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献_中国古代文献~集部_115606号馆文选__从征实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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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征实录(七)
况清朝近来时势,比十年前日异而月不同矣。且以清朝人事论之。陕西为天下元首,现今西虏倾国入河州地方,方割全陕,清朝若从之则溃裂立见也,若不从之则溃裂立见也。其元首之决坏如此者。湖广为天下腹心,前敬谨之兵精而且多、全军覆没,今洪承畴乌合之众、战败固其宜也。其腹心之决坏如此者。广东为天下手足,现今西宁王攻破肇庆,羊城亡在旦夕,清朝应援之兵,披甲不满三千,是驱犬羊而赴虎群,稍饱其腹耳。其手足之决坏如此者。 更以清朝天时论之。数年河北人民,半付水国;江南百姓,多化魃鬼。河决地震,灾异非常,不啻春秋山崩川竭之征,适符胡元日食星变之惨。圣贤所云,「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其言已明验矣。 天时既如此,人事又如此,政智者观变起之会。然不佞按兵不动者,实欲昭吾明信耳。岂料清朝竟自失策,不以诚心相期,而以诈术相欺,不佞安能更守尾生之愚信而中清朝之彀中哉?用是南北齐发,水陆咸驱,掣其一方而旁及四国。将见吾兵抵吴而吴靡,入浙而浙催,至粤而粤破,动闽而闽瓦解。此非不佞夸言也,实斯时必然之势耳。 又不特此也,江北钱粮皆取给东南,盐课艚粮,关系国命,我师特扼江淮,不特南北截为两断,将见畿辅立毙矣。如春夏间焚毁粮盐诸船,颇见其一端也。乃不虑及此,为清朝谋事者,不亦■〈束〉哉? 且地方各官不为百姓谋安静,而专为国家构难端。至各府县公文塘报,出语不逊,动曰海寇,藉口盘诘,不论真伪,或监或杀。揣其意,以地方不扰,无所恣其狼贪。岂知欲自肥其囊橐,先不保其身家。 不佞用兵十余载,□□大计,蚤已熟筹矣。亦聊用吾兵左驱右驰,使清朝稍知痛痒,地方各官亦□困苦。台台若自度德量力,能与我战,则可速来,一决雌雄;不能与我战,则宜早从吾言,将地方可静,钱粮可输,百姓可安。此实清朝之大利。不佞亦何难再申前信,以舒东南之民命也。惟早图之,勿生后悔』!佟国器复书云: 『日接下游塘报,执事袭破清漳,连陷各邑,不佞深为惋惜。以垂成之抚局,尊翁苦心呕血,而一旦决裂至此,将以为得计乎? 二十日之夕,周令賫到手书,篝灯展视,知台台于顺逆存亡之机,不终懵懵,而父子兄弟之情,尚不忍遽契然也。 我皇上定鼎以来,不专用兵,德威所讫,无远弗届。东至于高丽、洼儿哈、鱼皮诸国,西至于插汉、■〈犭回〉苗诸国,南至于土苗、洞蛮诸司,北至于河套、海西诸国,率皆慕义向化,稽颡恐后。即如孔、耿、尚、吴诸藩封,无不荣膺茅土,专任一面,君臣之情,亲于父子。而来书惓惓于信诈之间,是自疑贰也。天时人事,哆口而谈,骄蹇满纸,殊甚喷饭。不侫略一折之。 大凡开创之初,久而后定。即如周武之一戎衣,犹因小腆未靖,作多士、多方八篇以晓告之。楚粤弄兵,不过地方杀运未除,致烦王师戡定耳。近报执馘献俘,风飈箨卷。至西人入河州一事,全无影响,而台台伏处海滨,见闻不远,一二游食之徒,好事造言以相簧鼓,此如山村野落,传说市井,咄咄称怪,而不知其无稽也。至于河北水溢,关中地震,事实有之。董子谓天之仁爱人主,故特出灾异以诫之。