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选目录 全部文选 添加文选 添加目录
网上陵园

厕所里的爱情(转载)

随缘常喜

  厕所里的爱情(转载)
  
  有人说我是一个悲情的人,说我以赚取别人的眼泪为乐。我经常讲故事给别人听,然后让他们在午夜里痛不欲生的哭泣。你可以想象我当时的样子,我趴在电脑前,想象着有人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泣,我当然是嘿嘿的坏笑。我不是说我在某些时刻变态,我想说,我只是一个庸俗的坏蛋。这次,我得讲讲一个关于厕所里的爱的故事。
  
  某一天,我突然醒过来,准确说我是从床上摔下来了。我有一个庸俗的习惯,我总喜欢靠着别人睡觉,挤着别人,打着震撼人心的呼噜。不过我忘记了那一天我的小蜜已经离开我了,我依然在梦中兴致勃勃的挤着什么。后来,我就掉到床下面去了。
  在床下的时候,我就彻底的醒了过来。我回忆了一会我所做的梦,我几乎记不得什么了。我顺手从床下捞了一个金沙巧克力,津津有味的吃了半天。其实我经常可以在床下找到一些东西,有时候是一只袜子,有时候是一本书。那次,是一颗巧克力。当然,这也是那位 小蜜离开我的原因之一。
  有一次,她很慈祥的说:“绒布,你有没有发现我们的家象一个猪窝?”我垂下了眼皮,谦逊的说:“哪里。这里哪有猪窝干净啊。”
  第二次是她让我洗澡。由于某种原因,确切的说是因为我懒,我坚决而果断的拒绝了她。她使出浑身媚术,最后声色俱裂的说:“绒布,你去洗一下,你冲一下就好了!”
  我在喷头下逍遥的呆了两分钟。我旋转了一周,很高昂的唱着歌。我唱道:“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当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的身体还在不断的滴水。我自我感觉好极了,我认为我就是这个夏天最令人垂涎的一颗水灵灵的大苹果。
  不过她最后不这么认为。她抓着我爱抚了一会,突然说:“你没有洗干净,是吗?” 我诚恳的说:“洗干净了,你叫我冲一会水,我就去冲了。”
  她惊呼了一声:“你不要告诉我说你没有打香皂!”
  我也惊呼一声:“当然没有打香皂,你叫我冲水的。”后来,我飞快的低下了头,我知道我的样子非常无辜,无辜到令她发疯。
  她说:“你简直!”她的表情让我知道我已经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一个衰人。她背对着我,假装已经睡着了。我可不吃这一套。我更沉重的呼吸,更响亮的打鼾。其实,我已经说了,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估计她没有听到我唱歌,所以她感到悲哀了。
  后来我兴高采烈的睡着了,然后兴高采烈的发现她消失了,然后兴高采烈的发现没有早餐吃了,然后兴高采烈的迎来了一个人的夜晚,然后兴高采烈的掉到床下了,然后兴高采烈的发现了一个巧克力,然后兴高采烈的说,妈妈的。
  躺在阴冷的床下,咀嚼着香甜的巧克力,我听见了隔壁邻居的录音机里正放着《红玫瑰白玫瑰》的主题歌,幽幽的象一个妩媚的女鬼在唱歌。我突然正经了起来,对自己说,来点爱情吧。
  
