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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园网上纪念园区__天地间依然有你在行走——徒步壮士余纯顺纪念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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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楼近宇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去罗布泊立碑
  
   去年十月,余纯顺生前好友,大千美食林的老总黄海伯和电视台编导宋继昌等发起,前往西域荒漠罗布泊,为长眠在此的余纯顺竖立一座永久性的纪念碑。碑上“余纯顺之墓”五个字,是由市委副书记龚学平题写的。
   其时我正在电视台实习,此行我的任务是摄影,要把这次活动的整个过程记录下来。
   此后的半个月里,我们一路风尘来到神秘、荒无人烟的罗布泊,为余纯顺竖立起一座纪念碑,限于地理环境的限制,其艰难可想而知。在这半个月里,我是摄像、泥瓦匠兼帮厨,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一人干着几份工,每天都累得倒头就呼呼大睡。难得有空余的时间,我就记一点日记。
   回上海以后,在“大四”紧张的学习间隙里我还会时不时地把这小本子拿出来看看,它让我记忆起在罗布泊,那种浪迹天涯的日子。
   罗布泊是在七十年代才干涸的
   飞机经过5个多小时的飞行,慢慢地降落到乌鲁木齐机场。“沙漠王”赵子允亲自来接我们,宋继昌和他是老朋友了,很爽地叫他赵工。赵工为我们安排了食宿。吃过晚饭,已经是北京时间二十一点多了,这里和上海相差两个时区,当地的乌鲁木齐时间应该是十九点多。
   晚上,聚在房里我们抓紧讨论进罗布泊的具体事宜。说实话,即使是赵工这样富有经验的老地质学家,对在罗布泊这样的地方施工也没有十分的把握,那里荒无人烟,没有一点可利用的资源,所有的施工材料包括水都需要靠车子运进罗布泊,这也许是史无前例的。台里的小孙早我们两天已经去了库尔勒打前站,不知他是否进行得顺利,替我们做好前期工作?
   第二天早上九点从乌鲁木齐出发,晚上十一点多才到了巴音郭楞州的库尔勒市。
   绕过天山,就是南疆,这里已经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了,除了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脚下就是连绵的黄沙,这里造房子都是就地取材,用这种沙土糊墙。沿着公路是一家接着一家的车马店,有的已经人去店空,破壁残垣,有的还有几个维族女孩站在门口招揽生意,手里拿着毛巾和青菜。赵工告诉我,毛巾代表这里可以休息,青菜代表这里有饭菜招待。
  我特意和赵工挤在一辆北京吉普上。年届七十的赵工不愿坐在封闭性能好的小车里,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风沙,他说他三天不在戈壁滩里走,他就浑身难受。也许离了风沙,赵工就不是“沙漠王”了?因为在沙漠里颠沛了一辈子,赵工对这里的地质状况了如指掌,是这里人人尊重的土地神。
   吉普颠簸得厉害,灰土又大,但有赵工这个老土地在,一切就变得有趣起来。一路上他都在讲故事,从楼兰古国的消失到唐三藏西域取经的历险,还有他自己的传奇故事。赵工告诉我,1958年他第一次去楼兰,是从罗布泊游过去的。罗布泊是在1972年才干涸的。直接的原因是70年代初人们为了灌溉农田而建造了水坝,截断了流往罗布泊最主要的干流——塔库尔河。塔库尔河沿岸自古就是有名的绿色走廊,至此销声匿迹。至今赵工谈起来,仍然心痛不已。我无法评判此事,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存而导致了环境的退化,反过来又影响了人类的生存,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在世界上发生。大自然永远是最公平的。它在赋予人类财富的同时也在惩罚人类。
   就这样,一路聊天、打盹、聊天,大家都渐渐陷入了沉默。眼见着太阳在前头一点点没入远处,回头眺望,一轮圆月不知不觉间已挂上天空。
   车子翻过最后一个山头,突然有大片的灯火在眼前出现,闪闪烁烁,疑是银河落九天。库尔勒!这个盆地,这一片灯光,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夜景。
     露天宿营,飕飕的风沙打得脸疼
   我们这次前往罗布泊,队伍庞大,除了我们电视台的三个人外,还有赵工和当地的一名导游,余纯顺生前的朋友徐金玉也一同前往。另外我们还请了四名建筑工人,一共五辆车,载着数以吨计的水、油、食品 、石料和水泥,光那块筑碑用的花岗岩就有一吨多重,车队浩浩荡荡穿沙劈路直往罗布泊。
  从库尔勒出发,一天只走了200多公里。晚上在三十四团场过夜,这是人类在这片沙漠里的最后的驿站。今天,真正的旅程才算刚刚开始。
   一路上非常不顺,一辆东风车跑不起来,抛了几次锚,大伙儿来回折腾,最后只好决定让它原路返回。晚上十一点多我们才找地方扎营,饱饱地吃了一顿烂糊面。掐指一算,明天能按计划到达罗布泊吗?