春秋末年,灾异不一见,以此见天之绝爱人主也。自古殷忧启圣,无论尧汤之世,水旱为甚,汉文帝时,日中有王字,贞观之治,千古称最,宣帝时五凤至、麟一至,仁柔不振,卒以短祚,灾瑞之验,果何如乎? 从来窃发海上者□乏人矣,其不能离于海,犹鱼之不脱于渊也。庙堂深谋,以为兴师动众于渊波浩□之中,劳民而费财,不若收其英杰,使相统御,居民得以永逸。此不过以海治海之策。所以纶恩频颁,诏使叠至。而台台错认,以为穷洋孤岛洵是万里长城,艨艟楫橹可作长生宝籙,意益骄而念愈侈,不亦■〈束〉乎? 且圣天子车书一统,海宇率俾,犹且温辞慰勉,推心置腹。台台倔强鹭岛之中,期期不奉诏,偃蹇恣肆,此真夜郎王问汉使者曰:「汉何如我大也」!豪杰举动,似不如是。 然不佞以为尚可与言者。台台不反覆于既抚之后,而徘徊于未抚之先,洵肮脏男子哉!第既破之甑,挽回甚难。为今之计,果能不杀戮人民,不凌辱有司,不动摇库藏狱囚,不擅违年号衣冠,歛兵而退,以待天朝之命,则犹可改也。 昔日之议,刘制台领其事,原非不佞担任。今承书教,即行进缴。第跋扈睥睨之语,未必蒙圣明霁颜耳。如果定志来归,披肝沥胆,自处无疑之地,不佞以心任之,补牍上请,亦何靳焉。从违之机,悉听审择。内断于志,勿为旁议所夺,即全天伦之恩,复膺带砺之锡,铁券金章,如取如携,尔公尔侯,爰及苗裔。不但珥笔文臣不敢望,即从龙诸勳戚、血战数十年、不易致者,而台台一旦得之。此诚布衣之极致,丈夫之伟业矣。 若乃拥乌合之众,奋螳臂之势,九重之上,赫然一怒,大师南指,岂尚有逆我颜行者乎?抑或悬五等之赏,以待海上之士,执事肘腋之间,岂无有怀我好音者乎?利害存亡,间不容发,愿高明熟思而审处之。语出繇(由)衷,并无欺饰,仰祈裁察,可胜企祝』。 藩又与泉镇韩尚亮札云: 『不佞桑梓关念,岂忍以锋镝相加?特在今日,不得不以战为和。自常人观之,必以战则和不成,不知战则和益速而信益坚,战和自不相妨。清朝到底必来就和。此可为智者道耳。近马得光(功)将来镇泉,今又停留候旨,清朝必和之意亦大略可见矣。 漳泉土地皆我土地,人民皆我人民。不佞此举,不过略施指撝,使清朝稍知痛痒。凡投诚之地,兵不血刃。漳州各官,文则依旧任事,武则从重擢用,仍与以原辖兵马,另行优赏,此推心置腹所可肝胆相照者也。贵镇英材俊略,不媿名将之风。不佞拊髀兴思,企慕非一日矣。然勤宣吾泉,八载于兹,而位不过参将,清朝之无公论,令人扼腕。 兹大师已临,贵镇能全城而归,保全数十万生灵,又不失功名富贵,泉镇之任虚左以待,泉州兵马尽归统辖,赏以万金,爵以五等,断断不爽,岂不身名俱泰哉?且和议克谐之日,贵镇全城保民,可以有功于清朝,此有利而无害,亦彰明较著者矣。 抑贵镇撄城自守,首鼠两端,其意不过望援耳。省兵寥寥,固守省会,犹恐不保,至浙直兵马,亦且空虚,必无舍彼求此之理。若侍京师之援,往反半载,河清难俟。况京师虚耗,当四方有事之际,如陕西、湖广、广东,处处瓦解,已详在佟抚书中,必无重兵可以远救万里之外,不待智者而知也。贵镇则勉支时日。然守一日则害一日之民命,守一城而害万命,仁者不为。异日和议既成,土地仍归吾有,殃民之罪,贵镇何辞以谢百姓?何颜以见不佞?纵能守此不失,然且有害而无利,况马步不满二千,万万不可守。欲以寥寥之兵,抗我大师,城下之日,靡有孑遗,欲如漳州之安全,决不可得矣。是其祸福利害,判若列眉,有识者自能熟思而审处之。不佞谆谆之意,一为念桑梓,一为爱贵镇。若漳州未下之先,不佞岂肯轻出一言哉? 昨已遣知县周琼賫书与佟抚,详陈以战为和之意,使清朝略知吾手段,将后来以实心相待,而不敢轻言剃头。不然,岂区区恋此漳、泉二城哉?兹特宽二日之□,以待回音。