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469号馆文选__亲友悼文 |
张国荣去了。 记得前年他替《号外》拍摄了一辑封面照片,在观塘旧工厂大厦破烂的拍摄现场和他倾谈了一阵,之后看了他惹人争议的演唱会,写了一篇感想文章,标题就叫《暂别张国荣》,跟着便再也没有碰过面,想不到来到今天要在这里写的,却要从暂别变成永别。 暂别和永别的分别,真的是差天共地的两个国度。试想像当你有至亲去世,你站在火葬场的大熔炉前,正犹豫要否按下那个电掣,让至亲从此烟飞成灰,那种内心挣扎痛苦无助的程度,大概就是暂别和永别的分别了。然而,没有多少人真的明白这个分别。于是大家便和自己在这世界应该珍惜的至亲朋友,经常处于一个暂别的状态,大家自私的各忙各的,到有一天当暂别变成永别时才来后悔。其实Leslie的轻生,应该要被视为一种对世人的警惕。 首先当然便是我们无论有多忙碌,多为生活的巨轮所鞭策,都要腾出现实的时间和心灵的空间去关心身边的人。 然而更重要的,是他选择这一条不归路的愚昧不智,实在不应得到美化。这些日子听到对哥哥歌功颂德的说话太多了,但对他采取了这样的决定却绝少提出反省的忠告。当然,Leslie因为患上抑郁症所经历的痛苦实不足为外人道,我们亦永远无法了解当事人做这个决定时是有多绝望无助,然而这样并非便能对Leslie的行为网开一面。 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说,如果Leslie的轻生并不能为大家带来什么启示的话,那么Leslie的死便实在太过没有意义了,对吧?! 至于你问我自己对Leslie的死有否后悔的地方,那大概便和那次在破烂的旧工厂拍照时与他的对话内容有关吧。记得我问Leslie在整个演艺生涯里头差不多已到一个什么都试过的境界了,还有什么想做的吗?他的答案正如许多媒体已有涉猎过,是的,便是拍电影做导演。 Leslie便是这样一个永远对每一种物事都拥有个人意见的人,无论你同意与否,都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有自己一套完整的观念。这除了是完美主义在作祟外,更多时是Leslie本身的性格使然,他是那种我行我素懒得理旁人看法的人,而当你要高傲的漠视别人的看法时,最重要的条件是你本身已经有一套完整原创的看法。 所以记得当时我和Leslie说,他可能天生便是要当一个导演的人,而且在经历过人生的起伏后,是时候将自己对生命生活的一套看法借电影的语言演绎出来。事实上,我从来便觉得当一个成功的导演,没有40以上的岁数是很难的。因为你根本连什么叫感情什么叫生活都可能一知半解。 那次和Leslie谈到最后,我还邀请他尝试为《号外》做客席的创作指导,构思一辑特别的内容,主题由他决定。可惜那次是他最后一次演唱会的尾声日子,他说演唱会过后便会飞往外地放一个悠长假期,我说等他回来再谈,可能是假期太长的关系,结果不了了之。 为了Leslie的死我只在《东方日报》的专栏写过一篇文章,内容却是围绕完美主义的人对生命的看法,记得那时我写道,Leslie的死令我联想到一个崇尚完美的人,是不能忍受自己年华老去的模样,就像一朵花当盛开的时候便是最美丽的,如果要留住那一刻的美丽便要趁盛开的时候毁灭它!不然便要忍受花儿枯萎的惨况。 Leslie的死当然造就了一次永恒的张国荣,因为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和他终老看见七、八十岁的张国荣。而我要很坦白的告诉大家,有时当想到这一层时,内心竟然是有点欣慰的感觉。与其看着Leslie受抑郁痛苦折磨,作为他的朋友他的忠实拥趸,我们当会有一刻是宁愿他就此了断吧! 看我写这篇文章的立场冲突,便可以看到人真是矛盾的动物。也许这便是为何对某些人来说,人生充满快感,生命太短。但对另外一些人来说,生命太长,恨不得乘早离场。 (黄源顺,香港人,《号外》杂志主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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