聊，晚上摊开世界地图，边吸烟边喝酒，边伏案写作。龚澎本来不饮酒，在乔冠华的影响下也渐渐恋上了茅台。有一次，乔冠华先背诵清道光初年仁怀贡生张国华的两首竹枝词： 　　 　　一座茅台旧有材，糟邱无数结为邻。使君休怨曲先醉，利锁名缰更醉人。于今酒好在茅台，滇黔川湘客到来。贩去千里市上卖，谁不称奇亦罕哉。 　　 　　龚澎也背诵了道光年间的秀才郑珍的一首五律： 　　 　　远游临郡裔，古聚缀坡陀。 　　 　　酒冠黔人国，盐登赤虺河。 　　 　　迎秋巴雨暗，对岸蜀山多。 　　 　　上水无舟到，羁愁两日过。 　　 　　乔冠华接着又背诵了道光年间仁怀厅同知陈熙晋的两首诗。龚澎说陈熙晋还有一首五言诗也是咏的茅台酒。她背诵道： 　　 　　村店人声沸，茅台一宿过。 　　 　　家惟储酒卖，船只载盐多。 　　 　　矗矗青杠树，潺潺赤水河。 　　 　　明朝具舟揖，孤梦已烟波。 　　 　　乔冠华求胜心切，一口气又背诵了两首。 　　 　　龚澎此时再记不起有关茅台酒的诗了，只得说一个有关茅台酒的故事。她说：抗战后期，黄炎培先生访问延安，毛泽东请他喝茅台酒，周恩来、陈毅作陪。席间，陈毅提议饮酒联句，大家赞同。毛泽东起首句：延安重逢喝茅台。周恩来接句道：为有佳宾陕北来。黄炎培念了自己过去诗中的一句：是真是假我不管。陈毅接着念了黄炎培过去诗中的最后一句，天寒且饮两三杯。毛泽东听了连说：“不算，不算！重头再来。”他又起首句： 　　 　　赤水河畔青泉水。 　　 　　周恩来续道： 　　 　　琼浆玉液酒之最。 　　 　　黄炎培接句： 　　 　　天涯此时共举杯。 　　 　　陈毅结句道： 　　 　　惟有茅台喜相随。 　　 　　乔冠华和龚澎酷爱茅台酒，夫妻对饮同吟，一时在中共代表团中传为佳话。 酒启文思，贪杯也曾作检查 　　 　　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的国际威望日益提高。为了对国际上发生的重大事件及时准确地加以评论，表明新中国的立场，毛泽东指示组织一个“秀才班子”在钓鱼台国宾馆专门做这项工作，成员有熊复、胡绳、范若愚、姚臻、王力等。乔冠华照例是主要成员。五六十年代发表在《红旗》杂志上的国际述评，以“于兆力”署名的，便是乔冠华、姚臻、王力三人的集体笔名。每逢起草外事文稿，乔冠华仍习惯于边喝茅台酒边伏案写作。 　　 　　1970年5月，乔冠华为毛泽东起草《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倒美帝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的“五·二○声明”。这个声明，最初是周恩来找了几个秀才起草的，稿子写了一遍又一遍，毛泽东看了还是不满意，周恩来要乔冠华写。乔冠华接受这个任务后，便把自己关在外交部宿舍里，边喝茅台酒，边构思，只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想好了，他把秘书叫来，边喝酒，边口述，逐句逐句地说，让秘书一字不漏作记录，一篇拟好的初稿很快就出来了。而后，乔冠华又边喝酒，边看稿子，从逻辑结构、行文气势以及是否朗朗上口等方面，字斟句酌，几个小时过去了，一瓶茅台酒喝了一多半，稿子也改好了。他把稿子装进公文包，乘车直奔周恩来办公室。周恩来放下手头工作，和乔冠华俩人边读边议，作进一步修改，直至深夜。稿子送给毛泽东，毛泽东看了很满意，召见周恩来和乔冠华，说：“稿子写得有气势，有文采，比前几稿增色许多。”接着，他笑对乔冠华说：“李白斗酒诗百篇，你写出这篇文章，喝了多少茅台酒啊！”周恩来也笑着说：“没有一斗，至少也有一瓶吧！” 　　 　　乔冠华酷爱茅台酒，外交部是尽人皆知的。可是，他也曾为贪杯作过深刻检查。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阿尔巴尼亚新任驻华大使乔治·罗博到北京上任，外交部长姬鹏飞、副部长乔冠华作为东道主，设宴为罗博大使接风洗尘，邀请阿方大使馆公使参赞泽契·阿果利等全体外交官参加。席间阿果利果然被乔冠华灌醉了。宴会后，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国人被阿果利驾驶的摇来晃去的小轿车撞死了。车祸发生后，阿果利被召回国，周恩来为此狠狠地批评了乔冠华，连姬鹏飞也挨了批评。此后，乔冠华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在外交场合开怀畅饮，连在家里饮酒也注意节制了。 对酒思亲，痛饮茅台斥林贼 　　 　　1970年9月20日，龚澎因病去世。在那些日子里，乔冠华常把龚澎生前拍的照片一张一张用放大镜看，边看边流泪。有一次，符浩去看他，乔冠华马上取出一瓶茅台酒，说：“龚澎走了，没人陪我喝酒了，你陪我饮几杯吧！” 　　 　　