  公元1999年的夏天,我失恋了。我没有什么恶劣的感觉,应该说,我的感觉很良好。在一个炎热的早晨,我洗澡了。我兴高采烈的洗澡。洗完的时候,我还照着镜子顾影自怜了一会——小腹依然平坦,大腿依然没有多余的脂肪。后来我在洗脸台上发现了一瓶香水。我抹去上面莫名其妙的污垢,在衬衫领子上喷了一点。这是一个聪明的主意。我幻想着,当我遇到一个女孩的时候,我应该和她热烈的攀谈一会,而当我转身离去的时候——应该说是转身的瞬间,她会突然闻到一股芳香。只有在离去的时候,我才给她这一抹香。
  我还想胡思乱想,却听见路边有人在大声的叫我。叫我的居委会的李大妈。我有些心惊肉跳,我突然想起上个月的卫生费忘记交了。我窜到她身边,一脸媚笑的说:“大妈,我又错了。”
  李大妈疑惑的看着我,说:“怎么?和别人掐起来了?”
  我说:“不是不是,您也知道,我是良民。我偷偷告诉您,大院门口的路灯不是我打碎的。"
  李大妈说:“你想哪儿去了?我是给你介绍对象来了。”
  我说:“那敢情好!我都望眼欲穿了,您这也算是为民办实事啊!”
  李大妈把我拉到路边,摸着我的手,慈祥的说:“你看我都忘了,你今年多大了?”
  我低下头,羞涩的说:“不小了,小三十了。”
  李大妈惊讶的说:“都这么大了!不容易啊!就这么一直一个人过?”
  我使劲揪了一下鼻子,眼圈立即红了起来。我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没好意思和别人说。”
  李大妈也伤感起来,又拍拍我的肩膀说:“振作点,孩子。有大妈在,就一定给你找个媳妇!”
  我转啼为笑,说:“我就等您这句话呢!”
  李大妈说:“明天你就去相亲去吧。我现在不负责卫生了,我现在创办了一个婚姻介绍所,叫一个都不能少婚介所。我是所长了。”
  我迅速握住她的手,说:“哎呀,那您是高干了啊!所长啊!”
  她甩开我的手,害羞的说:“别这么说,叫别人听见了不好,都是为人民服务呗。”
  她又说:“明天给你介绍的是一个老师,知识分子。你得矜持点,也算是塑造咱们小区的光辉形象了。地点是北区菜市场门口的风云咖啡厅。接头暗号是,你先说我要馒头我要馒头,然后她说,我给你做。这就行了。”
  我诚恳的说:“大妈,您高!高尔基的高!”
  她慈祥的一笑,说:“行了,别给我戴高帽了。对了,介绍费80元,等你们双方满意了再给我。”
  
  那个风云咖啡厅是我见过的最有风格的地方。它的灯箱俗不可耐而且还破了一半,害得我在门口观望了半天。咖啡厅里面没有点灯,黑乎乎的象个地下赌场。好在里面还有几个顾客,都锁着脖子隐藏在暗处,象几株安静的灌木。当我刚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里时,一个服务小姐象鬼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说:“要什么?”
  我看看周围,大声说:“我要馒头我要馒头!”
  她冷冷的说:“没有馒头,不过你可以点怎么刚推出来的套餐。”
  我想起我还没有吃饭呢。于是我微微一笑说:“那就套餐。”
  过了片刻,她又象鬼一样出现了,端过来一对黑乎乎的食物。我一看那成色就知道一定是隔夜的饭菜。我突然改变了主意,说:“你再给我来一碗排骨汤吧。”
  她努了一下嘴,指着一小碗浑浊的东西,说:“配汤了。”
  我仔细的开始用餐。我用筷子精心的挑出看似看鲜艳的菜叶,一丝不苟的咀嚼着。这时有一个女孩从外面走进来,我大声说:“我要馒头我要馒头!”
  那个女孩看都没看我,径直冲一个男子走去。服务小姐白了我一眼:“叫唤什么?不是告诉你了没有馒头?”
  门又响了一次。我看见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脸庞瘦削,齐耳短发异常整齐,戴着一副老式金属边眼镜。她身上那件蓝西装让人过目不忘。我吓了一跳。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要馒头。”
  她快步走向我,然后站定,目光炯炯的打量我两眼,最后森然说:“我给你做。”
  我给她点了一杯橙汁。她目光坚定的注视我,看得我心里发毛。我谦逊的对她笑笑,说:“我特别崇拜老师,我一看您,就知道您一定是教语文的,您身上洋溢着文学的气息。”
  她说:“错。我教生理卫生。”
  我愕然,即刻击掌欢呼:“太好了!您知道,现在很多孩子都特别困惑,认识自己难啊!尤其是我这种晚熟的人。”
  她瞪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我说:“能谈谈您自己吗?”
  她说:“你喜欢抽烟?”
  我从容的按灭手里的烟,说:“很少抽。我只有特苦闷特彷徨的时候才抽上一支。”
  她说:“你喜欢喝酒?”
  我连忙摆手,说:“不喝不喝!喝酒伤身乱性啊!”
  她又看了我一会,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接触女人了?”
  我粲然一笑,羞搭搭的说:“这可是隐私,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其实,内心特渴望。您别误会了,我是属于纯洁的憧憬。”
  她嘿嘿冷笑了一声,说:“理解。”
  我有些不自在了,胡乱抓起一张纸巾抹了抹嘴。她突然说:“你这么做,很不卫生。其实,很多细菌,都可以穿透纸巾。尤其是大便的时候,你至少应该用5层的手纸,这样才安全。这是常识。”
  我欢呼说:“啊!我就知道您不是平常的人,一定是书香门第!”
  “当然!”她傲然说,“我是满族的!”
  我愣了一下:“哪个旗的?”
  她昂着头看着天花板,说:“八旗。搁在过去,那就是高干。”
  
