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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贵余 二伯贵余,长父亲8岁,今年85。1961年锦西莲花山技校毕业,留校任教两年,后调到抚顺矿山建筑机械设备厂当工人,1971年随工厂搬迁到吉林市龙潭区。1979年,已经是这四千人工厂的中层,负责材料采购,一干多年。八十年代社会风气已经开始变化,与权力保持近缘的人,已经有轻微腐败,但二伯依旧两袖清风,保持着党性原则,甚至厂长个人的拜托也都敢顶回去。他对工人很好,长子结婚,去的多是工人。到九十年代,任材料供应处处长,厂子里风气大坏,上来的年轻干部胆子很大,腐败程度加剧,据伯父家兄长说,像伯父那级别的,哪家没有三四百万,伯父纠正说,没那么多,有些人百万是有的。我说二伯大公无私,二伯真诚地说,不是没有私心,只是不敢。 伯父年轻时很帅,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为人正直,在那个平均主义时代,虽然家境贫寒,但主动追求者不少,27岁时伯父选择了伯母。从锦西迁到抚顺时,原来抚顺的追求者还在写信表达爱意,那时伯父都结婚了。伯母与伯父是一个厂子的,伯母的父亲据说还当过厂长。伯母持家也节俭,伯父厚道,那时家里大事小情都由伯母决定。在孩子教育上,伯父要求严,但伯母相对宽松,三个孩子,老大自小顽皮,伯母有时护短,因此在八十年代堂兄是厂子里有名的黑哥,因为皮肤黑,好打架,有一帮小兄弟。他留在厂里车队当司机,开铲车,经常搞得领导没办法,负责的都得哄着他们这些司机,否则指挥不动。那时能闹的工人似乎领导们都礼让三分,因为不能像现在私营企业,随意开除员工。长兄对父亲做法是不解的,认为人家当领导,家里都经济飞黄腾达,自家依旧多年没起色,很是不满,以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堂兄和我抱怨时,我心里在想,伯父的做法那是积累家庭福报呢。伯母去世十一年了,患的是脑血栓,本来退休时,厂里还返聘伯父,但因为伯母的病,雇人照看,伯母很有意见,一年后伯父就辞职回家了,照料伯母长达十年之久。伯母去世后,二伯与二儿子一起生活。几年前,这位堂弟炒股,因为当时年景不错,就把房子卖掉,想炒一段后,换个大点房子,谁知房价没有半年就疯长了,股市又大跌,即便想买回原来的房子都不可能了。这期间,他们就在原来厂子家属楼的一套小房子里,这套小房分家时是分给老大的,好在老大有几套房,父亲和单身弟弟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没办法。 矿山机械设备厂,在改革中逐渐走向解体,到2000年以后,四千多工人都下岗了,从工人偷,到干部贪腐,这样的企业怎能维持呢?企业干好是国家的,干坏是少数领导的,领导何乐而不为呢?连大亚湾核电站伯父厂里都有能施工的建筑队,就这样在私有化浪潮中被淘汰了。大哥也下岗了,伯父家的姐姐也在这个厂,最后也下岗了。堂弟今年也五十多了,他是吉林商专毕业的,毕业后到工商局直属企业工作,企业改制,他也下岗了,好在他的企业还给交养老保险,每年还有两三千元的福利。但姐姐连养老保险都是自己交的,如今也退休几年了。 我现在也能理解为什么二伯过去不愿意回老家,主要还是因为经济条件呀。他99年退休时,一个月才400元。八十年代,几十元一个月,还有三个孩子,负担很重,经济又是伯母管,持家又节省,他又不贪,确实难啊。 前两年,八十多岁的二伯每天上午走路5公里,沿着松花江边,迎着晨风,呼吸着新鲜空气,有时还到菜市场买点菜,这时他的退休金已经涨到三千元了。父子俩住的房间虽不大,但干净整洁,他很知足。他每天生活很有规律,新闻联播是必听的,因此对国家时局、国内热点都能讲一套套的。我问及他对文革看法,他认为文革是错误的,把人们的思想搞乱了,经济上又没有搞上去,他甚至认为改革开放后思想乱局都是文革的后遗症。同时,他还认为那时不看重知识分子是不对的。他认为改革后,国家一天天好起来,科学技术也是突飞猛进。对儿子下岗,他认为没本事赚不到钱,那是自己的事。对过去平均主义时代许多工人、农民不思进取也是给予批评。这和我身边的几位大学老师的观点基本是一致的。 到吉林玩时,我们坐在松花湖的龙舟上,伯父一直注视前方,如老僧入定,看着他的背影,我感觉到他身上的一种坚毅,犹如他每天风雨不误走十里路一样。有时,我想堂兄可能需要重新认识自己的父亲,不能停留在昔日父亲的“守旧”里,如果他“先进”,也许他也会如伯父之后继任的处长进监狱一样了,那对他们儿女及后代未必是幸事。厚德载物,德不积,财富如浮云。二伯陪伴儿女,活出了精气神,对儿女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支持呢? 没打黑除恶前,他们当地的早市有来乱收费的,二伯以偌大年纪上去批评收费混混,说工商税务没有规定,你们是乱收费,有时甚至帮助人看摊,收费者就绕道走,二伯还有侠义心肠的,一个人敢于挑战一群混混,年龄大了坚持正义也是给社会做贡献,给子孙积福德。二伯平凡的人生也是无愧于时代了。以上是2019年7月25日写的。 前两天,听母亲电话里说,二伯去世了,是 2022年12月9日走的,走时没有告知老家的人,因为当时疫情还在管控,告诉了也没用,当时吉林市还是重点防疫区域。以伯父的性格和作风,我估计是二伯父去世前就告知,他的丧事一切从简。一位远游他乡的游子,他的骨灰最终埋在了松花江畔了。二伯享年85岁,也算高寿,祝伯父一路走好! 今天听说九十多岁的大伯也因疫情影响,他所在的承德医院放弃提供治疗了,老儿子用车把他拉回老家。这个冬天东北有点冷,不知大伯是否能跨过冬天,希望他能看到家乡的光明!2023年1月6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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