若不早图身家所关,民命犹系,毋贻噬脐之悔』! 韩尚亮复禀云: 『本月十四日,捧读檄谕,良为痛切,只字片言,可服可佩。 计当日议成之初,漳泉寸壤,久畀汤沐,朝廷纶綍未寒,而诸当道之齿颊犹馨也。最后诏使驰至,寄声问对,传意□离,致迟疑未决,遽尔遄归,是以操戈相向,有今日也。 然喜大英雄迩必远虑,战不忘和,犹见始终诚信至意。漫谓燕闽万里,情隔九阍,设有毅然仔肩者,披抒愚陋,直节陈书,毕达幽隐,而终君臣父子之懿伦,似亦未晚。 尚亮出身田野,从事戎行,尸素闽泉,历今九载,梗拙之衷,不惟诸上台颇相原照,即同安侯太师亦或念及。若敢倾此腔血,矢口谠言,庶几乎罕有重相猜讶者。夫事不有遗■〈束〉于贤圣而完缮于蒭荛者乎?窃虑藩下以尚亮备员孤戍之微而因不足以轻重弃之也。 今藩下取漳下惠,定其属邑,兵临泉境,宛诲嘉言,尚亮虽身长百夫,而且无一字,谛听之余,殊深感仰。且非敢以一旅孱罢之师而拒投鞭断流之众,第食人之食,事人之事,枕戈待旦,尽其所职而已,成败利钝,岂敢问哉?虽然,漳泉实藩下之土地,而人民多属贵戚,得之不过楚有楚弓,攻之未免损耗士卒。且辞其顺受而继以逆取,是前后相戾也。况马镇既有缓至之息,朝廷已无爽约之举,又从而劳师动众,震荡于井里之间,舍忠臣孝子之谊,而伤天地太和之气,知藩下聪明慈惠,所不忍为者也。 夫全勳业,终富贵,修名立行,原借和平以致福,又何忍成之数年而委于一旦,图之堂陛而弃之中野,岂不■〈束〉哉?伏望藩下少加纳察,歛其风霆,归休士马,必完信诚之名,以结久□之□。尚亮虽人微言轻,当不惜冒昧控■〈琉,代王〉,俾朝廷洞悉真恳,再修前好,则地方幸甚,人民幸甚矣。 尚亮鄙野之习,中心坦率,词语戆肆,实出肝膈,惟藩下宥之礼法之外,固所祷也』。 藩再谕韩尚亮云: 『贵镇笃实老成,熟嫺世务,兵民相安,本藩所敬爱也。迩者,贵镇方寸错乱,举动乖张,想以地方失守,故勉强以求巧耳。但本藩以大义大信自持,岂效清朝刓印吝赏、失信于天下人耶?以故漳州房知府暨全属各照旧供职。守备刘良璧、沈启、王爱民等改授漳浦、长泰、永春等县,其余各将领愿受职者加陞数级,不愿者赠金数百两,乡绅士民毫厘不费,商贾各安其业,想皆泉中所稔闻也。本藩不过欲清朝践割地之信,其道镇文武等官,皆藩下之将吏也,清朝虽欲究失守之愆,本藩能代文武受过,此贵镇失守之不足虑也。今贵镇面许而心违,言语支吾,此求巧而反拙也。 今以三事诘贵镇。清朝覃恩、大婚二诏,除失守城池、大逆奸贪不赦外,贵镇署右路漳州十邑、莆田一府、泉之六县,悉在本藩之域中矣,贵镇何法以解此峻削之纲?归清之必无生理者一也。闻贵镇佳儿佳妇合眷悉在温陵,尤恐城破之时,本藩固爱尔文武等官,其奈兵革之不相识何?贵镇须为子孙计,其不可死者二也。况贵镇乃史阁部标下参将,为李成栋所贻而降虏,劳征苦战,万死一生,九载功勳,仍旧参将,今日欲为清朝一死,固不免有伤勇之讥,尤不知何面目于九泉见贵恩相?不可死者三也。 且贵镇历尽世务,昔日归清,时势也。今西虏悉有秦地,肇庆失守,李率太仅以身免,羊城危在旦夕,李西藩兵临南雄,南赣、南昌风鹤靡宁,此□清□□也。今泉中文武,面目不磨,少正衣冠则羶氛尽除,云台绘像,流芳百世。贵镇度此之光景觉胜于对簿书作失守之罪囚乎? 本藩有舞干之举,贵镇勿以水山自恃。昔钱越王应天顺人,保全钱塘之命,免于锋镝,至今武林庙宇,血食光辉。愿贵镇速效之,温陵士民尸祝者岂少减于钱氏哉?勉之!勉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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