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生下来，注定就是悲剧的开始，悲剧的结束。回忆父亲的一生，就是一个长达60年的悲剧。出身贫寒的他，天生聪颖，自小学习成绩就很优异，但小学毕业后，就差点因交不出学费而缀学。后来，经过父亲的大力争取，利用爷爷是老红军的条件，争取到助学金以完成学业，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萍乡师范。60年毕业后回乡工作，先后在多所小学、中学任教。他的严谨、认真使他获得了同事和学生的尊重和尊敬，但他的性格使他成为了历任领导的不得意下属，事业上几乎失意一生。在家庭生活上，人民公社的制度使他不得不每年花费大比例的工资收入来为妻儿购买口粮。改革开放后，家族联产承包的实施使他的经济负担有所减轻，但我们姊妹四人的梯式读书费用压得他始终喘息不了。当我也顺利地从大学毕业后，父亲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轻松起来----老大和老二的结婚费用让他老人家负债累累，儿媳的不贤良让他伤透脑筋，身体积劳成疾让他憔悴。他生命中的最后三年是在病痛、债怨和心伤中度过的。
我在家中排行老四，也是幺儿，父母一贯以来对我宠爱有加，我也是四姊妹中运气最好的一个----考取了本科院校并且毕业后留在南昌工作，成为条件最好的人。但父母并没有因此得到任何的回报，相反，我的妻子是个不懂事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制造一些不愉快，甚至在我父亲最后二年到南昌住院治疗期间，都为我床前尽孝设置了不少的障碍----有钱不肯借，有东西不肯拿，有时间不去看，我要到医院去服侍时也要求我先把家里家外的事全部做好才能去。我当时离婚的念头很强烈，但考虑到父亲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不能容忍“最有出息”的儿子有这种的耻辱，我是一忍再忍。父亲是个宽容的人，他理解我的处境，甚至弥留之际都极力替我着想，强力装出假象。在他去世的那天，他表现出来很稳定的样子，其实他内心已经知道了(我事后推测，因为他早晨要喝稀饭时，我们遵照医嘱不给他，他就伸手来抢，并且说“难道我这辈子就再也吃不到东西了？”)，但当我提出要先回家处理一些事情时，他点头同意了。而在不到半小时之后，医院里就来了电话，当我赶到病房时，他已经再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看着他身边堆满的仪器，看着一大堆医生忙碌地做着徒劳的抢救，，我只有陪着母亲掉泪的份了。抢救归于徒然，父亲就这样走了，我心里一片茫然：父亲何罪，竟至于斯？!人的一生竟然是这样度过，是这样结束!这个世界没有天理，没有人性!我应该恨自己的妻子吗？我应该抛弃幼子追随父亲而去吗？至少我应该先处理好父亲的后事，供养母亲百年之后再来抉择吧。想到这些，我先打电话通知远在家乡的哥哥和姐姐，然后办理了出院手续，联系送父亲回乡的车辆，等二哥来了之后连夜启程回乡。 |
黄氏江西路溪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