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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水的记忆

思念

张彦

  其实这只是一篇思念。
   城市的绿地点染着翠色,道路两旁的冬青清亮欲滴,湖边的杨柳柔嫩枝颤,郊外的农田黄花灿烂。
   又是清明时分。
   天仍是那样的阴沉,雨仍是那样的细绵。就是这样的天、就是这样的雨,我的祖母入土安息了。
   十年了,我亲爱的奶奶,你好吗?
   我是由祖母带大的,作为曾为童养媳的祖母,年纪并不大,岁月的沧桑似乎也未给她留下太多的皱纹,所以很多人以为我是她的小儿子,也许正因为如此,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她也是幸福的。直到她去世以后的这些年里,我才愈加感受到她的痛苦、抗争和无奈。
   祖父离开她的时候是一九三七年,日军侵华,祖父随工厂去了重庆。那时祖母才十五岁,带着一个刚出世的孩子——我的父亲。多少年后,当我再次欣赏《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时候,才深深体味到那其中的苦。幸运的是我的祖母没有选择素芬的结局,她顽强地、艰难地活了下来——拉扯着我的父亲。
   祖母的一生很苦,但她却极少说。记得一九七六年的秋天,巨人逝去,极少流泪的祖母哭着说:“要不是他,我们那能过上这种日子。我们的日子真苦呀。”当时我才十二岁,虽不能理解,但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记忆中。
   祖母是个刚强的人,她没有一般女人那样的唠叨,没有一般女人那样的叽喳,没有一般女人那样的小性,更没有一般女人那样的软弱。她一生都没有一个固定的工作,为了生计东奔西走。她跑过码头、做过生意、带过孩子……父亲初中毕业以后来到永利亚厂工作,祖母也从城里来到了这个小镇。九○年我调到市里来工作时,我就曾想等有了房子,把祖母接回来。却未曾想到半年以后,她永远离开了我。八十年代以后,两岸关系松动,台湾不断有人回大陆探亲访友。父亲从他舅舅那里得知了一些祖父的信息,于是也托人打听一下他的父亲。祖母对此一言不发,默默地任由他人去忙碌。只是我觉得她比以前少了些话、比以前忧郁了些。现在想来,其实这种郁闷一生都伴随着她,而郁闷的心情加上所处化工城的污染,也许就是她早逝的原因吧。
   祖母去世的时候才到六十八岁,从没什么大病的她突然倒下了。癌症肆虐着她的肌体,吞噬着她的健康。病痛的折磨使她向自己举起了刀,但却无力结束生命。多么残忍的癌!那时我刚调动工作,终于抽空回到家里。“我的肉,你可来了!”我的泪夺眶而出。
   祖母一直就是我的保护伞,即使我做错了事,她在批评我的同时也总是袒护着我。好吃的、好玩的,总是留给我。为了我的婚事,她甚至变卖了伴随一生的耳环,尽管我并不缺这一百元钱。她处处为我着想,临终前还对母亲说,她最不放心的是我,怕我过的日子苦,因为那时我收入在家里是最低的。尽管如此,多少年来,我从未听祖母象现在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那样叫过什么心肝、宝贝。而今天,这一声喊——已经是含糊的声音,怎不令人心痛、心碎!
   那是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一九九○年十一月十六日。
   无力的、痛苦的、呻吟着祖母,躺在床板上,等候着死神的降临。教友们为她吟唱着经文,她的孙儿为她抚摸着双腿……窗外,红日渐渐地消失,只留下几缕殷红的霞光。望着这红霞,祖母的渐渐地停止了呻吟。她去了……她的眼睛依然注视着霞光,霞光却也消失了,黑夜降临了……
   我相信,祖母是随着那霞光去的。
   九五年春,祖母的墓迁到了公墓安葬。这以后,每逢这一天和春节,我总是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献上几束祖母生前最爱的菊花,在祖母的面颊上送一个轻轻的吻,再告诉祖母一声“我很好”。
   真的,我很好!亲爱的奶奶,你好吗!那美丽的霞光一定会接你到另一个、美好的世界!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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