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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灵光

爸爸,我想您!

hong

  
  爸爸,昨夜我再次梦到了您,梦见您回来了,梦见您来学校找我,当时我正在机房准备做课,您推门进来,和先前一样,精神很好,面带笑容,见您进来,我忙把您介绍给组长沙老师,您见屋内人很多,便说到外面等,边说边退了出去。当您关上门的一刹那,我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不由说了句:真是见鬼了。可沙老师却说:“不会的,我刚才跟他握手时,他的手是热的。”听了这话我别提有多激动了,“是爸爸回来了!我爸爸真的回来了!”我边说边冲出了机房,就在这时梦醒了,此时的我眼角依然挂着兴奋的泪水,我起身来到窗前,凝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眼前浮现的仍然是刚才的一幕幕,梦中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令我很难也实在不愿相信那只是个梦,爸爸,我想您!
  
  记得在您住院的那段日子,为了听您说话,为了说话给您听,我整日整夜在您的病床边守护,紧握着您的手。眼睛疲惫不堪,手脚酸痛,终不肯放手,生怕您醒的那一刻我不在您的身边。但最终,也没能留得住您,死神无耻地把您从我的身边夺走,只留给我无尽的思念和悔恨。爸爸,我无法忘记您孱弱的身体蜷曲在病榻上的样子,无法忘记您种种的音容笑貌。我心里关于您的记忆堆积如山,只要稍稍开启一点缝隙,它们便争先恐后,鼓涌而出,而我根本无法遏制。我想起您夹着课本匆匆走在路上的身影,想起您坐在桌前熟练地操作着电脑,想起每次我回家,早上您站在阳台上挥手送我离去的情景。家里到处都有您留下的痕迹:您下过的象棋,您用过的茶杯,您坐过的椅子依然有您的气息,厨房里您的身影仿佛还在忙碌。就是这样,您的形象如同汹涌而来的潮水向我联翩袭来,一切都象刚刚发生,仿佛您仍在我的身边,回头即可看见您。然而您已经不在了,不在这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了。爸爸,我想您!
  
  爸爸,您离开的前一天,因知道您只能吃些流食,我特意跑到华普给您买了小电饭煲,想以后每天亲自煮粥给您喝,晚上赶回病房,本想陪陪您,可您坚决不让,说我忙了一天,让我回家休息,见您无丝毫病变的征兆,加上要赶回昌平的班车,于是我匆匆的走了。谁能想到那竟然是我们父女永别前最后的缘分,我甚至想不起您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第二天一早,当我接到您病危的电话时,我真蒙了,我恨不得马上飞到您身边,但是太远了,也太晚了,当我见到您时,您已安详地躺在那里,身上已不再有那些令您厌烦的的管子,眼前的您仿佛是在熟睡,那么宁静,那么慈祥,我实在不忍心打搅您,静静的跪在您床前,双手轻轻地捧起您那因输液而布满针眼的手,把它贴在我的脸上,我感到了它的温热,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顺着脸颊滑落到您那由于失血而变得有些苍白的手上,以往,多少次在我难过的时候,您就是用这只大手为我抹去脸上的泪痕,但今天以后却再也不能了。爸爸,我真后悔,爸爸,我想您!
  
  爸爸,我无法不想起对您的亏欠。从小是您把我带大的,我童年的记忆满含了和您在东北的那段时光,记得那时我只有三岁,在大人看来生活是艰苦的,但在我的记忆中却是充满快乐的,那时的您因受批判被下放到工厂劳动,每天我会被从墙头递到墙里(因不许小孩进工厂),在车间里我时刻跟在您身后,虽然每天吃的是高粱米和贴饼子,睡的是光板的长凳子,但年幼的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什么是苦,因为您的爱时刻包围着我,为了给我增加营养,您想尽办法从医院搞来一小瓶鱼肝油,每次吃饭时会在我的饭上滴上两滴,这在现在看来算不了什么,但当时对我来讲却是最好的奖励了。为了培养我的动手能力,您手把手的教我缝扣子,在一块信封大小的小布上密密麻麻的缝了很多各式各样的扣子,以至于三十年后的今天当有人夸我手巧时,我仍会和您当初对我的这种启蒙联系起来。记得有一次,您劳累一天回到宿舍,见崭新的床单上赫然出现一个口子,顿时很生气,因为那毕竟是我们唯一的床单而且是新的,但当您得知我是为了想尝试剪子是否能剪动布时,您本想打我的手放下了,代之的是父亲的疼爱与宽容,这件事永远印在了我当时年仅三岁的记忆中。爸爸,我想您!
  
  爸爸,当您病危后,医生说治愈您的希望几乎是零,且花费甚巨,劝我和妈妈不如让您早日结束,我诧异而又愤怒,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和妈妈都不会放弃。是的,绝不放弃。即便有一千条理由让您早走,也有一条理由把您挽留,这个理由胜过一切,那就是-----我们爱您。但是现实是如此的的残忍,每次在病床前陪您,我总是紧紧握住您的手,让您感到我的抚慰。然而除此之外我还能为您做些什么呢?我无法分担您的病痛,我甚至不敢与您的目光对视,从您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您对这个世界的依恋,对生的渴求,我多么希望能用自己的寿命来留住您即将离去的脚步,然而这也只是个妄想,心里有的除了无奈还是无奈。病痛的折磨让您不止一次的想停止输液,拔掉那些插满您身体的管子,就这样结束您最后的痛苦吗?女儿实在没有这份勇气,面临从未有过的两难选择,我知道,怎样选择都是错。 在您生命的最后一刻,女儿报答您的竟然是残酷的治疗。我诅咒,诅咒这残酷的治疗。爸爸,女儿好傻,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离我而去,总是忙于追求那些其实很虚浮又很无聊的东西,却忽略了生命中最真实也最宝贵的情感。我错了,爸爸。但这种悔悟已来的太迟了,真的太迟了。爸爸,我想您!
  
  爸爸,您离我而去了,永远的离我而去了。可是,直到今天,我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常常走在路上还在寻觅着您的身影。女儿自认是理智和坚强的,也明白永生是荒谬的。然而,一切如此的突如其来,却将我所有的理智和坚强击得粉碎,让我经历如此刻骨铭心的悲痛。陆军总院那间肃穆的告别室里,一样的哭声和泪水中包含的应是不同的伤痛和悲哀。爸爸,女儿的悲哀是对您求生不能的悲哀,是失去完整家庭的悲哀,是为您深受病痛折磨女儿却无能为力的悲哀,是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再如您一样爱我的悲哀。爸爸,女儿来看您来了,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此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爸爸,我想您!
  
  爸爸,您走了,带着女儿深深的挂念,留给女儿永远无法偿还的遗憾。女儿总是想来日方长从容尽孝,可惜女儿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生命的短暂,忘了世上有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忘了世上有些东西永远无法弥补,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爸爸,今夜,就在今夜,窗外月光凄冷如霜,女儿在您的像前深深忏悔。让女儿为您暖上一壶上好的加饭酒,让女儿再和您说说心里的话,让女儿在您的面前尽情流一次泪。今夜以后,女儿将收起所有的悲伤。爸爸,我们现在都很好,妈妈有我们照顾,您放心吧!有些事情,虽然女儿醒悟的迟了,但还不算太迟。
  
  爸爸,如果有轮回,来生我还做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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