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0月21日早晨六点，大舅走了，享年90岁。记得几年前我写过有关大舅的文字，但在电脑上没查到。今天重新梳理大舅平凡的一生，以表哀悼。 　　大舅原名符宝林，1933年出生于辽宁北镇，幼年随父母搬到吉林，后因姥爷是农会干部，得罪过当地几位地主，姥爷担心被报复，就举家迁回北镇上关村，革命经历也就作废了。他们一家七口人回来，又没有积蓄，回来住的地方很简陋。为了生计，大舅、二舅就都当兵去了。大舅入伍后，曾参加修筑铁路，荣获过三等功。直到晚年，大舅那幅奖状还挂在他房间最显要的位置。那军功是大舅一生引以为傲的事。 　　农村公社生产队时期，家里两位主要劳动力都在外，姥爷担心自家被人看不起，挨欺负，就将两个儿子召回来。就这样，原本可以留在城里的两位舅舅，奉父命还乡。因为家里穷，姥爷又爱喝酒，大舅一直未娶妻，二舅结婚也结得比较晚。姥爷去世后，大舅就与姥姥相依为命。 　　记得姥爷在时，我去姥姥家，姥爷那时喝完酒，就容易发脾气。姥爷去世后，去舅舅家次数就更多了，因为没有大舅妈，呆姥姥家很自在，尤其是冬天，大舅用小坛在炭火上焖的肉，美味可口，令人向往。 　　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大舅养有一头骡子，由于他舍得用好粮食喂牲口，骡子长得膘肥体壮。舅舅也经常为骡子洗刷身体，每次看到那骡子都很精神。每年打垅、趟地，大舅忙完自己的和二舅家的地，就赶着车到我们家来帮忙。我们家也养有一头骡子，只有大舅能将那两匹骡子拢在一起驾驭，大舅干活又快又好，令人赞叹。 　　大舅口才也好，但不识字，他有时喜欢吹吹牛。年龄五十时，大舅娶了一房妻子，对方是离异的，还有过两个孩子留给男方了。他们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后，估计是对方发现舅舅没什么钱，加之她又和姥姥关系不怎么和谐。舅舅看到母亲经常上火，对方又好吃懒做，她又念着自己的孩子，最后没办法，他们分手了。此后大舅又是娘俩过。在伙食方面，他们娘俩生活水准不低，姥姥身体也硬朗，直到98岁，还能自己下地做饭。姥姥最后的两年多，大舅一直伺候着，有时妈妈和二姨也过去帮衬一下，但主要是大舅付出多。姥姥身体艰难时期，卧床便秘难受，大舅甚至用手帮助姥姥一点点抠出来。他尽孝床前，那是远近闻名的，连我母亲都不得不叹服。姥姥是过了一百岁走的，大舅遵从母命，坚决不火化，他将姥姥葬在了自家山坡地上，也把姥爷的坟迁过来了。 　　姥姥去世后，大舅身体老化有点快，耳朵有点聋。我曾给他买过一副助听器，用一段时间后，嫌麻烦，也不太管用，就废弃了。后来，每次见他，在他跟前都要大声喊，他才能听清楚些。后来，他每次给我母亲打电话，就只有他说，母亲听了。2010年春节前，我去看他，陪他去村上领福利，发的东西不少，有一袋米、一箱面、一桶油，还有300元钱。油够大舅一个人吃一年了，米够吃半年了，面也够吃半年了，钱也够一年电费钱了，大舅只要平时买点菜就可以了。不过，这些福利，如果没人帮，他自己还真拿不回去，我这才感觉到他晚年的艰难。那时，大舅每周都赶当地的集市，实际上他也买不了多少东西，主要是喜欢热闹吧。 　　后来，村上考虑他的实际，在二舅和侄子的劝说下，他被送到了养老院，大舅的三间旧房和一亩半宅基地都留给了侄子。他到了养老院，心里是有些抵触的，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想回去。不过，那时家里的旧房子已经被侄子扒了，他也回不去了。 　　舅舅所在的养老院，我也去过几次，多数时他们是两人住一间，他在二楼住，有时人多了，也住过三人，食堂、卫生间都是公用的。食堂在一楼，他们的伙食还可以，不过和原来大舅自己做的伙食比，是不如的，尤其见的肉很少。敬老院里的老人，不知不觉就有人走了。每天大家在楼下晒太阳，经常彼此调侃，点数着谁该走了。一般快走的老人，都会被敬老院转到一层病号房。他们有时病了住医院，都是敬老院里的老人们相互照料。2022年大舅在沟帮子住院，我去看他，当时就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汉照料他，每天给他端饭端水。 　　我和母亲、弟弟每次到敬老院看舅舅时，看得出，他是有自豪感的。不少老人，有些甚至个别有儿女的，都很少来看他们。 　　像舅舅这样的低保户老人住敬老院，每年政府是给养老院拨款的，他们住医院的费用都是全报销的。当地有座青岩寺，原来是个地方财政摇钱树，镇上收入多，给他们养老院还会补助多些，像我们村里有些老人就很羡慕舅舅的待遇。 　　不过，老人一旦摔了跤，伤及骨头，那就不好办了，舅舅就是摔了一跤，坐上了轮椅，此后转到一层住，从此身体每况愈下，生活日益没有尊严了。去世前，中秋节母亲和弟弟去看他，给他买的烟和月饼，他都没享用完。 　　舅舅是在医院走的，是弟弟和姨家的表弟给换的衣服。他早晨走，下午养老院就在舅舅的侄子配合下把他火化了，之后舅舅被安葬在离姥姥坟不远的山坡上。因为舅舅无儿无女，按规矩他的坟不能离姥姥的太近，说是怕影响侄子的后代发展。下午，母亲和弟弟送走舅舅回来才微信告知我。当晚，我在网同公墓上给舅舅建了个纪念馆，敬了酒，上了香，献了花，并写下这样的简介： 　　早岁从军在沈阳，军功获奖奉爹娘。 　　血性人生担道义，退役故土养双亲。 　　驾驭好手四乡赞，弟妹耕田多有帮。 　　曾记碳火坛中肉，一生美食说不亏。 　　至孝送走百岁亲，膝下无子国养身。 　　妹妹外甥常探望，所求无多到天年。 　　今日离尘赴净土，祈愿地藏护西天。 　　有一次去看舅舅，我曾经问他还有什么心愿？舅舅说，他死时，希望我能送个裤头。回来后，我怕将来那天不能及时赶回，就给妹妹转了一笔钱，特意嘱咐有那天就给舅舅买一套从里到外的衣服。今天，听母亲说衣服都是敬老院准备好了。我那笔款由妹妹转给母亲后，母亲每次去都花给舅舅了，那我也就心稍安了。 　　祈祷地藏王菩萨护佑大舅西行路上，一路走好！ 　　2023年10月21日于长庆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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