后来，林彪乘三叉戟飞机叛国出逃，摔死在温都尔汗，乔冠华闻讯后，立刻去301医院，向住院养病的陈毅报告，陈毅高兴地连声说：“该！该！”当晚乔冠华回到家里，又特地把符浩请来，取出一瓶未启封的茅台酒，二人对酌起来。 　　 　　乔冠华乘酒兴，把唐人卢纶的《塞下曲》四首中的第三首，改成一首声讨林彪的诗： 　　 　　月黑雁飞高，林贼夜遁逃。 　　 　　无须轻骑逐，大火自焚烧。 　　 　　符浩连声说：“改得好，好诗。” 　　 　　符浩见乔冠华文思敏捷，很是钦佩，遂敬酒一杯，并开玩笑说：“诗翁，快饮酒，有酒才有诗，再不饮，文思会枯竭的呀！”乔冠华也笑了。 宴请外宾，茅台友谊遍天下 　　 　　1972年2月21日晚，人民大会堂宴会厅里宾主云集，尼克松夫人、罗杰斯、基辛格等美国客人，由周恩来、姬鹏飞、乔冠华陪同，坐在可以容纳20人的主宾席大圆桌旁。每个客人面前，摆上大、中、小三个酒杯，小杯斟满了茅台酒，中杯是名牌葡萄酒，大杯是桔子水或矿泉水。 　　 　　周恩来举起自己面前的一个小酒杯，向尼克松介绍，这就是驰名中外的茅台酒，酒精含量50度以上。 　　 　　尼克松只觉得一股特殊的芳香幽幽溢出，散向四周，很高兴地端起酒杯，坐在基辛格身旁的乔冠华，划着了火柴，点燃了自己杯中的茅台，顿时发出耀眼的蔚蓝色火苗，火苗由小到大，再慢慢变小，最后熄灭了，杯中酒也干了。尼克松夫妇见了，啧啧称奇。 　　 　　继尼克松之后，日本首相田中角荣访华。田中角荣年轻时，作为侵华日军到过中国，他久仰茅台酒的盛名。在周恩来主持的国宴上，对烈性酒从不怯场的田中角荣，见饮的是茅台，高兴地与周恩来频频举杯，开怀畅饮。连干数杯后，田中角荣竟有了几分醉意。他面色微红地坐在沙发上，见周恩来仍然神采奕奕，谈笑风生，赞叹道：“周总理，你的酒量真大呀！”乔冠华也出席了这次宴会。事后，他曾哼了一首打油诗，赞颂茅台酒对新中国外交事业作出的功绩。诗曰： 　　 　　贵州有珍奇，茅台推榜首。 　　 　　陈帅有诗赞，总理夸国酒。 　　 　　曾宴美总统，又饮日本友。 　　 　　酱香越千载，名扬五大洲。密月开怀，误将白水作茅台 　　 　　1973年12月11日，乔冠华续取章含之为妻。 　　 　　乔冠华与章含之的婚宴，是婚后住进史家胡同51号才操办的。婚宴开始，乔冠华和章含之端起一瓶茅台，先给外交部的几位副部长斟酒。性急的仲曦东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大叫道：“老乔，你开什么玩笑，这是白水吧？”章含之十分意外，也尝了一口，忙问乔冠华：“你从哪里拿来的这瓶茅台？”乔冠华说：“我从饭厅拿来的。”章含之明白了，连忙向大家道歉，说：“老乔拿错瓶子了，他把小保姆灌水插花用的空茅台酒瓶拿来了。”说着，去饭厅重新拿来茅台，给大家一一敬酒。 　　 　　乔冠华因为拿错了酒瓶，给大家斟上白水，大家自然不会放过他，有人说：“舍不得给客人喝茅台，用白水充数，要罚酒！”乔冠华承认：“该罚！”有人说：“白水待客有失礼数，要罚酒。”乔冠华也承认：“该罚！”就这样，新婚的乔冠华一通畅饮，自然一醉方休。 临终畅饮，沉冤昭雪喜开怀 　　 　　粉碎“四人帮”后不久，乔冠华被隔离审查。他内心十分不平，在牛棚里哼成一首诗： 　　 　　长夜漫漫不肯眠， 　　 　　只缘悲愤在心田。 　　 　　何时得洗沉冤尽， 　　 　　柳暗花明又一天。 　　 　　他将这首诗写了托人捎给章含之。后来，乔冠华患了肺癌，两次住院手术治疗。1982年12月22日下午，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委托习仲勋、陈丕显在中南海约见了乔冠华、章含之。习仲勋代表党中央宣布：“过去的事情一风吹了，一笔勾销。你是党内老同志，受点委屈要想得开。” 　　 　　中央宣布为乔冠华、章含之平反一周后，便是1983年元旦。章含之特地请来乔冠华的几个好朋友：夏衍、冯亦代和郑安娜夫妇、黄苗子和郁风夫妇。乔冠华打开了家中尘封已久的茅台酒，高兴地说：“我因为有病，遵医嘱，已经告别了茅台，今天高兴，，特地请大家来畅饮几杯。”说完，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章含之担心他的身体，劝他不要多饮。乔冠华说：“只今天痛饮一回，以后再不饮酒了。”他频频举杯，请大家一起开怀畅饮，直至微有醉意这才尽兴。醉中，他还背诵了一首《诉衷情》的词，以抒发内心的感慨。词曰： 　　 　　先烈忠贞为国仇，何曾怕断头！ 　　 　　而今祖国红遍，江山靠谁守？虽未终，鬓已秋，长驱倦。你我后辈，忍将夙志，付与东流？ 　　 　　岂不知，这是乔冠华最后一次饮茅台酒。此后，他再次住进医院，直到当年9月22日离开人世。摘自《纵横》罗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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