   此时再也没有手持青菜和毛巾的维族女孩在路边了,也没有简陋的兵团招待所,宋继昌和小刘只能蜷缩在车里过夜,我被赵工怂恿着和工人们一起露营。天作被、地作席的感觉并没有那么浪漫,沙漠的夜晚实在是很冷,飕飕的风挟着沙子吹得脸疼。
   戈壁的夜空是在上海永远看不到的一道风景,月亮还没有升到半空的时候,你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条白色的星带横贯长空,那就是银河,我可以准确无误地辨认出牛郎和织女。怀乡的心情油然而生。
   终于顺利到达了罗布泊。预期要在这里逗留三天。我们搭好了帐篷,发了电,点了火,等着热水。我一个人跑出帐篷,就着外面挂着的灯泡旁记点东西。
   到了余纯顺的墓一看,已经给风沙吹得很不像样了,碑前放着些白酒、米饭什么的,是过路的司机送的。徐金玉到了墓前,禁不住地就大哭了起来。宋继昌默默地站在一边,低着头,依稀能看见他用手掩着脸。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没有人去上前打扰他们两个。这是余纯顺的痛苦也是余纯顺的幸福。有人打亮了车灯,微弱的灯光照在墓地上,平添了几分凄凉。好长时间,黑暗而广袤的罗布泊里都流动着低低的啜泣声。大自然的河流消失了,心泪的河流却来拍击它古老的河床了。我们心里一片黯然。那些雇佣来的建筑工人也是一脸的肃穆和悲哀。人类有很多感情是共同的。
   第二天有些头痛,我以为是昨晚露营着的凉,赵工却说是高原反应。几天没洗脸了,这也是赵工传授的经验,他说厚厚的风沙堆积在脸上,成了最好的保护层,偷懒的我正中下怀。只是脸上黑一条、白一条的,赵工看了说是瓜皮脸的初级症状。瓜皮脸是沙漠中的一种皮肤反应。我没吭声,其实我从小就脸色不均匀,此时更明显而已。
   一路上的雅丹地貌蔚为壮观,几十米高的岩石风化物,形状各异,错落有致地分布着,远远望去,犹如一片辽阔的土黄色怪异森林。走进雅丹,更令我晕头转向,每个风化物都各有不同,但又似曾相识,有的狰狞可怖。要不是有赵工和过去的车轮印,我们早就迷失了方向。
   罗布泊是一个令人害怕的地方。说是在沙漠里,其实这里倒没有什么沙子,几千年来,这个盐水湖不断的沉淀盐碱,就形成了比石头还硬、厚达两米的盐碱壳。罗布泊方圆一百多公里,几乎都由这样的盐碱壳包裹着,一马平川,看不到任何高地和低坑。盐碱在风的作用下变形成一朵朵固体的白色波浪,它包围在你的四周,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指明方向或作为路标,在这里,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晕眩和绝望。
   就要开始正式施工,我开始准备摄像器材。罗布泊的风沙大得很,摄像机的镜头很容易损坏,我把整个机器用塑料包了起来,但愿不要发生什么意外。
     近一吨重的石碑耸立在戈壁上
   施工已经整整两天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成了小工,那四个建筑工人倒煞有其事地指挥了起来,此时此刻我们也只好听他们使唤了。我跟着赵工出去拉料,限于运输能力,我们不可能把所有的建材都运进罗布泊,像一些沙子、碎石料什么的只能就地取材,在沙漠里找。赵工这个老土地,带着我这里装点沙子,那里装点石头,简直像在超市里购物一样,走了大半天,倒又把罗布泊和雅丹逛了一遍。
   我一边干小工,一边做摄像,还担心不要漏掉了什么宝贵的镜头。这是我平生最勤勉的时候,为了抢拍一些空镜头,我常常起得很早,几天下来,倒也拍了两盒带子了。水泥也已经拌了快有一吨了吧。
