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1日的夜，大概10点半了。在摇晃的车厢中醒过来，知道到了河南。 　　身边同行的人们大多睡去了，我却忽然清醒得很，于是从卧铺中坐起来，透过厚厚的玻璃， 　　看外面浓黑的空间。 　　那是郭嘉生身之处，他曾经真真实实生活和行走过的地土。 　　 　　夜色很浓，没有星月。当瞳孔的扩散已经适应窗外的暗色，便依稀可以辨出农田和村庄。然 　　而全是墨黑的模糊的景致，看不分明。偶尔经过一两个小镇，阑珊的灯火忽地浮现眼前，犹 　　如黑暗中蹦出一簇火花，绚烂美丽。但大多数时候，仍然是农田村庄、村庄农田。农户门上 　　点着灯 ，在深浓的夜色中兀自亮着，孤单，很安静。此外一切的一切，都是黑色的。 　　 　　 　　有一户人家，给我极深的印象。 　　那大概是距离铁轨30米远的地方，一片暗淡的竹林后面，是不太大的院子。亮着灯。 　　我那时忽然感到莫名的熟悉，不知道这景致曾在哪儿见到过。我沿着深邃的记忆苦苦搜寻， 　　如同想要从暗海中拉起锈迹斑驳的铁锚。但记忆那样混沌暧昧，让我找寻不着。又或者本就 　　没有关于这景致的记忆呢？又或者那熟悉的感觉是凭空而来的呢？ 　　也许是的，我想。 　　是的，是有那样的东西的，第一次见着，就让人觉得早已熟识，正好像郭嘉这名字。 　　只是不知道，这儿，这样朴素的不分明的村景，是否也为那一千八百多年前的羁旅人看到过 　　呢？在深夜中策马的清瘦军师，是不是也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忽然回头，却看到一处似曾 　　相识的院落和一朵安静开着的灯烛，让他感到莫名的亲切与快乐呢？ 　　是的，是的。 　　因为这儿，是他生活过的地方啊。这儿的一切即使改变，但土地本身却依然存留，看一代一 　　代不同的人们经历一个个相似的故事。有土地，便有家，便有院落和灯火，便有那些在夜晚 　　看见这土地的孤身的旅人。无论相隔多么久远的时空，他们在旅途中看见的夜的景致，以及 　　看见景致时候的被温暖的羁旅的心，会有什么差别么？没有的。没有的。没有的。 　　人已改，情却是相同的。 　　 　　离郑州逾近，楼房也逾多了。每栋楼中，总有几户还亮着光，在夜色中点缀起房屋的轮廓。 　　这些楼房，大抵是一个模样，有些老，有些旧，很像童年时候住过的地方。 　　这让人感到亲切。 　　于是情不自禁地去想，住在那房中的人，在干些什么呢？是孩子在夜读么？是夫妇依偎看着 　　电视么？是母亲在为一家织着毛衣么？是老人独坐着回忆过往么？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过客，都会喜欢猜测路过的有光的房间中的人们的生活。但在那样的 　　暗夜里，在同行的旅客都在熟睡的时候，一点灯火，和那灯下的不相识的人，却真的能够温 　　暖一个异乡人的心。 　　于是我切愿，切愿被温暖的不止我一个人。我切愿在一千八百多年前，在无数个远征异乡的 　　夜里，那些浓黑中行军的时刻，清瘦的军师骑在起伏的马背上，能忽然读到一点点的明亮和 　　明亮背后的人的信息，能被感动，能消去思乡的冷和孤寂。我切愿在有那么几处房屋，有那 　　么几个不愿睡去的人儿，点起灯火，照亮他的心房和眼睛。 　　我切愿这是真实的，他是快乐的。 　　 　　 　　郑州过了。火车向着陕西飞驰而去。 　　11点了？又或者12点？我不清楚。我只是仍然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一千八百多年前， 　　被叫做豫州的土地。 　　我是喜欢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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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置 修改 撤销 录入时间：2005/2/17 0:1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