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3月27日我和大哥、小妹、小兵一起去你的坟上祭扫，已经多年没有四个人一起去了，今天一起去，感觉很亲切，很平实，一种温暖的感觉。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雨倒是下个不停，可并不见行人断魂，只见匆匆而来，上香便走，哀思的寄托似流于形式。爸爸，我还是在此与你聊聊，以寄托我深深的哀思！ 　　须臾间，你离开我们已三十多年了，今天儿子跟你说话，已是两个老人间穿越时空的对话了。昨天与秋萍去金陵东路走走，看到些旧物、旧景，感叹人生之短暂。我说物是人非，一晃一辈子过去了。是一辈子！不是十年八年。一晃十年八年，那就还有得晃；而一晃一辈子，那就没得晃了，是结束了。爸爸，这人生怎么就这么短呢？ 　　现在老了（与你说老了，是不是有点奇怪呀。），常常会想起过去的一切，想起你，想起有你的岁月。那时生活并不好，社会对我们家也不公平，可那是质朴的生活，我们是快乐的。记得吗？有一天你下班回来，我们突然拉亮了新装的日光灯，以前亮了多年黄色的屋子，一下子变成了明亮的白光。你当时有多高兴啊，是多么的自豪于自己儿子的能力啊！爸爸，我知道，在几个孩子中，我是你所不喜欢的一个。然而，我依然清晰地记得，你带我到处去看中医，治疗我从小就有的尿床的毛病。这是父亲对孩子的关爱！我还记得我们两一起用铁皮打包带修床的情景。那时我们家穷，棕绷床的棕绳断了也没钱去修，你就自己想办法，用铁皮打包带来代替棕绳。你的手劲真大啊！竟能把铁皮打包带拉直拉紧。我是你的助手，在你拉紧铁皮带后，我就把钉子从你预先在铁皮上打的孔里穿过去，钉在床框上。我们干这活要半天的时间，会引来许多人观看，也引来许多的称赞声。大家都说你的办法好，说你的手劲大，说我人小却会干活。好想好想回到那一刻，去感受你的大手劲，去体验自己的渺小你的伟岸。 　　 还有一件事，是我刻骨铭心的，无法忘却的。 　　那是在我将要去农村插队前的某一个夜里。那天傍晚，你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被屈辱了一天的灵魂回到家中。你一言不发，默默地吃饭，然后不停地抽烟。烟雾弥漫着整个屋子，压抑着每个人。谁也不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在无声的平静中，大家默默地上床睡觉。半夜，我被一阵轻轻地低沉的说话声惊醒。你和妈妈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只感到了你声音的悲怆，你深沉的叹息。妈妈在轻轻地抽泣。我在不安中屏息，在恐惧中颤抖。我不敢动，也不敢出声，在压抑的黑暗中紧握自己的小手。忽然，在可怕的夜色中，轻轻地飘过你那句我永远忘不了的深沉的话语，“你带着孩子们好好过吧，我不想活了”。“哇……”的一声，我紧闭的双唇被巨大的惊愕冲开了一条缝，发出了轻轻的哭声。只一声，轻轻的一声，却像一个巨大的磁场，立刻凝固了一切。你不再说话，妈妈不再抽泣，我也不敢再发声了，死一般的静寂笼罩了整个空间。许久，许久，你的大手落在了我的头上，那是多么温暖而巨大的手啊，它遮挡住了我头上一片不可知的恐惧，我的头在怕怕中躲进了一个安全而温暖的包裹中。 　　“听说你要去安徽插队？”你轻轻地说。 　　“是的”我轻轻地应道。 　　“嗯，好好干，不要闯祸。”你叮嘱道。 　　 　　一切就这样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夜依然是静静的，金陵东路依然静静的，整个上海、整个中国依然静静的，谁也不知，刚才在这一片静寂中，在中国上海金陵东路的一个小屋里，一个幼小的心灵却被刺上了永恒的伤疼。爸爸，我在想，当时你一定是感到了你的大手对我们的重要，感到了生活需要延续，想到了妈妈一个人的悲凉。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只知道后来你还是带着这个家走了下去，走到了慢慢好起来的时候。遗憾的是，在一切都好转起来的时候，你却走了，走得那么早，那么匆忙，那样让人难以接受。爸爸，我们真的好想你. 　　回忆了许多过去，来说说现在吧。 　　爸爸，妈妈的脑子越来越不行了，我们她都认不出来了，连你也不记得了，但她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可以说没什么病。你放心吧，小兵和宝妹会照顾好妈妈的。我们也会常回家看看。 　　我们大家都很好，我们兄妹都已退休，大哥、小妹、小兵现在还在做些事，我是什么也不干了，在家看看书，弄弄花草，就等着哪天去你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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