  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大李大妈那间婚介所。在那个昏暗的小房子里,我看见李大妈正精神抖擞的高谈阔论。她前面的条椅上端坐着两个中年男女,李大妈两手插腰,兴奋得老脸通红。我推开门闯了进去,李大妈示意我先坐在一边,然后矜持的对那对男女说:“这也是我的顾客。”
  那对男女立即注视着我,并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我就站在李大妈的面前,把屁股对着那对狗男女。“您说这是什么事啊?”我忿忿不平的说,“您就算是扶贫,也不能用烂花生冒充进口咖啡豆啊!”
  李大妈正色道:“咱不能这么说啊!咱们国家12亿人口,同志的欲望是不同的,需求也是不同的。你一出门就能碰到一个心上人?那你还找我来干什么?”
  我不屑的撇嘴:“得了吧您!您也不去捏捏,那妇女瘦得跟排骨一样,要真搞上了,晚上不做噩梦才怪。”
  李大妈掐了我一把:“说什么呢你?现在才改革开放多少年啊?你喜欢胖子?喜欢胖子到美帝国主义那里去找,人家天天吃牛排。再说了,你老外了,知道吗——现在的时尚,是讲究骨感。”
  我嘿嘿冷笑:“只是瘦那也就算了,您没看见,那妇女简直就是一个神经分裂,不是童年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就是生活缺乏理想。您老实说,这妇女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
  李大妈心虚的看我一眼,说:“呵呵,让你看出来了——她刚离婚。”
  