     工程最难的是安装那块近一吨重的石碑,我们只有三根钢管和一个滑轮,大家作了缜密的计划,把三根钢管架在一起,用滑轮把石碑吊了起来。在无遮无拦的阳光下,一人多高的红色墓碑支撑着广袤的天空和坦荡的戈壁。所有在场的人,相信都不会忘记那壮观的一幕。
   按照宋继昌和赵工的设计,纪念碑、墓志铭和余纯顺的墓地分成三独立的部分,分布在一条长约一百米的直线上,面朝东方,也就是上海的方向。墓志铭是黄海伯写的,大家都说他写得好,一个商场中人居然也有这样儒雅的文笔,也许发之于情而文思泉涌吧。那天赵工站在墓志铭前,把它读了几遍,眼中分明有滚动的泪珠。余纯顺生前探险罗布泊,是赵工预先给他确定的路线,没想到不知是什么原因,壮士偏离了原定的路线,继而遇难。赵工说他一生带队探险无数,余纯顺是唯一一个遭遇不幸的。他让我感到他心中的几分自责。我想余纯顺即便走出了罗布泊,他也许也会倒在另一块神秘而险峻的土地上,这是他从一开始就选择的命运。一个壮士的命运。
  镜头里的罗布泊落日是那么孤独,即使有我们这群陌生人陪伴,依然是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拍完这个镜头,我呆呆的抱着摄像机,坐在地上,不知道想些什么。
   明天就要走了吧。
     陪伴壮士走过生命的旅程
   已是午夜。此时此刻大概已经应该算是过了一天了吧。我们回到了库尔勒。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我几乎泡了一个钟头,贪婪地吸收着水分,浑身的皮肤都起了皱摺。最可怕的是手上,皮肤竟“壳”了起来。听了宋继昌的建议,我把所有在罗布泊穿过的衣服都扔了,一是很难相信它们还能洗干净,二是因为罗布泊曾经是核试验地,担心受到辐射。
  昨天一大早,我们在余纯顺的纪念碑前举行了简短的祭奠。准备拔营时,徐金玉却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哭了起来,她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依然有纯真的爱情。
  我们沿着余纯顺走过的最后一段路程又走了四、五公里,希望能够找到一些余纯顺留下的痕迹。无情的盐碱壳和风沙早就把一切都掩盖了。徐金玉走在队伍的最后,看着她摇摆的身影,每个人都在为她担心。我们知道她的身躯最终会走出罗布泊,但是她何时方能走出自己的心灵?
  我们边走边描绘着余纯顺最后走过的路线,他在这里拍过照,在这里挖取过食物,他仿佛还活着,就像墓志铭上说的:“倒下的是躯体,前进的是灵魂,中断的是旅程,不朽的是精神”。我们陪伴着徐金玉,陪伴着壮士一起走过他最后的生命路程,沉甸甸的心里终于有所安慰。
  《文汇报》 楼近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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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克钧文选评论(评论于2009/6/7 23:29:48
访客无言(评论于2009/6/6 16:4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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