   根据李大妈最新的指示,星期六的傍晚我按时来到了和平公园门口的那片空地上。我戴着一个太阳帽,两边裤子口袋里各插着一张报纸。尤其说明,我还戴着一副宽边墨镜。总之我站在公园门口,显得气质轩昂,矫矫不群。
  门口有一堆老头老太太在练习舞剑。地上的录音机播放着舒缓的音乐,那音乐似乎融合了中国民间小调和日本音乐,感觉诡异无常。跟随着音乐的节拍,那些老年笨拙的扭动着肢体,一会是嫦娥奔月,一会是猴子捞月。我被他们凝重的舞姿所感染,不一会我就窜了进去,翩翩起舞。因为手中无剑,我不得不抽出一张报纸卷握在手中。我发现旁边的老家伙们都恶狠狠的瞪着我。
  过了一会我就进入了状态。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我只感觉体内有一股真气在上窜下跳,不一会我身体就飘飘欲仙,沉浸在一大片氤氲的白气之中。
  正在这个时候,我听见有人大声叫我。一下子我顿时回到现实中,我飞快的窜出队伍。
  我看见一个胖姑娘正笑咪咪的看我。
  “玩完了?”她问。
  我擦擦额头的汗,说:“是啊,好玩,刚才差点灵魂出壳了。”
  她和我握了握手,说:“你好,绒布……嘿,我怎么瞧您这么眼熟?”
  我说:“那是,我这人长得特别大众化。”
  “不对!”她托腮而思,“我一定在哪儿见过您!”
  我摘了墨镜,说:“哦,年轻那会儿,也喜欢舞文弄墨,曾经帮助过一代文学青年,他们都叫我导师——不过我没敢接受。老了,导不了那么多了。”
  她苦苦思索:“不对不对!事情没那么简单……你以前是不是干过坏事,比如砸银行贪污腐化什么的?我喜欢在电视上看法律节目。”
  我顿时面带愠色,说:“我除了5岁那年抢了邻居二牛一块水果糖并顺手把他推到水沟里,还没干过什么缺德的事呢。咱爹心脏不好。”
  她哇的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你以前买酱油!你买酱油的时候和我吵起来了!”
  我大吃一惊,仔细看看她,说:“妈的,是你这个胖丫头啊!要不是你们商店一贯卖劣质酱油,我怎么和你吵架呢?”
  她脸立即红了,说:“我当时脾气是大了点,但是,我已经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改正了毛病了。”
  我撩起了额头上的头发,说:“瞅瞅,当时你拿着酱油瓶上来就砍,给我留了这么大的一个疤。说,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她嫣然一笑,说:“我感觉咱们特有缘分。”
  我都气得笑了:“行!有你这句话就行。我就既往不咎了,就当是你拿着一个大公章在我脑门上盖了一下。你说你怎么这么贫呢?”我转身就走。
  她很自然的挽起我的胳膊,说:“你没有发现咱们的个性特别对路?”
  我愕然的看着她,突然说:“有,我发现咱俩臭味相投。”
  
  第一个星期六的中午,我还蜷缩在猪窝一般的床上做着一个美梦。其实我是断断续续的睡着,在上个梦中,我看见一位白衣少女向我姗姗走来。还没等她接近我,我就突然醒了。我思考了一会,就把头埋在被子里,我决定要这个梦做下去。这是一个寂静的荒野,天苍苍野茫茫的,风吹草低见羔羊。这少女估计就是我的羔羊。
  我刚刚闭上眼睛,忽然听见有人在拍打我的房门。我相当愤怒的爬起来,一路小跑冲上了门口。关于对策我都想清楚了,假如是那个帮人介绍的李大妈,我就坚决把她堵在门口让她进不来。假如是那个专门借钱二歪子,我就一个大嘴巴把他扇到马路对面去。
  出乎意料的是,站在我门口的居然是那个名叫赵小花的胖丫头。她精神抖擞的笑脸相对,一个大花格子连衣裙裹着硕大的身躯,令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嘿,大清早的搞什么啊你?”我不满的说。
  她嘿嘿坏笑一声,奋力从我旁边挤了进去。这一挤几乎把我印在门板上。
  “嘿嘿!干嘛呢?抢劫也得看个时间段或打个时间差啊!有你这么粗鲁的吗?”
  她依旧不理我。她笑吟吟的环顾四周,然后果断的走向我的餐桌,开始收拾那些五花八门的破烂,一边收拾还一边发出啧啧的惊叹声。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过了片刻我果断的冲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赵小花同志,我得严正声明,这是我的私人空间,你得放尊重一点。”
  她回头看我:“说什么呢?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气得都笑了:“我不是和你正谈着吗?成不成还不是和未知数吗?你别看见了燕子低飞就以为一定要下雨啊!”
  她啪啦啪啦的拍手:“形象形象!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文化人。”
  我叹了一口气。“行了,小花,咱们孤男寡女的,我这个人又特别冲动,万一一不留神做了什么对不起组织对不起社会的事情,那不是晚节不保吗?”
  她冲我一乐:“你也别那么糟蹋自己啊!要真发生了那件事,也属于情不自禁啊。”
  我几乎昏了过去。我指着门口,大喝一声:“出去!”
  她无辜的看着我,说:“假如我不答应呢?”
  我说:“你不走?你不走我可要耍流氓了!”
  她睁大了眼睛,惊叹道:“哦?”
  我气急败坏,一下子扯下了短裤。她表情基本没变。我和她对视了五秒钟,然后啊的一声大叫,飞快的钻进了被窝。她走到床前,关切的问:“你不要紧吧?”
  由于过度气愤和紧张,我很快就睡着了。在睡梦中,我看见那个名叫李小花的女子正一脸狞笑的举着扫帚追杀我,我则狼狈不堪的四处逃窜。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大汗。同时我还发现我的房间焕然一新,另外,桌子上还摆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肴。我的心情突然变好了。我倚在床上,悠闲的看着她忙活着。
  “怎么样?还属于劳动人民吧?”她乐呵呵的问我。
  “还行,我这儿刚好缺一个丫头。”我说。
  “剥削劳动人民呢?”她白了我一眼。
  “人家都叫我黄世仁。”
  “看出来了。”她总结说。
  吃饭的时候,我很矜持的吃着,尽量让自己看着举止高雅。我开始感觉到了家的气氛。她几乎没有吃什么,眼睛不住的看我。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住了。
  “看什么呢你?红烧肉在盘子里。”我说。
  她恩了一声,说:“你抽屉里的那照片上的人是谁啊?是你的小情儿?”
  我放下筷子:“我说,你给我做家务我没意见,可你不能偷窥我的隐私啊!什么叫小情儿?说话怎么这么粗糙呢?这叫情人。”
  “哎呀!你还心疼呢!说说,是不是和她做了什么所谓的对不起组织的事情了?”
  “没有没有,”我连连摆手。
  “少假!你们总不会坐着那里什么也不干吧?”她的脸有些红了。
  “还真叫你说对了!我们基本上就是坐在那里,微笑着互相凝视。”
  “我呸!这真叫恶心!”她停顿一会,说,“我刚才还真怕你发坏心强暴我。”
  我惊讶得呵呵笑了。“我敢吗我?就您这体格,就您这身手,我下得了手吗?”
  她宽慰的一笑:“我也这么想。”
  我拍拍她的小肥手,说:“再说了,那哪里用得上强奸啊?顶多就是诱奸。”
  “去!!”她叱喝道。
  
  秋天和快就到了。这是一个伤感的季节,没有事情的时候,我就跑到大马路上散步。望着那些穿得日益臃肿的男女,看着他们为生活疲惫的忙碌,我不禁仰天长叹啊。小花还动不动跑到我这里来,她忙碌的身影给我的小窝带来一丝生气。我发现我渐渐开始依赖她了,这让我非常恐惧。而在某一个午夜,那个弃我而去的小蜜突然打电话给我。她说她在深圳。我相信她也正在经历着一个难熬的寂寞的秋季,她的伤感不会比我少。
  “我给你唱一只歌吧?”她最后说。
  “别!深更半夜的,我怕闹鬼。”其实,我是怕我心一软又让她回来了。想当年我就是被她一首歌给唱失身了。“死人,在如此宁静的夜晚,难道你不期待着有一种声音带着少许暖意和沧桑缓缓的通过电话流入你的心房?”她哀怨的说。
  “别这么说!我怎么想到《午夜凶铃》了?”
  “绒布,就让我再为你唱一次歌吧。说,你想听我唱什么?”
  “那就唱《血染的风采》吧。”我沉吟片刻说。
  结果她唱了一首《爱与痛的边缘》。她的歌声委婉而凄惨,令我毛孔倒竖,同时开始不断的流鼻涕。我知道我又要开始经历漫长的感冒了。同每个身体虚弱的人一样,我的感情也脆弱不堪。我知道这是那个小蜜的一个伎俩,我怀疑她在深圳遭遇了若干次的感情失败,现在她开始怀念我这个老旧的情人了。
  她告诉我,去了深圳以后,她一冲动就买了一栋洋房以及一辆法拉力跑车。她特别强调说,她的这次冲动行为是受潜意识指使的,本身她就恐惧一个人住过于宽敞的房子,同时她自己也不会开车。我开始变得兴致勃勃,当然在口舌是我丝毫不让步。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找一个司机兼保镖,同时你发现我特别合适,对吧?”我说。
  在我生病的漫长日子里,小花充当了照顾我饮食起居的保姆类角色。她任劳任怨的作风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她无微不至的呵护下,我感觉自己就象是一只正在丧失着野性的狼。有时候我心情舒畅的躺在床上忙活,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怀疑自己会一直这么躺下去,一直看着这个庞大的身影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这将是我平淡无奇的乏味的一生。而在半夜,那个置身天涯的小蜜则坚持不懈的做着我的思想工作,比如她告诉我,她的洋房依旧空旷,她的法拉力依旧崭新,依旧没有人驾驶。
  我发现一个男人千万不能落入两个女人的股掌之中,即使这两个女人再平庸再愚蠢,她们都有把握把你逼入精神崩溃的绝境。在某一个晚上,我终于做了一个充满着象征意味的噩梦。在梦中这两个女人发疯的争夺我,最后还用上了剪刀。我大汗淋漓的喝住她们。我说:“别剪我,干脆把我克隆一个算了!”
  在夜晚我一般会思念那个遥远的富婆,而在枯燥的白天,我非常想念那个厚实的身影。只要她没来,我就会迫不及待的打一个传呼,上面通常这样留言:“死哪里去了?”大概过半个小时以后,那个胖丫头就会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一边换拖鞋还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某一天我终于准备要当机立断的切断情丝了。在一个凉爽的下午,我和小花坐在床上看电视。我突然问:“你好歹也跟随我这么多日子了,说说,看上我什么了?”
  “看上你什么了?”她饶有兴趣的看我一眼,“你这个同志的发问很尖锐,说实在话,我也正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我没这么惨吧?呵呵。你起码也得给我编几条优点啊!别忘了,我还是病人呢!”
  “要编也得捱上边啊!哦,我就这么编了,出门被汽车撞死怎么办?”她很无辜的说。
  我气愤的拧她的胳膊:“严肃点!我没优点还没缺点吗?据说女人爱上男人,一般不是爱他的优点,而是爱他的缺点,要不然怎么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呢?”
  “臭美吧你!谁说爱你了?”她不屑的说。
  “不许笑,要很正经的说!”我开始在手上使劲。
  “好好好!”她一边求饶一边挣脱了我。她盘腿坐在我的对面,凝视着我,神情肃穆。
  “要说吧,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了……”
  “你哪儿这么多废话?”我恶狠狠的打断了她。
  “这是酝酿感情呢……要说吧,我喜欢上你,第一,是喜欢你懒。你说你那可真叫懒!你看你那衣服,那可真叫脏!放锅里一煮那就是一锅油花飘荡的开胃汤啊!再说你那袜子,聚集了数十天的污垢,放在桌子上都能立起来!”
  “哦?还有呢?”我笑吟吟的说。
   “第二,我喜欢你会打人。上次你二姨她小舅子跑到你这儿喝酒,喝醉了和你掐起来。你看你一大耳光就把他扇到郊区去了。你说你打得多利索多准确,还真正做到了大义灭亲!”
  “哦哦?还有呢?”我开始有点笑不出来了。
  “第三,我特别喜欢你脸皮厚。你说你长得也特别像好人,但是,然而,一贯喜欢坑蒙拐骗。上次我劝告你,就你这年纪,就你这小模样,你就别去大酒店去骗人家外国女宾了,这给咱国家抹黑啊,再说了,万一人家也是第三世界的,那就伤害阶级感情了。你还争辩呢,说什么骗外国洋妞条件是差点,但是也可以考虑去诱骗乡镇女企业家……”
  “住口!”我大喝一声。我怒不可遏,但是又无从发火。
  “我说,你就真找不出我的什么优点?”
  “恩,人家一不小心说了实话了。”她羞涩的低下头。
  “哦哦哦?赵小花同志,我很严肃的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突然抬起头,眼睛看着我,一瞬间神采奕奕。她沉默一会,呵呵的笑起来:“什么爱不爱的?咱老百姓不懂!把灯一关,那不就是爱了?”
  “我靠!比大老爷们还粗糙!”我骂了一句,“你总得有个什么企图吧?”
  “企图?有。主要是你条件困难点,我条件也困难点,咱们凑一块也算是穷帮穷吧!”
  我心烦意乱的把电视关了。
  “不看了不看了!这臭烘烘的新加坡电视剧你也喜欢看!你说你什么品位啊?”
  她翻身又把电视打开。
  “咋了?新加坡电视剧是不好看,里面的演员特难看,我看了对自己特别有信心。”她意气风发的说。
  “是是是!我知道你不象我,你的优点特别多!”我说。
  “比如说,我的胸怀就比你宽广。”她说。
  
  寒冷的冬季已经到来。我陷入痛苦的抉择中而不能自拔。我得承认我本质上是喜欢小花的,自从她到来之后,我发现我的嘴皮子利索了很多,我开始体验到争辩的乐趣。同时,我开始发现不被责备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依旧懒,依旧无所事事,依旧傲慢自负。这些毛病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珍惜着并纵容着。自从某一天下雪以后,小花开始筹划着结婚。她首先买了涂料把我的房间粉刷一新。虽然我坚决反对,但是,她仍一如既往的忙碌着。或许在她看来,幸福的时刻将会在新年到来。
  而远在深圳的小蜜则渐渐失去了耐心,她提醒我,在新的一年到来时,她肯定不会让她的大洋房继续空下去,同时,她也不会让那辆法拉力成为一堆废铁。我知道她的意思。
  公元1999年的12月31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我站在阳台上,伤感的看着掌灯结彩的街道。这个城市的人们正在为新千年的到来而兴奋着,他们都穿上了崭新的衣服,象蚂蚁一样在街道上窜来窜去。我看见还有一大堆新人聚集在下面的广场上,估计他们准备在举行一个有纪念意义的集体婚礼。由于他们的衣裳过于单薄,他们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是他们脸上的笑容令人陶醉。
  幸福是别人的。是的,我要告别这个城市了。我已经做了选择。
  中午的时候,小花捧着一大把玫瑰回来了。我上去拥抱了她,说:“胖妹,我今天下午要去一次深圳,是为了业务,你知道我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业务的。”
  她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着说:“不会吧?不会是趁着过元旦跑到特区砸银行吧?”
  “瞧你说的!我早就沉思过了,准备在新世纪做个正经人呢。”
  她手忙脚乱的找花瓶。“你说这花怎么这么贵呢?我算了一下,这一枝花顶得上一斤五花肉呢……对了,完了,我忘了买肉了!”
  趁着她买肉出去了,我迅速拎起准备好了的皮箱向外狂奔。我甚至不敢看一眼那已经焕然一新的家。我知道,只要我跨出这个门,我就不可能再回来了,我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以卖酱油为生的胖女孩的身边。在机场的大厅上,我焦躁不安的看着手表,计算着办手续的开始时间。我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出一对翅膀,飞过这个城市,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同时,我的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痛。彻骨的痛。
  突然间,我看见那个赵小花出现在大厅上,她失魂落魄的向我跑来。她还穿着那件很不合身的肥大的衣服,在衣冠楚楚的人群中,她显得滑稽而狼狈。此外,她的手里还拎着一块五花肉。在我目瞪口呆的时候,她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
  “你要离开我,是吗?你说,你是不是要离开我?”她脸色白得吓人。
  我奋力挣脱着她。在慌乱中我不小心扯下了她的一个套袖。周围的人开始打量着我们,窃窃私语着。
  “你听我说,我们不合适……你知道我们不合适!你何必逼我?你知道你不爱我!”
  我终于摆脱了她,一路小跑向洗手间跑去。她则吃力的追赶。我冲进男厕所里的一个马桶间的时候,她刚好从我背后抱住了我。我看见一个小便的老外吃惊的瞪着我们。
  “我爱你!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她大叫着。
  “你疯了!”我咆哮着。
  我反手一掌,她缓慢的瘫坐在地上。她的手捂着脸,我看见她的指逢间有一缕鲜血正流了出来。她哭了。她无声的哭泣着。由于激动我浑身颤抖起来。
  “你打我了,你打我了……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就在几个月以前,我曾经幻想着,我可以在某一天对你说,我爱你,可能有鲜花,有很温暖的灯光……我实在想不到,我会在一个厕所里对你说了这三个字……我实在是想不到。” 她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对我笑了一下。“好了,我说完了,我要回去做饭去了。你也别误了飞机。”她捡起了那块五花肉。
  我突然抱住了她。她仰着头看我,泪花盈盈。
  
  故事终于讲完了。最后的结局是,我和赵小花快生活在一起了。我依旧喜欢和她斗嘴,依旧懒惰,依旧傲慢自负,她依旧那么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很快乐。当然,有时我还会感到一丝淡淡的惆怅,这时我会指使小花火速为我沏一杯好茶。爱情是那伙雅人折腾出来的名词,还是俺家小花说的好,咱不想别的,赶快折腾出一个孩子来,那就更快乐了。
  
  danaliu的日记 2002-10-24 晴
  
  
原文2002-10-24 发表于163随缘常喜心情日记  浏览:1241
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4/4/29 14:48:17

新增文选
最新文选Top 20
爸爸梦里见到爱女(收藏于2004/6/19 20:00:03
爸爸痛悼爱女(收藏于2004/5/20 18:44:52
三姑为我的侄女——刘振洋送行(收藏于2004/5/3 9:40:42
把拔写给天堂的老婆和儿子铁蛋(收藏于2004/4/29 15:41:41
随缘常喜(未出世的铁蛋)给把拔的一封信(收藏于2004/4/29 15:38:00
随缘常喜灵蛛(转载,好的东西要一起分享)(收藏于2004/4/29 15:24:10
随缘常喜心存感激(收藏于2004/4/29 15:22:51
随缘常喜爱情热伤风(收藏于2004/4/29 15:21:51
随缘常喜雨夜,一个人回家(收藏于2004/4/29 15:20:59
随缘常喜我们的情歌(收藏于2004/4/29 15:19:00
1/2页 1 2 向后>>


访问排行Top 20
三姑为我的侄女——刘振洋送行(访问2046次)
妹妹对姐姐的思念!(访问2019次)
妈妈妈妈想你呀!我的女儿!(访问1559次)
爸爸痛悼爱女(访问1529次)
爸爸梦里见到爱女(访问1343次)
把拔写给天堂的老婆和儿子铁蛋(访问1313次)
随缘常喜老公的生日(访问1270次)
随缘常喜厕所里的爱情(转载)(访问1242次)
随缘常喜可悲(访问1207次)
随缘常喜永远的宝贝(访问1188次)
1/2页 1 2 向后>>
文选评论
一个北京人文选评论(评论于2018/1/14 11:58:51

注册|登录|帮助|快捷
Powered by Netor网同纪念,2000-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